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一面撤将换相,倾其国力,企图在继续惩讨大小金川的战事中,以重惩莎罗奔的全胜结局,来挽回体面;一面派刘统勋、刘墉父子企图在珍灭女教主“一枝花”的斗争中,安定国内局面。他根据孔子的仁政思想,重用傅恒、刘统勋、阿桂、纪昀等人,继续推行以宽为政繁荣经济的政策,以此努力开创封建社会的鼎盛局面。可是由于他战略指导思想错误,加之讷相无能,金川战事一败再败,以高恒为代表的宫廷内外朝野上下的腐败势力,同土地兼并,贫富不均等封建社会的内部矛盾助澜推波,愈演愈烈。乾隆虽宵吁勤政,严厉惩腐,可无力挽救乾隆盛世落人江河日下的尴尬局面。作品情节奇异诡谲,乾隆南巡与“一枝花”相遇,二人曼幻扑朔的离奇情节,更增添作品的醉人色彩。
本书是系列长篇历史小说《乾隆皇帝》的第3卷。
清廷十几万大军征剿金川反叛土司莎罗奔所率的三万余藏军,结果招致惨败,被迫达成屈辱蒙羞的城下之盟。乾隆忍痛诛戮主帅皇亲讷亲,另派军机处另一大臣傅恒再行征讨。还未抵达战区,傅恒即在地方欢迎仪式上险遭一群化装成苗家舞女的藏民刺杀。为避讷亲的杀忠饰过,“逃将”海兰察和兆惠,一在闹市锄暴救弱,一在牢中怒杀狱霸;皇家侍卫黄天霸手下和南京地方豪士较技夸能,其后又追捕易瑛为首的“一枝花”党徒。
这些大小“武戏”故事,写来一波三折,悬念不断,扣人心弦。“文戏”则有刑部侍郎刘墉潜入京陵,乔装私访大臣贪渎案件和“一枝花”党徒的行踪,协助确保乾隆出访江南的安全;新任两江总督、身携皇上密旨的尹继善,机敏果断,计扣大贪污犯、“国舅爷”高恒;不识时务、老而贪得的三朝元老张廷玉突然失宠、自取斥辱;无耻官员不惜献出妻妾取悦上宪,以图晋升;军机大臣纪昀以脚板皮作饺子馅戏弄巴结攀附者;曹雪芹故交敦诚、敦敏深怀旧情,探访雪芹遗孀;等等,读来也都兴味盎然又给人启迪。
诸多人物的个性,如乾隆皇帝的聪察,喜欢识见超卓的能员,但又要显示自己高出一头的自矜,欲做文治武功完人的奢想;刑部尚书刘统勋的勤勉恭谨;有诸葛风的傅恒的深沉智虑、雍容雅量;纪昀的应对机敏,博学多智;兆惠的严肃刚直,海兰察的粗中有细;莎罗奔的富于谋略;以及讷亲的志大才疏、刚愎自用,高恒的荒淫、贪婪等,都在大大小小的“武戏”、“文戏”中得到鲜明丰满的表现。
春三月,中原大地已是万木葱茏,川西北甘孜阿坝一带还是一派寒荒阴霾的冬景。从玉门关外瀚海般大沙漠穿行而过的白毛风乘高而下,将沼泽地裸露在黄汤泥水外面的埠地冻结成一层硬壳,就像脓肿的疮痂,星罗棋布或大或小似断似连地横亘在潦水中,绵绵蜒蜒伸向无边的尽头。绛红色的云在广袤的天穹上缓缓移动,时而将冻雨漫漫霭霭洒落下来,时而又撒下细盐一样的雪粒,风卷冻雨,吹打得芦苇菅草白茅都波伏在“痂”上簌簌颤栗。即使无风无雪,这里也是晴日无多,东南大川裹上来的湿热气和川北的寒风交汇在这里,又是整日的大雾,弥弥漫漫,覆盖在无垠的水草沼泽地上,把小树、高埠、丘陵、水塘、泥潭、纵横交错缓缓滚移的河溪……都拥抱在它的神秘纱幕之中。潮湿得连鸟都懒得飞。人只要在这样的雾中穿行一个时辰,所有的衣装都会像在水里浸过,粘湿得通体不适,冷得沁骨透心。
