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亮程,著名作家,著有诗集《晒晒黄沙梁的太阳》、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库车行》及长篇小说《虚土》等。曾获冯牧散文奖等多种奖项,有多篇散文收入中学、大学语文课本。
《凿空(刘亮程自选集)(精)》是作者历时数年、倾心创作的一部描写遥远新疆生活的长篇小说。小说讲述了在一个南疆村庄发生的荒诞却真实的故事,小说质朴本真,笑中含泪。
网站首页 软件下载 游戏下载 翻译软件 电子书下载 电影下载 电视剧下载 教程攻略
书名 | 凿空(刘亮程自选集)(精) |
分类 | 文学艺术-文学-中国文学 |
作者 | 刘亮程 |
出版社 | 浙江文艺出版社 |
下载 | ![]() |
简介 | 编辑推荐 刘亮程,著名作家,著有诗集《晒晒黄沙梁的太阳》、散文集《一个人的村庄》、《库车行》及长篇小说《虚土》等。曾获冯牧散文奖等多种奖项,有多篇散文收入中学、大学语文课本。 《凿空(刘亮程自选集)(精)》是作者历时数年、倾心创作的一部描写遥远新疆生活的长篇小说。小说讲述了在一个南疆村庄发生的荒诞却真实的故事,小说质朴本真,笑中含泪。 内容推荐 《凿空(刘亮程自选集)(精)》编著者刘亮程 《凿空(刘亮程自选集)(精)》是刘亮程长篇小说处女作,荣获《亚洲周刊》2010年度十大长篇小说奖,是第八届茅盾文学奖强力入围作品。全书以魔幻现实的笔法描写了一个古老村庄里一系列看似荒诞又真实的故事。在迅速崛起的现代城市和石油井架的包围下,大规模的工业挖掘和村民们的地下挖掘,为世人留下了一个即将被彻底凿空的村庄。 目录 序 红色/1出事/2村子没腿了/4驴叫/4 第一章 “腾”/9宝贝/11土里的人/12洞/14房子/16诵经/18 第二章 相好/20地下驴叫/23地被捣疼了/25 驴的身体是一座桥/25大巴扎/27木头的声音/27粮食巷/28 清真寺/29“西气东输”/29卡瓦(葫芦)/30 第三章 公路的声音/33水泥块里的钢筋/35挖出好东西/36倾听/37 有人也在挖洞/39 第四章 铁匠铺/40柏油路/41坎土曼工程/44 拖拉机把铁匠铺救活了/46车祸/48原油/49车斗/49 第五章 亚生村长/52黄母狗/54要发生事情了/55美容院/58 石油井架/58 第六章 坎土曼/62女主人/64铁锨是坎土曼变的/66等活/66 坎土曼是铁锨变的/67磨损的铁锨/69 龟兹佛窟是坎土曼挖出来的/71佛像/73 第七章 艾疆/76驴怎么想/78一个活法/80嫁接/81 第八章 通气口/86咳嗽/88哭声传进洞里/89路/90 第九章 库半/92起风/93解放牌汽车/93狗叫/95阴森/96 夜晚的味道/97一只羊占两个人位子/99比肚子更饿的地方/100 第十章 玉素甫/102打架/103一疙瘩铜钱/105生土的味道/107 第十一章 狗知道/109村庄的气味都不一样/110铁勺铲锅底的声音/111 轰隆隆/113出大事/114 第十二章 地下村子/116向导/118工程队/120坎土曼老板/121 一个人的洞/123艾布/125黑汉/126 第十三章 挖掘声/128王兰兰/129洞那头/131种子/132房子/133 头顶的驴车/135土里的走路声/136 第十四章 漆黑/138空洞的睡眠/141等树叶飘落/141巷子/143 夜晚/144 第十五章 白杨树梢的哗哗声/148库房/149集体保管种子/150 副村长/151致富/152一窝老鼠/154会挖洞了/157 第十六章 