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别了，武器》是一部出色的反战小说，标志着海明威在艺术上的成熟，并且奠定了他在小说界的地位。美国青年弗瑞德里克·亨利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后期志愿参加红十字会驾驶救护车，在意大利北部战线抢救伤员。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亨利被炮弹击中受伤，在米兰医院养伤期间得到了英国籍护士凯瑟琳的悉心护理，两人陷入了热恋。亨利伤愈后重返前线，随意大利部队撤退时目睹战争的种种残酷景象，毅然脱离部队，和凯瑟琳会合后逃往瑞士。结果凯瑟琳在难产中死去。

　　《永别了，武器》是美国著名作家海明威最优秀的代表作之一，是现代文学的经典名篇。故事的主人公亨利是个热血的美国青年。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他参加红十字会并志愿到意大利战场担任救护车驾驶员，期间与英国护士凯瑟琳相识。在一次执行任务时，亨利被炮弹击中受伤，在米兰医院养伤期间得到了凯瑟琳的悉心护理，两人陷入了热恋。亨利伤愈后重返前线，发现战友们因厌战而情绪消沉。在部队撤退中，他毅然脱离部队，在和有孕在身的凯瑟琳会合后，历经艰险最后逃到瑞士。他们在瑞士度过了一段幸福的时光，不幸的是凯瑟琳在难产中死去，命运无情地夺走了他所爱的人，将他一个人留在凄风苦雨中，孤身单影漂泊异乡。亨利与凯瑟琳的爱情悲剧揭示了战争留给青年一代难以愈合的精神创伤。

《永别了，武器》自出版以来，一直畅销至今，并被译成世界上几十种语言，还被改编为电影和电视剧。书中所展现的故事感染了一代又一代读者的心灵。

第三章

我返回前线时，我们还驻扎在那个镇子上。附近乡下运来了更多大炮，春天已经来了。田野上满目绿色，藤蔓抽出了嫩绿的枝芽，大路两旁的树上也长出了新叶，微风从海边吹来。放眼望去，小镇坐落在群山之中，依山而建，山上是一座古老的城堡，远处是起伏连绵的褐色山脉，山坡上泛出些微的绿意。镇子里的大炮更多，还有几所新建的医院。街上能碰到英国人，有时还是女的。更多的房屋被炮火炸毁了。天气暖和，洋溢着春天的味道。走过绿树掩映的小巷，和煦的阳光照在墙上，我觉得周身暖洋洋的。大家还住在原来那所宅子里。与我走的时候相比，这里看上去没什么变化。大门开着，一个士兵坐在外面的板凳上晒太阳，侧门旁边一辆救护车停在那里待命。跨进门时，我闻到一股大理石地板和医院的味道。所有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只不过现在到了春天。我的目光顺着主厅门口望进去，只见少校正坐在桌前。窗户开着，阳光照进屋里。他没有看到我，我不知是该先进去汇报，还是该先上楼洗洗干净。我决定还是先上楼。

我和里纳尔迪上尉共用的房间俯瞰着院子。窗户开着，我的床铺上毯子叠得整整齐齐，东西都挂在墙上。防毒面具摆在一个椭圆形的锡罐里，和钢盔挂在一起。床脚放着我的扁行李箱。冬天的靴子擦得亮锃锃的，搁在皮箱上。而我那杆奥地利狙击步枪，蓝色的八角形枪管，精致的黑胡桃木镶边的精准枪托，则挂在两张床中间的墙上。里纳尔迪上尉在另一张床上睡觉。听到我进屋的动静，他醒了过来，坐起身。

“你好！”他说，“过得怎么样？”

“棒极了。”

我们握了握手，他搂着我吻了一下。

“呃，”我都快吐了。

“你可真脏，”他说，“得洗一洗。到哪儿去了？都干什么了？快给我讲讲。”

“到处走了走，米兰、佛罗伦萨、罗马、那不勒斯、圣乔瓦尼、墨西拿、陶尔米纳——”

“说得真像流水账一样！有什么艳遇吗？”

“当然。”

“在哪儿？”

“米兰、佛罗伦萨、罗马、那不勒斯——”我用意大利语说。

“够了够了，给我讲最精彩的部分。“

“在米兰。”

“因为米兰是第一站嘛。哪儿碰上的？科伐咖啡店吗？你们上哪儿了？感觉怎么样？赶紧跟我说说。过夜了吗？”

“对呀。”

“算不了什么。现在咱们这儿也有漂亮妞了，新鲜货色，从没来过前线。”

