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消息,我郁闷得想哭。就在前阵子,我还准备和几位音乐学院的同学组建一个小乐队,突然发生的变故打乱了我的计划,也使我未来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父母一点儿也不希望我去乡下支教,在他们眼里,我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从小到大从没吃过一丁点儿苦,到了那边可怎么办?那阵子,压抑而无奈的情绪笼罩着全家。后来还是爸爸开导我说,越是艰苦的地方越是锻炼人,也许这次能让你得到真正的成长,对你有利,你就去吧。爸爸还说,实在受不了就跟家里人说,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我。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收拾行装,做动身前往米阿的准备。
出发的那天,我早早就醒了,却继续把自己埋在床褥之间装睡,我以为这样欺骗自己,将要发生的一切就都不存在了,直到上了火车,我犹在梦中。送站的亲人对我千叮咛万嘱咐,为了不让父母难过,我强装笑颜朝他们挥手说再见,火车一发动,我就开始流泪。
三个小时后,我下了火车转坐去米阿的客车。在灰尘弥漫的客车上,我晕车晕得很严重,差点儿把胃都吐出来了。冲动和难过之下,真想掉头回去!就在这时,我接到了妈妈的电话,忍不住泪如雨下。我在这边哭,妈妈在那边哭,当时的情景,好像我去的不是学校,而是上前线战场。
肮脏笨重的客车翻山越岭,颠簸在坑坑洼洼尚未修好的山路上,像醉汉一样左右摇晃,而另一侧就是陡峭的悬崖。汽车每一次转弯,我的身子都仿佛悬在半空中一般,吓得我忘了伤心,用力抓住座椅靠背,心提到喉咙口,大气都不敢喘。客车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把我扔在山脚下扬尘而去。
按照约定,米阿小学会有人来接我。可是山口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烈日当空,晒得我的皮肤火辣辣地疼。阵风吹过,尘土飞扬,眯了双眼,脏了衣衫,使我更加沮丧。我只好把大大小小的行李拖到一边,将手提包放在头上遮挡阳光,然后坐在路边的石头上,迷茫又忧伤地打量着周围。
四周是连绵不绝、层层叠叠的群山,田野里有牲畜和正在劳动的人。明朗的田野,肥沃的耕地,风在低吟,头顶上群鸟如轻烟般飘过,这一切新鲜而又生动,可是我却完全没有心情欣赏。
米阿,千辛万苦的,我来了,可是你呢,为什么如此怠慢?
终于,远处传来哗啦啦的马车声,一个男人连连挥舞鞭子赶着马车,向我坐的地方飞速驶来。从赶车人焦急的动作判断,应该是来接我的人。
车到跟前,一个农民伯伯满头大汗地跳下车,对着我憨憨地一笑。原来,他的车坏在了半路,不得不回去借了一辆新的,这样一来时间就耽搁了。伯伯不停地向我道歉,我勉强挤出笑容说,没关系。劳累加上日晒,我的声音有气无力。伯伯说,校长一定等急了,我们赶紧走。他把我所有东西放上车,然后扶我上了马车。
这是我第一次坐马车,新鲜感暂时冲淡了忧伤。拉车的马膘肥体壮,光滑的脊背好像搽了油似的。待它往前走去,那迎风飞舞的鬃毛,那力量,那雄姿,给人以威武豪放、勇往直前的感觉。马尾巴很长,在屁股后面扫来扫去的,有几次有力地扫到我身上,我躲闪惊叫,农民伯伯发出善意的笑声,我也跟着笑了起来。不知不觉的,心情好了一点点。
渡牛亡牛河时,马差不多是在游泳了。马车这会儿变成了木船。不久,马浑身滴着水上了岸,走上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一路颠簸向前,七拐八拐地又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偏僻的院落前面。
一个瘦瘦的老人等在那里,见到我们急忙迎上来,一张脸饱经风霜,就像老树的树皮。这位一定就是校长了。校长不停地解释说,他身体不好,不能远迎,十分抱歉。我连说没什么,并请他带我去米阿小学看一看。校长指着前面的院子说,这就是咱们的米阿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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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丽萍开始写《春风吹倒了毛地黄》时,她感到自己必须着手去做的,是一项庞大的事业:把一个个有生命力的小村庄变成一部部鲜活的小说,把村庄里的河流、花草、羊肠小道当成角色,哪怕一片叶子、灌木丛中的小草、夜里的飞虫……而那里的孩子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主角。新作《米阿的孩子》,主角依然是孩子与村庄。“孩子”是“米阿的孩子”,“米阿”是“孩子的米阿”。他们像父与子,默默相守,不离不弃。它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年轻的音乐老师赵小岚作为下乡教师来到米阿,把音乐带进这个封闭的小村庄,让这个沉睡了很久的小村庄在孩子们的歌声中慢慢苏醒……