墓位/159麻扎是最安全的地方/161六百年历史/163家族/166 第十七章 毛驴协会/167午饭/169驴头数/171驴档案/172黑母驴/173 阿赫姆说驴/175鸡师傅古丽莎/176狗师傅艾布/177 羊师傅是阿不拉江/177驴师傅阿赫姆/178驴睡觉吗/178 驴干的活/179 第十八章 老鼠药/181听懂驴叫/183灭鼠/184外来老鼠/185 浩浩荡荡/186老鼠上吊/187 第十九章 铁/190铁匠铺造的农机具/192拖拉机的秘密/193铁驴车/195 一堆烂铁响/197铁东西多起来/198 第二十章 五保户埃希提/201坎土曼的声音/203割礼/205 头里的打铁声/207危险的事/208艾布/210黑汉/212 第二十一章 十三代铁匠/214印记/215变形/216命/220兵器/223 坎土曼的挖痕/224各说各/226钉驴掌/227坎土曼是啥/228 第二十二章 调查队来了/230地窖/231中午饭/233漏洞/235艾布的洞/236 驴不怕警车/237隐瞒/238阿訇的话/240“就这样吧”/241 第二十三章 拉着心的那头驴乏了/244错误/246失踪/248土里的脚步/249 适应黑/252钥匙/253一个人的洞/254 第二十四章 老村长额什丁/257脚印/259狗和驴都知道/261一茬子人/262 狗认得谁是村长/264驴开会/265嘴严/267驴是人骑的/268 第二十五章 棉花开了/270洗头房/271文化广场/274石油井架/277 开挖/281 第二十六章 大驴头/283文件/285三轮摩托/287铁牲口/288 村庄的一半是驴的/290驴和拖拉机/291羊和拖拉机/293 狗和拖拉机/295人和拖拉机/298 第二十七章 驴教授来信/300坏话/302驴报告/303驴中间的人师傅/305 祖先用过的毛驴/306 第二十八章 驴车路/309万驴齐鸣/310这辈子没见过的事/312 驴疯了/314驴在叫啥/314完蛋了/316调查/319保密文件/321 第二十九章 枪声/324追驴/326天光/328逃脱/330黄胡子/331 第三十章 张旺才的洞/334铁锨和坎土曼/335探子/338坎土曼学/340 第三十一章 玉素甫的洞/342埋掉的村庄/343春天照旧来了/345 坎土曼的活又来了/346谣言/349 第三十二章 定数/352大号坎土曼/353驴自己跑来钉掌/354叮叮/354 第三十三章 说给驴听/358驴政策/359红头文件/359 驴叫声里谈买卖/360驴脾气/361驴为坎土曼操心/361 驴喜欢歪东西/363驴不叫天会塌下来/363 一种叫等的生活/364硬骨头/365荒谬/366掉下去/368 第三十四章 张旺才/370头顶上的家/372测量/373挨打/374抓获/376 那些年/377挖一个洞走回来/378通了/381 第三十五章 回家/382古兰经/385声音/386爆爆米花/389凿空/391 声音的故事/396 跋 张金/399耳朵/402 我喜欢写被我视若平常的事物/407 试读章节 1。“腾” 洞口对着河岸斜坡,河水的翻滚声直灌进来,像一村庄人用龟兹语说话。河在这一段拐了大弯,河水趴倒了,翻滚着淌过满是卵石的河滩。河从远处山口出来时,是站着走来的,它高大的身躯竖在倾斜的大石滩上,到了有人和庄稼地的地方,河就矮了,趴倒了。流过这个大湾,龟兹河又站起来,它的翻滚声变成悠长的几乎听不见的遥远呼唤。 他一直没习惯河的翻滚声,一种叽里咕噜的声音。洞口木门关住时,河的声音远了,剩下自己的脚步和出气声。他拿着铁锨往地洞深处走,走几步突然停住,转过头,洞里一片安静,只有自己转脖子的声音。