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十九世纪南美洲政治冲突为背景的《巴拉圭消息》，是莉莉·塔克迄今为止写得最为出色的一部小说。她因这部历史小说获国家图书奖，小说迎合了当今美国人对历史事件深度挖掘的爱好(这一年的普利策小说奖获奖作品爱德华·琼斯的《已知的世界》也是历史题材)，特别是迎合了大众对南美洲历史的情有独钟。全书通过爱尔兰女子埃拉·林奇与巴拉圭独裁者弗朗西斯科·索拉诺·洛佩斯长达十六年的情爱经历，描写了发生在那个年代的政治、战争、阴谋、爱情、亲情、死亡、疫病、自然和人文。

本书通过十九世纪中叶巴黎风流美艳的爱尔兰女子埃拉·林奇与巴拉圭独裁者弗朗西斯科·索拉诺·洛佩斯长达十六年的情爱经历，用简洁而人木三分的笔法，描写了发生在那个年代的政治、战争、阴谋、爱情、亲情、死亡、疫病、自然和人文。它们交织在一起，展现了三国联盟战争期间南美洲的一幅宏大的历史画卷。

第一章 巴黎

第二章 “塔夸里”号

第三章 布宜诺斯艾利斯

第四章 自由镇

第五章 亚松森

第六章 傲瑰别院

第七章 伊帕卡菜湖

第八章 莱昂山

第九章 “马克斯·德奥林达”号

第十章 科连特斯

第十一章 乌迈塔

第十二章 库鲁派蒂

第十三章 大查科

第十四章 圣费尔南多

第十五章 皮基西里

第十六章 皮里韦维

第十七章 阿基达万河

第十八章 巴黎

作者后记

一八五四年十二月十日

和平饭店位于坎加约街，正对着国家剧院，位置方便极了。吃过晚饭，我只需梳理一下，走过马路，弄个座位，每天晚上，我都可以欣赏不同的演出。这家饭店有一百套通风良好的宽敞客房。我的客房有一个卧室、一个化妆室、一个起居室和一个供玛丽睡觉的小间；我们还可以看见港口的美丽景色。唐娜伊内斯在饭店的一层有个大房间，但却看不见港口。饭店老板马雷夏尔先生是法国人，他热情周到地安顿我们住下。我一般是让人把饭给我们送上来吃；这儿的伙食相当不错：我们主要吃牛肉，据说这对我的状况有好处。饭店里讲西班牙语、法语和英语，我寄放玛蒂尔德的那个马厩，马夫竟然是爱尔兰人！上帝保佑他！

除了地点方便，和平饭店还有一个好处，长期居住打折；埃拉计划在此住六个月，直到把孩子生下来。

经过与拉普拉塔河激流的一番搏斗，“塔夸里”号驶过马丁·加西亚岛和兄弟岛，载着佛朗哥、他的随员、他的仆人和乐队，进人了巴拉那河平缓些的水域，一路前往巴拉圭。自从布宜诺斯艾利斯的独裁者胡安·曼努埃尔·德罗萨斯被废黜，巴拉那河航运开放后，仿佛要将失去的时间补回来似的，河里挤满了船只。巴拉那河尽管很宽，但却不深，船只在行驶中不得不变换着水道；还得躲开沙洲，躲开漂浮在水面上的大片藤萝和灌丛。遇到没风的时候，船只就得用篙撑，或者拴在岸边的树上，由陆地上的人拉着走。

佛朗哥离开亚松森已近三年，他急于回家。他只穿着衬衣，在甲板上踱来踱去，催促水手们加油；“塔夸里”号有两回搁浅，不得不等待潮水重新把船浮起，这个时候，他就朝里韦拉船长骂骂咧咧。无论是蔓延于河岸一侧的平坦的林木景色，还是河岸另一侧食人部落居住的、未经探测的查科，他都不感兴趣；佛朗哥也不怎么注意丰富的野生动物：黄昏时分前来河边饮水的美洲狮和貘；在烂泥里打盹儿的状似木头的鳄鱼；翅膀猛拍突然飞起的巨大苍鹭；大群大群的鹦鹉——有时一次就有几百只——它们边飞边叫，离他头顶只有一两尺。在一个特别热、特别多水蒸气的下午，他们撞上了一大群蝗虫——棕色翅膀、两三英寸长的昆虫。成千上万只蝗虫落在甲板上；一些蝗虫还落在了佛朗哥的法国亚麻衬衣上，把衬衣咬出了洞，不过他几乎没注意到。

