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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地上的人们丝毫没有听到丧尸群从高大茂密的树林里接近时发出的声响。
一根根帐篷桩牢牢地插进了佐治亚州冰冷、坚硬的冻土中,它们发出的金属声淹没了远方的脚步声——即将闯入的丧尸群还远在五百码之外,隐匿在附近松林的树影下。没人听到北风中树枝折断的声响,还有那预示着危险逼近的阵阵喉音,它们简直和在树顶潜伏的鸟儿鸣叫声一样微弱模糊。没人嗅到腐烂的肉体和排泄物散发出的异味。木柴燃烧的浓烟和水果腐烂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在下午三点左右的微风中飘荡,完全掩盖住了丧尸的气味。
他们在这片空地扎营后,队伍逐渐壮大起来,可事实上,过了好一阵子,仍没有一个人对正在逼近的危险做出任何反应——大多数人正忙着竖起帐篷的支撑梁,它们都是由四处搜集来的东西削削砍砍改造成的,比如:铁轨枕木、电线杆和生锈的钢筋。
“瞧瞧我这副可怜相。”一个扎着马尾、身材苗条的女孩笨拙地蹲在空地西北角上恼怒地抱怨着,她身旁堆着一张折叠起来的帐篷布,布上溅满了油漆。她上半身套着件尺码过大的佐治亚理工学院运动衫,佩戴着古董首饰,下半身穿着条破洞牛仔裤,整个人瑟瑟发抖。红润的脸颊上生有雀斑,一头深棕色的长卷发披散开来,发卷里缠着精致的小片羽毛。莉莉·考尔是个容易神经紧张的女孩,总是不停地把垂在两鬓的长发挽到耳后,或是强迫症似的啃指甲。此刻,她那双小手正紧攥着一把锤子,一遍遍敲击着地上的金属桩,却总是只能擦个边儿,好像桩头上抹了油。
“这没什么,莉莉,放轻松。”—个大块头男人在女孩身后看着她说。
“两岁小孩都能做到的。”
“别再逼自己啦。”
“我才不想逼自己。”她继续用两只手抡着锤子。金属桩仍旧没动。“都怪这该死的桩。”
“你握着的地方离锤头太近了。”
“我怎么了?”
“你握着手柄的远端,锤子才能发挥作用。”莉莉又敲了一下。木桩直接从地上飞了出去,落在十英尺以外的地方。
“该死!真该死!”莉莉把锤子砸在地上,低着头大口喘气。
“你已经很不错了,小丫头,让我来教你。”
大块头来到她身边,膝盖跪地,想从她手里轻轻接过锤子。莉莉往后一缩,拒绝把锤子交出来。“给我点时间,行吗?我能搞定,我可以的。”她坚持着,单薄的双肩在运动衫的包裹下绷得紧紧的。
她抓起另一根桩,继续再来,先是试探性地轻敲了几下桩头的金属帽,可土地跟水泥一样硬,桩根本钉不进去。十月以来,天气一直很冷,亚特兰大南部的休耕地已经变硬了。 其实这并不是坏事。变硬的泥土多孔而干燥——至少现在还是如此——因此,他们才会决定在这儿扎营。
冬天就要来了,这群幸存者已经在这里集结休养了一周多的时间,他们准备在这里扎下营,重整旗鼓,重新思考他们的未来——前提是如果他们真的还有未来的话。
“你只需要像这样让锤头落在桩上……”大块头黑人站在女孩身边,用他粗壮的胳膊举起锤子示范起来,他那双大手看起来似乎可以包住女孩的整个脑袋,“利用重力作用和锤子本身的重量。”
莉莉费了好大劲儿,才忍住不去盯着黑人上下挥动的臂膀。乔什·李·汉密尔顿即使穿着无袖牛仔衬衫和破旧的羽绒马甲蹲在地上,仍旧看得出他是个仪表堂堂的男子汉。厚实的肩膀,树干似的大腿,粗壮的脖子,他有着全美橄榄球联盟里进攻线卫的身材,却仍能做到十分温和。那双忧郁的眼睛上,长着长长的睫毛,光头的额前,一对顺眉却一直紧锁,竟然透着一种出乎人意料的铁汉柔情。“没什么难的……看到了吗?”他又演示了一遍,布满文身的肱二头肌如猪腹般浑圆,随着他模拟挥捶的动作跳动着,“看到我是如何做的了吗?”
莉莉小心翼翼地把目光从乔什肌肉发达的臂膀上移开。每次看到他结实的肌肉、倒三角的后背和宽阔的双肩时,她都会感到一丝罪恶感。“惊变”(没错,佐治亚州的人们就是这样称呼这场地狱般的灾难的)发生后,他俩一起度过的时间也不短了,可莉莉还是一直谨慎地避免和乔什走得太近。纯粹精神上的情谊就够了,兄妹或是死党,仅此而已。最好是严格恪守自己的本分……尤其是在如今这种非常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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