他老觉得后面跟着一个人,他走一步,那个人走一步。他停,那人也停。他走到地洞尽头,举起镐头挖土,那个人也在身后,举起镐头。他猛一回头,什么都没有,后面是另一个人转脖子的声音。 “腾。” 挖土的声音响起来。镐头凿进硬土,前半截子声音向耳朵背后传去,后半截子声音吃进土里,不见了。他挖一下,耳朵贴着土听一阵。一次,他听见土里有一个人走动,以为自己的脚步声走到土里了。不是。他没有这样的脚步声,他穿一双旧球鞋,有点大,鞋带系紧了脚在里面还有余地,落脚时,先是鞋的声音,“咕哧”,鞋里的气被挤出来,一股带胶皮味的臭脚气。接着是鞋踩地的声音,在黑黑的地洞里,鞋擦着地,一种托尘带土的脚步声。那个声音干干净净,是安静的不往前移的走动声。他从来没走出过这种脚步声。是不是头顶地面站着一个人,把脚步声踏进土里了。他屏住呼吸,蹑脚走到屋子下面,从垂直的木梯爬上去,用头顶开盖在洞口的纸箱壳,进到屋里,里屋没窗户,和洞里一样暗,掀开门帘,卧室天窗射下的一柱光直刺眼睛,从卧室出去是前厅,走出前厅,门一开就看见河。河在几十米深的岸下,望远处看河是站着的,比岸高。他朝村子望望,没人。又上到坡上朝菜地望望,回来把门朝里顶住,钻进洞子,洞口原用纸箱壳盖住,快步走到地洞深处,耳朵贴着土再听,那个走动声好像停了。他摇摇头,刚才在外面站了一阵,耳朵里灌进了风声,听觉被打扰了。他试探地又挖了一下,“腾。”镐头入土三寸,后尾的声音被土吃进去,他赶紧贴耳倾听,已经追不上。挖掘声仿佛跑到一个远远的地方,停下。就在那个脚步声停住的地方,以往的挖掘声也都跑到那里,停下。 一天,他的洞挖到那里时,挖出来一具尸骨。是第四具了,盖房子时就挖出过三具,一样斜躺在土里。他的镐头碰到一个硬东西,脆硬的一声。打开手电,一个人的头骨出现在洞壁,他接着挖,整个人的骨骼在洞壁上凸现出来,头北脚南,面朝西,像一个斜站着的人。以前听到的就是这个人的脚步吗?他打着手电看了很久。有两三天,他没动。中午上去吃饭,回到洞里发现那个人的胳膊骨掉下来,他按上去。第二天一早起来,发现一个脚指头掉下来,好一会儿才找到,指头在地上滚动一截,藏在一小块土下面。第三天,按上去的胳膊骨又掉下来,好像尸骨自己在动。还是他不在和睡着时,有人动了尸骨?他打着手电,来回走了几趟,每个角落都照照。他往前走,听到身后一个脚步声往相反的方向走。他在侧洞的死角处停住,听见那个脚步声响到另一个侧洞的死角,也停住。他打着手电走过去,小侧洞空空的,那个脚步又走到他刚刚离开的地方。他把狗拉进洞里,狗一进洞就狂叫,狗叫要把地洞胀破似的,他赶紧把狗拉出去,找了个尿素袋,把尸骨一块块挖出来,装袋,背到埋以前那几个尸骨的地方埋了。 以后土里的走路声没有了,好像走远了,听不见。那个背他而去的脚步声还在,每时每刻,都有一个声音在离开他。只有挖土拉车时,那个声音才消失。他把挖下的土装在三轮摩托车斗上,一次装半方土,车头朝里,退着推到洞口,打开门,河的翻滚声又灌进洞子,他探头望望,走出去,四下看看,再回身进洞,把车推出来,停在岸边,车刹住,车斗后扬,土顺着河岸滑下去,一部分土跌进河里,被水冲走,一部分附在岸边。全是和岸一样的土,风一吹,太阳一晒,看不出新旧。每天都有挖出来的土,倒在河边,成为岸的一部分,几十年来,只有他知道,洞口的河岸朝前推进了几米,河被他推远了一些。进洞前他又朝四周望望,进去把木门锁好,三轮车顺着来路往回拉,头朝前,车轮的声音压在脚步声上,低低的,像人的后脚踩住了前脚。碰到一块土,车颠一下,箱板、轴、方向把、电线、避震钢板、松懈的一个螺帽、放在车厢的铁锨,都发出声响,三轮摩托的形状被这些声音描述出来,一闪,又淹没在黑暗中。 “张旺才。” 