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识维尼阿噗，只是结识一个小熊。可结识这样的一个小熊，一个孩子究竟会增添多少快乐、多少风趣、多少明媚的人格、多少永远的想念，那只有去问一个孩子了。只有去问他们的长大了。问他们是一个老奶奶、老爷爷的时候。米尔恩可以说在儿童文学的领域内对英国式的狂放型的幽黙文学有所发展。

大概没有一个形象比小熊维尼更家喻户晓了。在新世纪里，按照《福布斯》的调查报告，小熊维尼和它的伙伴们已经取代唐老鸭成为最有价值的虚拟形象了。以“小熊维尼”为主角的动画片便改拍自不朽的名著《小熊维尼阿噗》和《阿噗角的小屋》。这两本童书源自作者米尔恩每天晚上给儿子罗宾讲的睡前故事，小熊、跳跳虎、小猪、老驴……都是罗宾的绒毛玩具。在小说中，它们都有了独特的个性和精彩的故事，成为了大人和孩子们共同的礼物。在童书的长廊里，这两部名著被认为是最最纯粹的孩子们的读物。我社特别邀请被中国翻译协会授为"资深翻译家"的李文俊先生倾情翻译，李先生在翻译中有许多体会和独到之处，读者们会从阅读中有所感悟。

嘘语

第一章 在本章中 在阿噗角，为咿唷盖起了一座小屋

第二章 在本章中 跳跳虎来到森林，要吃早餐

第三章 在本章中 组织了一次大搜索，小猪险些又遇上大笨象

第四章 在本章中 跳跳虎显示出他不会爬树

第五章 在本章中 兔子一整天好忙碌，我们弄清了克里斯托弗·罗宾每天早上都在忙什么第六章 在本章中 阿噗发明了一种新游戏，咿唷也参加进来一起玩

第七章 在本章中 巧设计谋，为了让跳跳虎不再蹦跳

第八章 在本章中 小猪做了一件大好事

第九章 在本章中 咿唷找到了毛英府，猫头鹰搬了进去

第十章 在本章中 克里斯托弗·罗宾和阿噗来到魔地，我们就让他们留在那里

此时，他们都快要来到咿唷的伤心地了。咿唷就住在这里。由于小猪耳朵后面还积着不少雪，把他弄得心烦意乱的，他们就拐进了一处小松林，在林边门口栅栏口那里坐了下来。雪现在落不到他们的头上了，但是仍然觉得非常冷，为了使自己觉得暖和些他们便唱起了阿噗作的那首歌，一连唱了六遍，小猪唱“蒂特利—蓬”的配段，其余部分全由阿噗一人包了，两人一边唱，一边各用一根木棍敲击栅栏门上端的最佳部位。过了一会，他们都觉得暖和多了，也可以重新对话了。

“我一直在操心，”阿噗说，“我一直都在操心的便是这件事。我一直都是在操心咿唷呀。”

“咿唷怎么的啦？”

“唉，可怜的咿唷没有地方住呀。”

“他也是没处住的动物。”小猪说。

“你有自己的房子，小猪，我也有自己的房子，它们都是质量蛮不错的好房子。还有克里斯托弗?罗宾，他有房子，而猫头鹰、袋鼠娘儿俩和兔子都有房子，就连兔子的七姑八姨、点头朋友也都有房子至少是个洞窟什么的，可是可怜的咿唷却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一直在盘算：就由咱们来帮他盖一所房子。”

“那可是个崇高的主意呀。那么房子该盖在哪儿呢？”小猪说。

“咱们就盖在这儿，”阿噗说，“这儿紧挨树林，不在风口上，我一直就觉得这地方不错。咱们给这儿起名叫阿噗角得了。咱们在阿噗角用木杆为咿唷搭一所咿唷屋。”

“林子的那头就有一大堆木杆子呢，”小猪说，“我见到过的。多得很呢，全都瞎堆在一起。”

“谢谢你，小猪，”阿噗说，“你方才提供的情报具有很高的价值。为了这一点，如果嫌阿噗角这地名不好听，咱们可以改称它为阿噗—小猪角嘛。阿噗角是拿不大出来，太小家子气了，让人家以为真的就是个角落呢。好，干起来吧。”

于是他们就离开栅栏门口，绕到林子的另一边，去拉木杆了。

* * *

克里斯托弗?罗宾整个上午都在家里，但他已经去过非洲而且回到家中了，他刚下船，正想知道家乡有什么情况，这时有人敲起门来了，原来那是咿唷。

“哈啰，咿唷，”克里斯托弗?罗宾说，一面打开门走了出来，“你可好啊？”

“雪下个没完哟。”咿唷闷闷不乐地说。

“可不是嘛。”

“而且还结上冰了呢。”

“真的吗？”

“真的。”咿唷说。“幸亏，”他说，情绪稍稍好了一些，“这一阵子倒没闹地震。”

“你有什么烦心事吗，咿唷？”

“没有什么，克里斯托弗?罗宾。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寻思你大概没见到什么地方出现了一所房子或是这一类的东西吧？”

