“世纪文学经典”精装书系,华文20世纪名家荟萃,读者和专家共同评选,名作汇聚,学者作序,宜读宜品宜藏。
《阿城精选集(世纪文学经典)(精)》是阿城小说和散文精选集,收入了阿城著名的小说“三王”——《棋王》《孩子王》《树王》及其他短篇和散文代表作。
《棋王》是阿城的处女作,故事讲述了在“文革”时期知青“棋呆子”王一生四处寻找对手下棋、拼棋的故事。《孩子王》则用下乡知青当乡村教师的故事见证教育的沦落,百废待此一举的艰难。《树王》讲述的是“文革”时期一群知青下乡砍树引发的一系列故事,是“寻根文学”的代表作之一。
阿城的散文,文字干净,笔锋冷隽,时而颠覆自己,时而挖苦别人,以短小的篇幅讲述悲喜的小故事。
“世纪文学经典”精装书系,华文20世纪名家荟萃,读者和专家共同评选,名作汇聚,学者作序,宜读宜品宜藏。
《阿城精选集(世纪文学经典)(精)》是阿城小说和散文精选集,收入了阿城著名的小说“三王”——《棋王》《孩子王》《树王》及其他短篇和散文代表作。
《棋王》是阿城的处女作,故事讲述了在“文革”时期知青“棋呆子”王一生四处寻找对手下棋、拼棋的故事。《孩子王》则用下乡知青当乡村教师的故事见证教育的沦落,百废待此一举的艰难。《树王》讲述的是“文革”时期一群知青下乡砍树引发的一系列故事,是“寻根文学”的代表作之一。
阿城的散文,文字干净,笔锋冷隽,时而颠覆自己,时而挖苦别人,以短小的篇幅讲述悲喜的小故事。
这个农场在大山林里,活计就是砍树,烧山,挖坑,再栽树。不栽树的时候,就种点儿粮食。交通不便,运输不够,常常就买不到煤油点灯。晚上黑灯瞎火,大家凑在一起臭聊,天南地北。又因为常割资本主义尾巴,生活就清苦得很,常常一个月每人只有五钱油,吃饭钟一敲,大家就疾跑如飞。大锅菜是先煮后搁油,油又少,只在汤上浮几个大花儿。落在后边,常常就只能吃清水南瓜或清水茄子。米倒是不缺,国家供应商品粮,每人每月四十二斤。可没油水,挖山又不是轻活,肚子就越吃越大。我倒是没什么,毕竟强似讨吃。每月又有二十几元工薪,家里没有人惦记着,又没有找女朋友,就买了烟学抽,不料越抽越凶。
山上活儿紧时,常常累翻,就想:呆子不知怎么干?那么精瘦的一个人。晚上大家闲聊,多是精神会餐。我又想,呆子的吃相可能更恶了。我父亲在时,炒得一手好菜,母亲都比不上他。星期天常邀了同事,专事品尝,我自然精于此道,因此聊起来,常常是主角,说得大家个个儿腮胀,常常发一声喊,将我按倒在地上,说像我这样儿的人实在是祸害,不如宰了炒吃。下雨时节,大家都慌忙上山去挖笋,又到沟里捉田鸡,无奈没有油,常常吃得胃酸。山上总要放火,野兽们都惊走了,极难打到。即使打到,野物们走惯了,没膘,熬不得油。尺把长的老鼠也捉来吃,因鼠是吃粮的,大家说鼠肉就是人肉,也算吃人吧。我又常想,呆子难道不馋?好上加好,固然是馋,其实饿时更馋。不馋,吃的本能不能发挥,也不得寄托。又想,呆子不知还下不下棋。我们分场与他们分场隔着近百里,来去一趟不容易,也就见不着。
转眼到了夏季,有一天,我正在山上干活儿,远远望见山下小路上有一个人。大家觉得影儿生,就议论是什么人。有人说是小毛的男的吧。小毛是队里一个女知青,新近在外场找了一个朋友,可谁也没见过。大家就议论这个人可能是来找小毛,于是满山喊小毛,说她的汉子来了。小毛丢了锄,跌跌撞撞跑过来,伸了脖子看。还没待小毛看好,我却认出来人是王一生——棋呆子。于是大叫,别人倒吓了一跳,都问:“找你的?”我很得意。我们这个队有四个省市的知青,与我同来的不多,自然他们不认识王一生。我这时正代理一个管三四个人的小组长,于是对大家说:“散了,不干了。大家也别回去,帮我看看山上可有什么吃的弄点儿。到钟点儿再下山,拿到我那儿去烧。你们打了饭,都过来一起吃。”大家于是就钻进乱草里去寻了。
我跳着跑下山,王一生已经站住,一脸高兴的样子,远远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我到了他跟前说:“远远就看你呆头呆脑,还真是你。你怎么老也不来看我?”他跟我并排走着,说:“你也老不来看我呀!”我见他背上的汗浸出衣衫,头发已是一绺一绺的,一脸的灰土,只有眼睛和牙齿放光,嘴上也是一层土,干得起皱,就说:“你怎么摸来的?”他说:“搭一段儿车,走一段儿路,出来半个月了。”我吓了一跳,问:“不到百里,怎么走这么多天?”他说:“回去细说。”
说话间已经到了沟底队里,场上几只猪跑来跑去,个个儿瘦得赛狗。还不到下班时间,冷冷清清的,只有队上伙房隐隐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
到了我的宿舍,就直进去。这里并不锁门,都没有多余的东西可拿,不必防谁。我放了盆,叫他等着,就提桶打热水来给他洗。到了伙房,与炊事员讲,我这个月的五钱油全数领出来,以后就领生菜,不再打熟菜。炊事员问:“来客了?”我说:“可不!”炊事员就打开锁了的柜子,舀一小匙油找了个碗盛给我,又拿了三只长茄子,说:“明天还来打菜吧,从后天算起,方便。”我从锅里舀了热水,提回宿舍。P13-14