妻子王兰兰的喊声从洞口直灌下来,变成好几个声音在洞子里喊,一声追一声,把洞子胀得满满的。张旺才一抬头,听见他挖了多少年的地洞,被王兰兰的尖厉喊声描绘出来,一条直通到公路边从那里拐向村子的主洞,在屋子底下弯绕的侧洞,还有他的地下卧室,哗的闪亮一下,又黑了。 2。驴 艾疆去地里割草,套车时驴不见了,喊了几声,也没应。 “这个牲口毛驴子,跑哪去了。”嘟囔着走出院子。 中午他把驴放开,给了把草,没拴。外面太阳火烧,驴一般不会跑远,即使出去,也在房后墙根乘凉。 艾疆房前房后转了一圈,没有。又沿马路往前找。路上白晃晃的,白杨树的影子都缩回树根,这个时候,人和牲口都在家里圈棚里避暑,萨朗(傻子)才把头伸给太阳晒呢。艾疆走出不远,碰见扛坎土曼走来的艾布。 “我的毛驴子看见没有?”艾疆问。 “找相好的去了吧。”艾布说。 “这么烧热的天,公驴哪有这么大性子找母驴。”艾疆说。 “天热洞洞里凉。”艾布说,“大中午公驴都爱把家把式伸出来散热,热极了它就想找个洞洞钻进去。它的洞洞在哪,就在母驴那里。” “你不是狗师傅吗?驴的事咋也这么清楚。”艾疆瞥了艾布一眼。心想,这个艾布,大中午从外面回来,是不是也找洞洞乘凉去了。 艾疆知道他的毛驴有一个相好的,一头四岁半的黑母驴,以前是本村突洪家的,春天突洪家缺钱,种不下地,就把驴牵到巴扎上卖了。艾疆认识买去驴的那户人,阿依村的,艾疆经常在夜里听到两头驴隔着村子叫,这头喊一声,那头应两声。它们去年交配生的驴娃子还在突洪家,也是头小黑母驴。 这个牲口毛驴子,难道真的去找相好的了? 艾疆心里想着脚已经走出村子。阿依村跟阿不旦村隔着一块棉花地和一片麻扎(墓地)。麻扎在高坡上,从棉花地中间一路上坡,经过乌普阿訇的房子,接着是一座紧挨一座的墓,土路深陷在拥挤的坟墓中间,路上虚土没鞋。大中午天气暴热,麻扎上面更热,艾疆闻到一股死人出汗的味道。P9-11 序言 驴是阿不旦声音世界里的王。 天上云一聚堆,驴就仰头呜叫。驴叫把云冲散,把云块顶翻。云一翻动,就悠悠晃晃地走散。驴不喜欢下雨。毛驴子多的地方都没有雨。民间谚语也这么说:“若要天下雨,驴嘴早闭住。” 往远处走,村庄的声音一声声丢失。鸡鸣五更天,狗吠十里地。二里外听不见羊咩,三里外听不见牛哞,人声在七里外消失,剩下狗吠驴鸣。在远处听,村庄是狗和驴的,没有人的一丝声息。更远处听,狗吠也消失了,村庄是驴的。在村外河岸边张旺才家的房顶上听,村庄所有的声音都在。张旺才家离村子二里地,村里的鸡鸣狗吠驴叫和人声,还有开门关门的声音都在他的耳朵里。他家的狗吠人声也在村里人的耳朵里。出事 我走到阿不旦村边时突然听到驴叫。我好久听不到声音,我的耳朵被炮震聋了。昨天,在矿区吃午饭时,我看见一个工友在喊我,朝我大张嘴说话,挥手招呼,我走到跟前才隐约听见他在喊:“阿不旦、阿不旦,广播里在说你们阿不旦村出事了。”他把收音机贴到我的耳朵上,我听着里面就像蚊子叫一样。 “你们阿不旦村出事了。”他对着我的耳朵大喊,声音远远的,像在半里外。 我从矿山赶到县城,我母亲住在县城医院的妹妹家。我问母亲阿不旦到底出啥事了,我看见母亲对着我说话,我说:“妈你大声点儿,我听不清。”母亲瞪大眼睛望着我,她的儿子出去打了两年工,变成一个聋子回来,她着急地对着我的耳朵喊,我听着她的喊声仿佛远在童年。她让我赶紧到医院去治:“你妹妹就在医院,给你找个好医生看看。” 我说去过医院了,医生让我没事就回想脑子里以前的声音。“医生说, 驴叫是红色的。全村的驴齐鸣时村子覆盖在声音的红色拱顶里。驴叫把鸡鸣压在草垛下,把狗吠压在树荫下,把人声和牛哞压在屋檐下。狗吠是黑色的,狗在夜里对月亮长吠,声音悠远飘忽,仿佛月亮在叫。羊咩是绿色,在羊绵长的叫声里,草木忍不住生发出翠绿嫩芽。