“什么类型的房子？”

“就是最最普通的那种。”

“谁住在那里面？”

“我呀。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不过也许现在又不是了。不管怎么说，也不是谁都拥有房子的呀。”  “可是，咿唷啊，我原先不大清楚。我一直以为——”

“我也不明白是怎么搞的，克里斯托弗?罗宾，可是由于下雪和一件又一件的事情，更不用说挂了冰柱和别的这类东西了，我待的那个地方凌晨三点钟再也不像别人所想的那么暖和了。它一点儿也不密封，不知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不再憋闷得到了让人难受的地步。它也不挤得慌。事实上，克里斯托弗?罗宾，”他接着往下说，用一种声音很大的耳语，“这事儿只能你知道我知道，千万不要告诉旁人呀。那儿真的是冷得很呢。”

“哦，咿唷！”

“我还对自己说：如果我一直挨冻，真的冻僵了，他们会很难过的。他们没有什么头脑，任何一位都是没有，脑子里只有一些误传进去的乌七八糟的东西，而且他们也不动脑筋。如果接连不断地下雪，再下个六七个星期，他们当中的一个就会开始这么自忖了：‘半夜三更咿唷那里是不会太热的。’于是大伙儿便议论开了。他们全都会觉得很难过的。”

“哦，咿唷！”克里斯托弗?罗宾说，他已经感到很难过了。

“我不是指你，克里斯托弗?罗宾。你是不一样的。因此事情的结果便是我在我的小林子边上为自己盖了一所房子。”

“真的吗？真让人想不到呀！”

“真正让人想不到的是，”咿唷用他最最凄惨的声音说道，“今天早晨我离开房子的时候，它是在那儿的，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它却不在了。连一点影子都没有了，当然啦，这只不过是咿唷的房子。但我还是觉得好奇怪。”

克里斯托弗?罗宾并没有停下来好好地想上一想。他立刻就回到他自己的家，尽量快地戴上雨帽，穿上雨靴，还披上了他的防水雨衣。

“咱们这就去看上一看。”他喊叫着让咿唷赶紧跟上。

“有时候，”咿唷说，“别人就算是把你的房子拆光，也总会落下一些他们觉得没用的东西，乐于让主人捡回去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因此我想过如果我们真的回去——”

“快点走吧。”克里斯托弗?罗宾说，于是他们匆匆前行，不多一会儿就来到了松树林边地角上的那个地方，那里已经再也没有咿唷的房子了。

“瞧！”咿唷说，“连根小木棍都没留下！这是不消说的。雪倒都还在，可以由我随便处理。真的是没有什么好埋怨的呀。”

可是克里斯托弗?罗宾却没在听咿唷说话，他是在倾听别的什么声音。

“你听到了吗？”他问。

“那是什么？是有人在笑吗？”

“你听呀。”

他们一起听着……他们听到了一个深沉的嗓音在唱什么雪下得越大越凶，当中又插进来一个尖细的声音，在不断地喊蒂特利—蓬什么的。

“那是阿噗呀。”克里斯托弗?罗宾激动地说。

“可能是的吧。”咿唷说。

“还有小猪！”克里斯托弗?罗宾又是很激动地说道。

“可能是的吧，”咿唷说，“咱们最好能有一条受过训练的纯种猎犬。”

唱的歌词突然起了变化。

“我们终于盖成了咱们的小屋！”那深沉的嗓音唱道。

“蒂特利—蓬！”那尖细的嗓音唱道。

“这是座漂亮的小屋——”

“蒂特利—蓬——”

“我希望那是属于阿噗——”

“蒂特利—蓬——”

“阿噗！”克里斯托弗?罗宾喊道。  栅栏门边的两位歌手突然都停住了。

“是克里斯托弗?罗宾！”阿噗起劲地喊道。

“他就在我们捡到那么多木杆的那块地方。”小猪说。

“咱们过去吧。”阿噗说。

他们从栅栏门那边爬下来，匆匆地拐过林子的一个角，一路上阿噗都在发出欢迎的呼喊声。

“嗨，咿唷也在这儿呢。”阿噗说，他和克里斯托弗?罗宾拥抱完了之后，又说了一句，同时又用胳膊肘去捅了捅小猪，小猪也回捅了捅他，他们心里都在想，他们准备好了一个多大的惊喜呀。“哈啰，咿唷。”

“你们也同样都好，阿噗熊，因为今天是星期四，我还要向你多问候一回呢。”咿唷闷闷不乐地说。

还没等阿噗问：“干吗星期四就得两回？”克里斯托弗?罗宾已经开始解释咿唷丢失房屋的悲惨故事了。阿噗和小猪听的时候，他们的眼睛似乎都越睁越大了。

“你说那所房子是在哪儿的？”阿噗问道。

“就是在这儿。”咿唷说。

“是用木杆搭成的吗？”

“是啊。”