冷峻客观的小说
[法]诺埃尔·迪特莱
这个介入的题目是受了阿城本人1991年3月寄给我的一封信的启发,他对我是这样说的:
早先,笔记小说(essai ou note)在中国十分发达。在某些阶段,它的地位几乎与散文平起平坐。后来,自1949年以来,甚至自1919年“五四运动”以来,散文经历了前所未有的飞跃。……
阿城的作品总共包括三个中篇小说:《棋王》(1984),《树王》(1985),《孩子王》(1985);六个短篇小说:《迷路》,《傻子》,《周转》,《卧铺》,《会餐》,《树桩》(1985)。最后还有以《遍地风流》(1986)为题的,由很短的文章组成的系列。阿城从没有写过长篇小说。另外,他每两月一次在每一期《九十年代》杂志上发表一篇很短的文章,他已发表了三十三篇这种类型的文章。按照发表时间先后,可以发现,阿城在他的短文中,舍弃了浪漫传奇式的形式,使之成为新形式,他确认为随笔或笔记小说。
假如查一查艾田蒲提出的标准,长篇小说从五万字算起,一万字以上就不再是短篇小说。在一万字到五万字之间的短长篇和长中篇,与中国人所称的中篇小说相当。在“三王”中,《棋王》二万六千字,《树王》二万四千五百字,《孩子王》二万八千字。因此,阿城的所有作品,可称为短篇或杂著一类。
……
在他的小说《棋王》《树王》《孩子王》《卧铺》《傻子》和《迷路》中,阿城用第一人称说话。读者碰到一个自称“我”的叙述者,面对着他生活的外部世界。“我”在各种情况下遇到一个或几个奇特人物:棋呆子,迷棋的青年;“树王”,一个与大自然相依为命,以致当有人砍掉他试图救下的“树王”时死去的奇特人物;王福,一个想背词典,试图过更好生活的青年学生。在《孩子王》中,自称“我”的人物处于小说的中心,因为他自己就是“孩子王”,即小学教师。在《卧铺》中,“我”在他的车厢里遇到几个富有情趣的人物;在《迷路》中,和他做伴的是一个所谓的“傻子”,但多亏了他的医学知识,挽救了局面;最后,在《傻子》中,他在他的朋友老李身上发现了一个“傻孩子”的存在,他一直不怀疑其存在。在别的作品(《树桩》或《周转》)中,“我”不出现。这是第三人称叙述。在题为《遍地风流》的作品里,“我”以一种极其漫不经心的、有时含蓄的方式出现。例如,在《溜索》一篇中,第一人称的“我”字从未出现(在翻译中,必须使其准确)。这是一种强调手法,使得自叙者和所描写的风景与情境融为一体。
第一人称的运用使阿城的最初几篇作品具有一种文献价值,生活阅历深深地吸引了读者。可是这并不是简单的报道。它们表明了一个人(叙述者)面对生活及其兴衰的态度。阿城笔下人物的冷峻、严肃和伦理道义被自称“我”的叙述者所注意观察,使中国广大读者激动不已。
我还想就阿城的写作描写一点细节。在《孩子王》中,教师试图造一个汉字。他在注视正在做作文的学生时,开始想到他当教师之前放的那些吃草的牛,他想起这些牲畜喜欢喝尿到了何种地步。这时候,他重新开始在黑板上写字,而且由于疏忽和观念联合,他在黑板上画了一幅由汉字“牛”和“水”构成的表意文字。孩子们提醒他,他慌忙擦掉。从这里可以看到作者逃脱语言枷锁的一种不自觉的意图,很快放弃的意图……这种“经验”可能比较接近中国造型艺术家的经验。他们发明一些汉字来写几本难懂的书,随后编一些由连他们也不懂的字构成的词典。
……
假如一部小说是由一个有结构的现实生活本身构成,或者,小说家至少意识到好像是经过安排的一种文学形式,那么,人们就会比较清楚地理解为什么阿城对这种文学形式根本不感兴趣。事实上,具有一定结构的现实生活与小说形式毫不相干。正在这一点上,他不同于同时代的作家。他用知青70年代在乡下的生活作为一种背景而不是主题。现实只不过像他的人物行进的框架使他感兴趣。相反,短篇形式(小说,还有散文)允许他把注意力集中于现实的一个细节,一个片段上。阿城以一个一生描绘虾或小鸡的中国画家试图抓住重建的现实的方式,描写了风景、人物、奇特或普通的情境,他乐此不疲,以便描绘一幅巨大的画图。
阿城给当代中国文学带来的巨大独创性,是他保持古典文学的表现财富的能力(大概多亏他来自“口述”的缘由)。阅读、领会19世纪和20世纪世界文学的经典巨著,运用小说和杂文那样的文学形式是他的选择。最后,他决定实验发展最适合他的文学形式:杂文或笔记小说。这种志愿之举说明他在创作了他最初的、应付一种需要的作品之后,对写作本身进行思考。概括起来,我要说,“三王”应付了一种必须,接下来的小说表明,集中在《遍地风流》题下的作品是向诗性散文的转变,在美国写的文本是作者理论思考的成就。
最后,应该认识到,阿城的创作远远没有结束。他最近的作品虽然在美国写成,却表现了在中国生活的各种人。人们拭目以待,看阿城现在居住的国家是否能成为一道引发灵感的源泉,看笔记小说是否仍然是他的表达形式。
刘阳编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