鸡鸣是白色,鸡把天叫亮后,便静哨悄了。 也有人说黑驴的叫声是黑色,灰驴的叫声是灰色。都是胡说。驴叫刚出口时,是紫红色,白杨树干一样直戳天空,到空中爆炸成红色蘑菇云,向四面八方覆盖下来。驴叫时人的耳朵和心里都充满血,仿佛自己的另一个喉咙在叫。人没有另一个喉咙,叫不出驴叫。人的声音低哑地混杂在拖拉机、汽车和各种动物的叫声中。 拖拉机的叫声没有颜色,它是铁东西,它的皮是红色,也有绿皮的,冒出的烟是黑色,跑起来好像有生命,停下就变成一堆死铁。拖拉机到底有没有生命狗一直没弄清楚,驴也一直没弄清楚,驴跟拖拉机比叫声,比了几十年,还在比。 驴顶风鸣叫。驴叫能把风顶回去五里。刮西风时阿不旦全村的驴顶风呜叫,风就刮不过村子。那些过去的声音能唤醒我的听觉。”我喊着对母亲说。我听见我的喊声远远的,仿佛我在另外的地方。 母亲不让我回村子,她说村子都戒严了。我说,我还是回去看看我爸。母亲说,那你千万要小心,在家呆着,别去村子里转。我啊啊地答应着。 我从县城坐中巴车到乡上,改乘去村里的三轮摩托。以前从乡里到村里的路上都是驴车,现在也有驴车在跑,但坐驴车的人少了,驴车太慢。 三轮车斗里坐着五个人,都是阿不旦村人,我向他们打招呼,问好。坐在我身边的买买提大叔看着我说了几句话,我只听清楚“巴郎子,,三个字。是在说我这个巴郎子回来了,还是说,这个巴郎子长大了,还是别的。我装着听清了,对他笑笑。早年我父亲张旺才听村里人跟他说话,第一个表情也是张嘴笑笑,父亲不聋,但村里人说的话他多半听不懂,就对人家笑,不管好话坏话他都傻笑。我什么话都能听懂,父亲张旺才的河南话,母亲王兰兰的甘肃武威话,村里人说的龟兹方言,我都懂。母亲说我出生后说的第一旬话不是汉语是龟兹语。我不光能听懂人说的话,还能听懂驴叫牛哞鸡鸣狗吠。现在我啥都听不清。我不想让他们知道我聋了,别人出去打工都是挣钱回来,我钱没挣上,变成一个聋子回来。这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车上人挤得很紧,我夹在买买提和一个胖阿姨中间,他们身上的味道把我夹得更紧。我从小在这种味道里长大,以前我身上也有和他们一样的味道,现在好像淡了,我闻不到。可能别人还能闻到,别处的人还会凭嗅觉知道我是从哪来的。没办法,一个人的气味里带着他从小吃的粮食、喝的水、吸的空气,还有身边的人、牲畜、果木以及全村子的昧道,这是洗不掉的。 后记 我是张旺才的儿子张金,我五岁时听见“哗哗啦啦”的链轨拖拉机开进村,好多孩子追着它跑,狗和驴也追着跑,我跑在最后面,链轨在土路上压出两条宽大整齐的履带印。我八岁时村里包产到户,地分给每家,从那年开始,坎土曼挖地的声音分散在四处的田地,人声和毛驴的叫声也分散了,分得最远的是我们家,地分到了龟兹河边,我父亲在河岸上挖了两间房子,我们搬过去住,村里的房子原样留着。 我从那一年开始上学,村里没有汉语学校,母亲就让我上龟兹语班,我小时候跟古丽阿娜学会龟兹语,我妈说我在一片驴叫中出生,我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古丽阿娜说的龟兹语,她对我妈说:“巴郎子,巴郎子。”然后我开始哭。我妈说她听我“啊啊”地哭叫,声音没连在一起,跟外面毛驴的叫声一样。我一哭,院子里的毛驴不叫了,村里的驴也不叫了,像都静下声来听我哭叫。 我出生时家里还没有毛驴,父亲张旺才在我三岁时买了头半岁的小毛驴,几十块钱买的,我跟小毛驴一起玩一起长。我五岁时毛驴两岁,可以骑人干活儿,毛驴长得比我快,我一直没长过它,我小时候它也小小的,可它一两年就长大,等我从县城上完高中回来,它已经快老了。 