除了国家剧院，布宜诺斯艾利斯还自诩拥有许多其他的剧院、一个歌剧院、一个自然史博物馆、一个公共图书馆和几家俱乐部。进步俱乐部颇受人们喜爱，它向会员提供一个阅览室、一个台球室、一个社交大厅，在这个大厅里，每天的商业新闻都写在一块石板上，而最对埃拉心思的是，这儿每月举行一次的舞会被认为是全南美最高雅的。这座按照方格秩序建造的城市，有大量的公园和公共场所；最大最时尚的是维多利亚广场，广场上有一个纪念南美洲革命和独立的解放柱，上面刻着“一八一〇年五月二十五日”字样。每天下午，埃拉都与唐娜伊内斯一起，散步到这个离和平饭店不远的维多利亚广场，她俩坐在巨大的天堂树的树荫下，一面听乐队演奏，一面在开阔的空间继续她们的西班牙语课。

只有在风向不对的时候，布宜诺斯艾利斯才不再符合它的名字。市区范围之内有两个屠宰场，每天都有好几百头牛在那儿遭宰杀——宰杀它们并不是为了要它们的肉，而是为了要它们的皮。躯体被丢在一边，要么烂掉，要么被秃鹫和野狗吃掉。在这样的日子，人们骑马穿过城市街道时，都用洒过香水的手帕紧捂着脸。

玛丽天亮之前起床，匆匆赶往菜市场：波托西街与秘鲁街交叉路口上的老雷科瓦菜市场，艺术街与库约街交叉路口上名为银市的意大利菜市场，她在这些地方买蔬菜。她很快就弄明白了，最好的土豆来自巴拉德罗；最好的桃子来自圣地亚哥一德尔埃斯特罗；最好的黄油是用英国种母牛所产之奶制成的，产自瑞士侨民居住地恩特里里乌斯和圣菲；最新鲜的牛奶是由巴斯克卖奶人供应的，他们每天早上骑着马，从基尔梅斯、洛马斯一德萨莫拉和莫龙赶来。

一天早上，一个年轻的卖奶人给玛丽带来一件礼物，满满的一杯奶油——鲜奶油。

“谁告诉的你他是耶稣基督？”唐娜伊内斯的忏悔神父加斯帕尔·阿尔瓦雷斯问。

“耶稣基督本人亲口告诉我的，”唐娜伊内斯一面回答，一面在身上画十字。

玛蒂尔德被饲养在五月二十五日街的阿林森一马尔科姆马房的厩棚里，这儿离维多利亚广场不远。在横渡大洋的航行中，这匹母马掉了膘，它的灰色皮毛失去了光泽；它不安而神经质地上下晃动着脑袋。“别为它担心，”负责照料玛蒂尔德的马夫帕特里克·麦克布莱德告诉埃拉。“我会为您照顾好它的。您会看到，它很快就会恢复原状。”来自北美的年轻大夫亨利·肯尼迪医生不准埃拉骑马，既然如此，曾当过障碍赛马骑手的帕特里克便答应每天替埃拉骑，锻炼玛蒂尔德。帕特里克与埃拉一样，来自爱尔兰科克郡——准确地说，来自斯卡尔。他是一八四七年，大饥荒最严重的时候，离开的家乡。“不仅斯卡尔，而且在戈林，就连德里莫里格那么远的地方，小孩子差不多都饿死了——一天死二十五个，”帕特里克告诉埃拉。

埃拉十岁时离开的爱尔兰。一天夜里，父亲简单地收拾起尽可能带的东西，撇下房子和其他财产，带领家人投奔法国的亲戚。父亲是个医生，目睹了太多的不幸——不仅目睹了饥荒，而且还目睹了跟随饥荒而来的热病和痢疾。仆人全都跑掉了，房子里什么吃的都没剩下。埃拉的母亲阿德莱德，不得不用她从花园里刨出的根茎来煮汤，埃拉说，只要自己活着，就不会忘记那种腹中空空的感觉(她太饿了，有一次竟然吃了草籽，马上就生了病)，还有那种由于没东西吃、几乎要饿死的眩晕感。P38-41

一

国家图书奖是美国最重要的年度文学奖项之一，一九五〇年由一些出版团体创立于纽约市，目的是让大家了解美国作家创作的优秀作品，并促进书籍的阅读。几经变化后，国家图书奖现在包括四个奖项：小说奖、非小说奖、诗歌奖、青年文学奖(始于1996年)，每个奖项提名五部作品，经独立的专家评审会评审后，敲定一部作品胜出。颁奖仪式是在豪华酒店举行晚宴，文人雅士齐集，发表即兴演说，国家图书基金会授予每位获奖作者一万美元奖金和一尊水晶雕塑，媒体对颁奖活动广为报道，大众密切关注。近年来，这一活动被人们戏称为“文学界的奥斯卡”。