《米阿的孩子》很像一部中国版的《放牛班的春天》,对不对?可惜,它不是。可幸,它不是。
可惜的是,它的结局让人如此忧伤。小蚊子曾说:“要是我有魔法,我就按动开关,关掉冬天,老师就不会离开米阿了。”所以,春天只是短暂的,冬天还是要来,老师终究是要走的。还会有新的老师来吗?什么时候会来?米阿的孩子必须耐心等待下一个春天……但从艺术作品的角度来欣赏,这种有缺憾的结局,似乎更具有悲剧主义的美感和现实主义的启示。
可幸的是,它不是一部重复的艺术作品。《放牛班的春天》关注的是孩子个人命运的改变,而《米阿的孩子》让你想到的绝不仅仅是一个个孩子的未来,还有他们赖以生存的那片土地——村庄的颓败与生机。米阿是一个几乎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她像一个年迈的老妪,步履缓慢、目光沉滞,只有当这沉滞的目光投注在孩子——这种天性向光的生物身上时,才灵光一闪,有了生机与希望。而住在村庄里的孩子们啊,哪怕只有分寸的宽敞,也要向着太阳照射的方向,向着明亮那方。支教的音乐老师赵小岚来自外面的世界,她像一束暖暖的阳光照进米阿,而孩子们则像一片片等待了一个冬天的叶子,快乐地向着阳光洒下的方向……“唱着歌穿过森林,走过草地,走过大片的向日葵,经过潺潺流动的牤牛河,河面传来青蛙的叫声和鱼跳出水面的哗啦声。”
“请不要再约束我
我是个自由的孩子
我要追着风去奔跑
我要在晨露中踏过草原
我要翻越山川与河流
我要寻找那美好的明天……”
这种颓败中的生机,有一种令人心碎的美感。这实在是一种无可挑剔的艺术表达。
同时,作者安排故事结构的方式是情节跟随人物介绍展开,使人物和情景都活灵活现起来:少白头的老朱、使花招骗老朱笛子的春草、春草的朋友“蒙古王”、胆小的小蚊子、抱来的孩子节子、调皮捣蛋的淘气儿、视手风琴为生命的黑泥……几乎每一个孩子都用一个或两个章节来叙述,他们性格迥异,故事也各有精彩,但是当你把他们的故事都读完,却有一个感觉:他们大的命运与遭遇大抵都是如此吧。
米阿的孩子们让我想起《兔之眼》的作者灰谷健次郎先生说的那句话:“孩子们的善良,照亮所有人脚下的路,引领人们走向未来:这太阳般闪亮的希望,不论多么不幸的人都能够拥有。”这是作者李丽萍埋在书中的一股爱的潜流,它通过米阿的孩子这群边缘代言人来表达,并希望支教音乐老师赵小岚能将这份爱传递出去。因为当我们大多数都市人还沉浸在“种我们自己的园地”这种“高明”的智慧中时,那些村庄里的孩子只有孤单和无助。或许每个人散发出一点点的光亮就可以把那里照亮,毕竟他们要的并不多。
另外,在《米阿的孩子》这部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作家李丽萍试图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村庄是多样的,而且层层相叠,就像一颗洋葱:这里有留守儿童,有单亲家庭的孩子,有捡来的孩子,有受家庭暴力的孩子,还有贫苦被迫辍学的孩子……这些孩子的父母和亲人既可怜又可恨,无力自救,同时也放弃了孩子,但只要有一点点光亮,你还是可以看到他们心上的善良……我们阅读它,不断将它剥开,一层一层,泪眼迷离。
没有音乐的孩子,寂寞的时候,给他一支能吹出响声的笛子,他就会开心起来吧;没有妈妈的孩子,伤心的时候,见到妈妈,他就会高兴起来吧……这苦涩的意义,如果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李丽萍的小说而懂得,那我想,李丽萍——村庄作为小说的意义,堪比巴尔扎克——城市作为小说的意义吧。
《米阿的孩子》中李丽萍试图呈现在我们眼前的村庄是多样在,而且层层相叠,就像一颗洋葱:这里有留守儿童,有单亲家庭的孩子,有捡来的孩子,有受家庭暴力的孩子,还有贫苦被迫辍学的孩子……这些孩子的的父母和亲人既可怜又可恨,无力自救,同时也放弃了孩子,但只要有一点点光亮,你还是可以看看到他们心上的善良……我们阅读它,不断将它剥开,一层层,泪眼迷离。
李丽萍著的《米阿的孩子》讲述了:年轻的音乐学院学生赵小岚,毕业后被硬派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米阿教书。贫穷而落后的生活令她几次次逃跑,顽皮又散漫的孩子令她无数次感到束手无策。最后,老师和孩子们通过音乐找到了共鸣,并且帮这些山村里的穷孩子们,实现了崇高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