“还真不错。”

“你不相信？今天下午就带你去看看。镇子上有漂亮的英国妞。我爱上了巴克利小姐。有时间带你去见见。我很可能会娶她。”

“我得先洗洗，然后去汇报。现在没人干活吗？”

“你走了以后，没啥干的，尽是些黄疸、淋病、自残、肺炎、软性下疳和硬性下疳。每个礼拜都有人让碎石块砸伤，真正的伤员不多。下周又要开始打仗了，他们是这么说的。你觉得我娶巴克利小姐好吗？等打完了仗——”

“当然了。”我一边说一边往洗脸池里注满水。

“今儿个晚上你得全告诉我，”里纳尔迪说，“现在我要接着睡了，不然去见巴克利小姐就没精神了。”  我脱下外套和衬衣，用洗脸池冰冷的水擦洗身体。当我用毛巾擦身的时候，我环顾了一下房间，望了望窗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里纳尔迪。他和我同岁，长得挺英俊，是从阿玛菲来的。他热爱外科医生这个行当，我们俩的关系非常好。我看着他时，他的眼睛睁开了。

“你身上有钱吗？”

“有。”

“借我五十里拉。”

我擦干手，从挂在墙上的外套内侧口袋里掏出皮夹子。里纳尔迪接过钞票折起来，起都没起身，就塞进了马裤口袋。他笑着说，“我得让巴克利小姐觉得我挺有钱。你真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财政部长。”

“去死。”我说。

那天晚上在食堂，我坐在教士旁边。听说我没去阿布鲁齐，他很失望，好像突然受了伤害。他都给他父亲写信说我要去，而且家里人也做了准备。我也感觉糟透了，不明白自己干吗没去。我原本打算要去的。我竭力向他解释自己如何如何脱不开身。最终他明白过来了，也相信我原本真的打算要去，这才算没事了。我喝了不少葡萄酒，然后又是咖啡，又是利口酒。我醉意蒙咙地向他解释，为什么我们没有做原本打算做的事情；我们从来都没有做。

我们俩一直在谈天，其他人则在争论些什么。我原本打算去阿布鲁齐的。我从来没去过那样的地方，路面冻得硬邦邦的，像生铁一样；天气清冷干燥，雪沫纷纷扬扬；雪地里有野兔的踪迹；农夫们脱下帽子管你叫老爷；真是个打猎的好地方。那么好的地方我没去，反倒流连于烟雾缭绕的咖啡馆，夜夜买醉，只觉得天旋地转，非得盯着墙壁才能让自己不致跌倒；要么就喝得醉醺醺倒在床上，心里清楚一切不过如此。醒来后莫名的兴奋，不知道究竟和谁过了一夜。黑暗中整个世界亦真亦幻，游离于奇妙的兴奋中，你沉溺于此，每天晚上都糊里糊涂，醉生梦死。你确信这就是一切，一切不过如此，如此而已，你并不在乎。突然你又会非常在乎自己的感觉，有时候早晨醒过来还恋恋不舍，可是，缱绻温柔烟消云散，现实中的一切是那样尖锐、残酷和清晰。有时候会为了费用争吵，有时候依然温馨甜蜜，会共进早餐和午餐。有时候种种美好的感觉通通化为乌有，倒不如出去在街上走一走来得舒心；但往往同样的一天又开始了，接下来又是同样的晚上。我试着讲讲晚上的情况以及白天和晚上的差别。要不是白天清新寒冷，晚上肯定比白天好。我找不出差别，现在我还是找不出来。不过，要是你有这样的经历，你会明白的。教士没有经历过，但他相信我真的原本打算去阿布鲁齐，就是没去成。我们还是朋友，尽管志趣相异，但在很多方面品味是一样的。我不知道的东西，他总是知道，就算我学了，我也往往会忘掉。这一点当时我并不知道，后来才明白。那会儿我们都呆在食堂，晚餐结束了，争论仍在继续。我俩停止了谈话，上尉喊道：“教士不开心。没有娘儿们，教士就不开心。”

“我挺开心的。”教士说。

“教士不开心。教士盼着奥地利人打赢呢。”上尉说。其他人都听着，教士摇了摇头。

“不是。”他说。

“教士盼着咱们不要进攻。难道不是吗？”

“不是。要是仗打起来的话，我想我们必须进攻。”

“必须进攻。要进攻了！”

教士点了点头。

“放过他吧，”少校说，“他出不了差错。”

“无论如何，他也干不了什么。”上尉说。我们都站起身来，离开了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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