在国家图书奖的四个奖项中，以小说奖最为瞩目，许多大师的名作，都成为该奖项的得主。我们在历年小说奖获奖名单中可以看到这样耳熟能详的辉煌名字和作品：索尔·贝洛的《奥吉·玛琪历险记》(1954)、《赫尔索格》(1965)、《塞姆勒先生的行星》(1971)；威廉·福克纳的《短篇小说选》(1951)、《寓言》(1955)；约翰·厄普代克的《半人半马怪》(1964)、《兔子是富有的》(1982)；艾萨克·辛格的《羽毛做的王冠》(1974)，等等。获奖名单中也不乏黑马和新人新秀，作品一旦获奖，便被置于聚光灯下，作者一夜成名，图书销量更是直线上升。

国家图书奖二〇〇四年度的小说类获奖作品就是一匹这样的黑马。该年度的小说入围作者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女性，都住在纽约曼哈顿，都以短篇小说见长，以前都不太出名。如此的初选不免引起了一些惟恐文学“阴盛阳衰”者的非议，认为入围作品不够多样化，缺乏选择余地。然而，评审会自有评审会的道理，他们力排众议。最后，莉莉·塔克的《巴拉圭消息》终于月宫折桂。

莉莉·塔克一九三八年生于法国巴黎，少年时曾在秘鲁和乌拉圭等南美国家居住，现居美国纽约市和缅因州两地，熟稔英语、法语和西班牙语三种语言。她的短篇小说曾出现在《纽约人》、《小说》、《巴黎评论》等重量级文学刊物上。此前，她已出版过四本书，都是女性探索题材。她的第一部小说《会见马蒂斯，或站着死的女人》发表于一九九一年，讲的是一天夜里，纽约的莉莉忽然接到新近移居康涅狄格州的南方女友莫莉的电话，说她在自己房间里，发现了她们共同的女友爱妮兹的尸体——只穿内衣和靴子，站着死在了那里；莉莉和莫莉的电话粥从午夜煲到天亮，话题逐渐从死者向其他方面扩展，小说在字里行间辛辣地讽刺了美国的一些文化和社会现象，特别是美国人对法国文化的盲目推崇，以及法国人的自我感觉良好等，有一定深度，甚至可称黑色幽默。但是评论界认为，这部小说总体来说，对读者的耐性是一个考验。

莉莉·塔克的第二部小说《走在水上的女人》发表于一九九六年，讲美国的一个中产阶级中年妇女(前游泳冠军)，放弃了优越的生活，跟随一位印度教宗教导师，前往印度，探索生命的真谛。

……

四

下面谈一谈本书的写作技巧。

本书作者莉莉·塔克在被记者问及为什么要选择这一主题来写作时，她回答说：“我想写一部不同于以往的小说——一部不是基于个人经验的小说——历史小说似乎就是这样的。可我不想写一部传统风格的历史小说，我想尝试使用更为现代的文学形式。”

于是我们看到，当年那场众说纷纭的战争被放在了现代的视野之下；作者在用较新的文体再现历史的同时，给历史事件以新鲜的诠释。

说到文体，这部小说的文体是颇有自己独到特点的：作者处心积虑地把一个个篇幅极短的对事件和对人物的片段描述，与客观的日记、口吻不偏不倚的信件，巧妙地串联在一起，编织成一个全新的有机体；小说既保留了传统写作手法的落墨于实处，又不乏现代写作的跳跃与灵活，节奏明快，时密时疏，令人耳目一新。此外，小说的文笔也冷峻简洁得惊人，区区二十万字，但在总体把握上却大气磅礴，振聋发聩。这一切不禁使人想起哥伦比亚魔幻现实主义领军人物加西亚·马尔克斯和秘鲁作家马里奥·巴尔加斯·略萨等拉美大师的史诗之作。

历史小说，难就难在细节。西谚云：细节出魔鬼。而《巴拉圭消息》在细节上的处理可谓十分到位。不仅主人公佛朗哥的飞扬跋扈和埃拉充满矛盾的心路历程刻画得栩栩如生，而且每一个人物，不论是叱咤风云的政治领袖，还是芸芸众生的贩夫走卒草根民众，往往着墨不多，但却都可圈可点，毫不脸谱化。举一个信手拈来的例子，比如写人情淡薄，就有美国公使沃什伯恩夫妇对英国医生弗雷德里克·马斯特曼的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树倒猢狲散后埃拉的好友斯图尔特医生夫妇趁机赖账不还；埃拉所信任并托以珍宝的热洛先生卷包走人，等等精彩情节。寥寥数笔，就把人心不古世态炎凉，表现得淋漓尽致，令人唏嘘。

总之，《巴拉圭消息》是一部难得的既严肃又有趣，颇具可读性的好小说，它人选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的“二十一世纪年度最佳外国小说”，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出版社把它推介给中国读者，不啻引进一股清新之风，这不仅让我们有机会学习到国外历史小说的新写作手法，而且也深入浅出地使我们了解了十九世纪中叶那段不太为我们国人所知但却非常重要的拉丁美洲历史。