因为大小金川战事绵密,断断续续将近二十年,川西川北官军和金川土司莎罗奔部卒两军对垒,隔着这数百里大泥淖时有交战,附近以贩运盐粮茶马为生的汉人和土著回民藏民逃的逃迁的迁,刷经寺东西横亘三百余里,除了兵营还是兵营。东倒西歪的村舍里乌烟瘴气,到处堆着柴炭和满是泥浆的粮车,满街的驴、骡、驼、马粪被大兵们的牛皮靴子踩揉在泥浆里,稀粥样浑淌流。梭磨河里泡着几百条乌篷船,也是运粮用的,眼下是枯水季节,既不能上行也不能下行,上千的船夫民工被困在这里,只得在岸上搭起密密麻麻的窝棚,起灶支锅过日子。倒是这“窝棚屯”的川中船家,儿啼女叫涮衣洗菜的,给这一片充满杀机的大军营盘带来一丝人间烟火气。
亭午雾散时分,一队官兵约五十余骑,自西向东驰来,满身都是泥浆的马,驮着一个个浑身精湿蓬头垢面的戈什哈,在四尺余宽的“驿道”上狂奔,浆水四溅,进得道旁牛皮帐上都是,连远处兵士刚刚晾晒出来的被褥上都是。马队过去,立即招来兵士们一片责骂声:
“龟儿子穷烧个啥子哟!老子就这一条干被子哕!”一个秃子正在驿道旁支晾被褥的竿子,号褂子上溅了麻麻花花一片泥汁子,连嘴里也进进去一滴,他“呸”地唾了一口,骂道:“先人板板的,粮库里吃饱了撑的,跑那么慌赶死■!——杆子要倒!龟儿子们卖什么呆?快来帮着支稳了!血祖宗的,这是个什么鬼地方。天黑地冻得像石板,老爷儿(太阳)一出来又要化成一摊臭泥!”
几个在帐篷里说笑打诨的兵忙跑出来,撮着碎石块塞揎那歪斜欲倒的晾衣竿。一个矮个子仰着脸,囔着鼻子龇牙咧嘴笑道:“秃子老五早就想喝粮库里存的酒了,不成想先吃一口尿泥汁儿,滋味怎么样啊?”秃子拂落着身上的泥点子,恨恨说道:“格老子的,老子吃不上,讷亲儿子也未必吃得上!早晚叫莎罗奔端了狗日的粮库,大家都吃不上!真是奇哉怪也,张军门带老了兵,偏偏不叫带,讷亲个臭书生,只晓得板着个■脸训人,他会打仗?”他的话音一落,立即引起一阵共鸣:
“秃子老五这话地道!”
“先头在小金川,窝在烂泥塘里,还差点叫人家端了老营中军。如今移到北路,还是他娘的睡烂泥塘帐篷……我连做梦都想着睡个干崩崩儿的窝棚!”
“夺大金川,夺大金川,夺了两次了,几百里烂草泥潭地,粮食上不去,夺了也得退回来!死在烂泥地里的人比他妈打仗死的多十倍!”
“要是我们张大帅还掌事儿,我们哪能这么窝囊呢?张大帅攻苗那阵子,七十二洞苗蛮王反起……”
秃子老五用脚踹着木杆根儿,冷笑一声说道: “你说的那是当年!猫老了就要避鼠!小金川一仗不是张广泗指挥?我瞧着是人家莎罗奔给朝廷留面子,不然连他也叫活捉了去!”矮子尖着嗓门,生怕别人抢了话头似的叫道:“那都怪讷亲在里头搅的,他要不管军务,张军门一个婆婆当家,出不了小金川那场乱子!”一个络腮胡子当即冷冷顶上,说道:“张军门是个活周瑜,最没器量,越老越混蛋!我兄弟就在中军给他做饭,小金川打败仗,就是姓张的瞎摆活不听阿桂军门的主意,还妒忌,先派人家带一群守库的爷孙兵深入孤地到刮耳崖,事后又妒人家桂爷,怕揭出他的短来,又想杀人灭口!P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