毛驴四岁时我们家有了一辆驴车,在这之前我父亲是村里唯一的打着铁锨走路的人。村里人下地都赶驴车,他没有,他扛着锨靠路边走.别人让他坐驴车他笑一笑拒绝。有了驴车父亲跟村里人能走到一起了他的驴车加入到村里的驴车中上工收工。这样的生活没过几年,包产到户了,我父亲在分给自己的地里种菜,没几年就买了三轮摩托,那是村里最早的一辆三轮摩托。我父亲很少把它开到村里去,他拉着自己种的菜开着自己的三轮摩托,往远处的石油单位送。 父亲买了三轮摩托的当年,就把家里的驴卖了。他卖驴也不跟我商量,他干啥都不跟我们商量,好像这个家是他一个人的。父亲对那头毛驴没感情,他养了头犟驴,他本来就犟,驴比他更犟,我经常看见父亲跟毛驴犟劲。驴听我妈的话,也听我的,就是不听父亲的。不知道父亲卖掉老驴时心里难不难受,他更喜欢三轮摩托,他卖驴时我不在家。 我在村里的龟兹语班上到五年级,每天从河岸边的家走到村里,上完课走回去。父亲很少来村里,他不知道我变成一个村里的巴郎子了,我在村里和那些巴郎子玩,我说龟兹语时脸部表情和动作跟村里人一模一样,走路架势也一样,我还让村里好多孩子学会说河南腔加甘肃武威调的汉语。 小学毕业后,我去县城上了三年初中,上的汉语班,汉语班里也有一些村里学生,我喜欢和他们一起玩,我说龟兹语能说清楚。在班里我的汉语成绩很差,几乎混了三年,然后回到河岸边的家。在县城上学的每个周末,我坐赶巴扎的驴车回家。 父亲张旺才从来不赶巴扎,他种的菜也从不摆在巴扎上卖,他在村里好像没有朋友,他的老家遭水灾,家里人都被水冲走,亲戚也没联系过。他个子矮,在村里显得比其他大人都弱小,我感到村里一些人对他不好,有时欺负他。他夹在那些完全讲龟兹语的人中间千活,他不会说,也听不太懂;即使回到家里,当他说河南话的时候,我一样感到他是多么孤独。我为了不让他孤独也跟他说河南话,说几句转身看见母亲,马上又和母亲说甘肃武威话。我父亲在家里也很少说话,但他是家长,家里的事都他做主,他在家里说的每句话都算数。我母亲的话多,白天晚上,我们家都是母亲甘肃威武话。她在村里的威信也比父亲高,母亲待人热情,喜欢说笑,我经常见她跟村里的妇女一起说笑,她的甘肃威武腔龟兹语夹杂着威武汉语,不时地在人堆里惹起笑声。母亲是家里的外交官,跟村里人打交道都是母亲出面。 我不一样,我从小就会龟兹语。我是这个村子的人,我在村里出生,父亲张旺才不是,他是外来的。我很小时就觉得他是一个外人他一个人扛着铁锨在村里走,其他人都扛坎土曼。他一个人说别人听不懂的河南话。我们家搬到村外河岸后,他开始一个人到地下挖洞。我每天去村里上学,有时一天都不去学校,带着狗跟村里的巴郎子玩,他们不知道我没去学校。早晨我背着书包去阿不旦村,他们以为我上学去了,我在村里有一群朋友,玩饿了去古丽阿娜家要一块馕。我玩过那些孩子的所有游戏,我们把玩耍动物当游戏,挨个地尝试,几乎所有家禽家畜都被骑过。 我母亲偶尔来村里一趟,父亲自从搬出村子后就几乎没来过,他好像跟这个村子赌气,好像村里谁惹他了。我父亲就是这样的一个犟人,不知道他在跟谁犟。 初中毕业后我帮父母种了几年地。 …… 书评(媒体评论) 《凿空》是一部描写中国式孤独的罕见作品……《凿空》没有很强的故事元素,人物也无行动的重大动机,但却是人间最恐怖的事情:人人都须做些什么,但做和不做都一样,反正做不出什么,产生不了幸福、意义和愉快。《凿空》简直就是意大利卡尔维诺“寓言小说”的中国版,令人读时欣喜连连,掩卷又惆怅不已。 ——《亚洲周刊》2010年度十大长篇小说评语 |
随便看 |
|
霍普软件下载网电子书栏目提供海量电子书在线免费阅读及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