最后，译者也想借此机会解释一下本书的中文译名。此前，国内媒体多把莉莉·塔克的这部小说按照其字面意思，报道为《巴拉圭新闻》。作为以迅速传递信息为主要目的之新闻报道，使用这种直白的译名，本无可厚非。但是纵览全书内容，书名中的News与“新闻”毕竟不大沾边。本书的书名显然是与其原版扉页三上所引用的爱尔兰作家威廉·特雷弗的一段话有关：“作为陌生人和外来者，她在日记中写下了爱尔兰的消息。作为陌生人和外来者，她学会了人乡随俗。”有鉴于此，我们不妨不揣冒昧，效仿英国作家W．莫里斯一八九〇年描绘牧歌式社会主义农村乌托邦景象的小说《乌有乡消息》，将书名中的News译成“消息”(这个英文词汇本来也有这层意思)。小说的中文译名采用《巴拉圭消息》，或许，这样会更切题意，也会更多一分文学色彩吧。

当然，作者莉莉·塔克给本书冠以这样的书名，也可能还有第二层寓意：在当时，闭塞而缺乏言论自由的巴拉圭，它的真实情况，鲜为外界所知，不仅不为文明的欧洲所知，而且也不为它的比邻国家的人民所知。这一状况从小说第十七章汤普森中校的哥哥的一段话中可以清楚地解读出来：“在这条河的两岸，洛佩斯和他情妇的真实情况，人们显然一点都不清楚……事实上，巴拉圭的一切，外界都是一无所知的……”因此，书中所讲述的史实，特别是当事人的信件和日记，对关注这个国家的人来说(比如埃拉的好友玛蒂尔德公主，或者弗雷德里克·马斯特曼的母亲等，甚至当代的读者)，就有点拨云见日、披露“消息”的意思了。

作为一部历史小说，本书涉及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较多，不断地查阅资料成为译者翻译过程中的重中之重。此外，书中除英语外，还有大量的法语、西班牙语，甚至土著印第安人的瓜拉尼语。对于法语，译者还略识一二，至于西班牙语和瓜拉尼语，就只好借助字典和互联网了。难免有些地方翻译得不够准确；不周之处，还望各界有识朋友，多多赐教。

二〇〇五年九月于京郊

历史上当然有一个美丽而误入歧途的埃拉·林奇，有一个残忍而野心勃勃的弗朗西斯科·索拉诺·洛佩斯，有那些家庭成员，将军，也有那些或好或坏的外交官，以及他们的夫人们(即使如此，有些地方我还是擅自做主：比如，我并不知道查尔斯·沃什伯恩夫人的模样，我将她描绘成金发体弱，但她也很有可能是一个高大结实的黑头发女人)，历史上当然没有唐娜伊内斯或富尔亨西奥和他哥哥加斯帕尔。然而，我一直努力不违背我认为是重要的和必要的历史事实。所发生的历史事件，特别是有关那场战争的历史事件，十分复杂，大部分事件都不太为人所知，这就意味着，解释历史与将情节戏剧化，这两种需要常常发生冲突。读者也许会问，那么书中什么地方是史实，什么地方是虚构呢？我依靠经验的处理方法一般是，凡是重要的，大都是真的。我也想引用一句我的一位朋友告诫他读者的话：“名词总是胜过形容词，在‘历史小说’这一词组中，记住这两个词哪个是名词，哪个是形容词，这一点很重要。”

我特别受惠于下列著作：英国皇家地理学会会员理查德·F.伯顿船长的《巴拉圭战场信札》，他对动植物及人文的敏锐观察对我极有启发；乔治·弗雷德里克·马斯特曼的《巴拉圭风云变幻之七年：生活在巴拉圭人中的个人经历记述》，他那些离奇的轶事和草草的插图极大地活泼了他的悲伤故事；土木工程师乔治·汤普森的《巴拉圭战争》，我也从中受益匪浅，其中包括他对惠特沃思榴弹炮和巴拉圭雪茄烟的欣赏；以及查尔斯·A.沃什伯恩的《巴拉圭史》，我在这本书中找到了大量宝贵资料，包括本书所引用的他的日记摘抄。

扣人心弦……具备好小说的组成要素：复杂的人物性格和错综复杂的叙述。

——《纽约日报》

叫人想起加西亚·马尔克斯……塔克给人物注入了鲜活的生命。

——《克利夫兰老实人报》

非常迷人……引人入胜，令人陶醉……就像一把缓缓打开的扇子，它的扇面一一自动展现，《巴拉圭消息》里面的很多故事也是如此。

——《旧金山纪事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