“哦！”小猪说。

“你说什么？”咿唷说。

“我光就说了个‘哦’。”小猪很不安地说道。为了显得自己心情十分轻松，他哼起了“蒂特利—蓬”小调，哼了一两句，表示出了一丝“咱们现在可该怎么办”的含义。

“你能肯定那原来真的就是一所房子吗？”阿噗说，“我是说，你能肯定那座房子原来的确是在这儿吗？”

“我当然可以肯定。”咿唷说，接着他对着自己低声嘀咕道，“有些人就是连一点点头脑都没有。”

“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阿噗？”克里斯托弗?罗宾问道。

“呃，”阿噗说……“其实呢，”阿噗说……“呃，其实呢，”阿噗说……“其实呢是这样的。”阿噗说，他又似乎觉得自己像是无法解释得非常清楚，于是又去捅了捅小猪。

“其实呢是这样的，”小猪急急地说……“只不过是更加暖和而已。”他认真想了想以后又加上一句。

“什么更加暖和了？”

“在林子的另一边，咿唷的房子如今所在的地方。”

“我的房子？”咿唷说，“我的房子一直就是在这儿的呀。”

“不，”小猪很坚决地说，“在林子的那一边。”

“因为那儿更加暖和。”阿噗说。

“可我是应该知道的呀——”

“过来瞧瞧。”小猪简单地说了这几个字，就带领大家往那边去了。

“这样就不会有两座房子了，”阿噗说，“不会挨得那么近了。”

他们绕过林子一角，那不是咿唷的房子吗，看上去不可能更舒适了。

“你们看吧。”小猪说。

“里面跟外观一样讲究。”阿噗骄傲地说。

咿唷进去了……但是又重新出来了。

“是座好房子，”他说，“这是我的房子。我原先盖在我决定要盖的地方，因此必定是风把它刮到这儿来的。风将它刮过树林，让它落在这里，在这里倒也是不错的。事实上，地势比原来的还要好呢。”

“不只是好上一点点。”阿噗和小猪异口同声地说。

“这说明，只消花上不多一点点力气，事情就能够有很大的改进，”咿唷说，“你明白了吧，阿噗？你也明白了吧，小猪？在出力气之前得先动动脑筋。你们瞧瞧！这才是盖房子的正确方法。”咿唷得意扬扬地说。

* * *

于是他们就让咿唷待在里面。克里斯托弗?罗宾和阿噗、小猪一起去吃午饭了。在路上，后面那两位把他们所犯的可怕的错误告诉了他。在他们三个前仰后合地大笑了一番之后，他们便在回家的路上唱起了雪天户外之歌。小猪仍然对自己的嗓音没有信心，于是还是由他来负责“蒂特利—蓬”的声部。

“我知道这个声部听上去好像简单，”小猪自言自语地说，“其实并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把它唱好的。”

维尼阿噗的故事应当给所有的孩子。

这样的语气，很像是说了一个真理。

我们知道给孩子阅读的故事、书籍很多，如果要来找一些最了不起的，那么我一定也会指着维尼阿噗的故事说：它就是其中的一本！

我指着的时候，还是犹如指着一个真理。

这是一种善良的坚决。

我们都应该不想让孩子错过最好的阅读。

阅读就是结识。

结识维尼阿噗，只是结识一个小熊。可结识这样的一个小熊，一个孩子究竟会增添多少快乐、多少风趣、多少明媚的人格、多少永远的想念，那只有去问一个孩子了。只有去问他们的长大了。问他们是一个老奶奶、老爷爷的时候。也可以问我。

因为我知道。

我这口气还是像真理。

这本《阿噗角的小屋》（The House At Pooh Corner）是英国作家米尔恩（A.A.Milne，1882—1956）继《小熊维尼阿噗》（1926年）之后出版的又一本少儿文学作品，出版于1928年，内容与《小熊维尼阿噗》相联系，有着相同的背景与人物（如果动物可以称为“人物”的话）。因此，一般都认为是前一本书的续集。在这本续集中，通过一些故事，作者对阿噗以及其他动物的性格，都做了进一步地挖掘与发展。因此，百亩森林里的动物群体的形象，就显得更加丰满多彩了。而在一定程度上，百亩森林亦即是人类社会的一个微缩版。

在译米尔恩这第二本书时，我有一个突出的感觉：即米尔恩不愧为一位语言大师。一向推崇庄严、优雅，甚至有些古板的英国英语，在他笔下，似乎被解除了束缚，它们的常规经受了冲击，突梯滑稽、怪异神奇的一面被凸现出来。当然，英国文学一直是不缺乏幽默的一面的，但似乎多以偏于含蓄者居多。我还真想不起来英国有像写《巨人传》的法国拉伯雷那样风格恣肆佯狂的作家。米尔恩可以说在少儿文学的领域内对英国式狂放型的幽默文学有所发展。我们似乎可以看见他用了一根“语言的长矛”，在二十六个字母组成的密林里横冲直撞，时不时还因为自己有所斩获而身子瘫软与哈哈大笑。当代英国著名女作家玛格丽特?德拉贝尔在她编的《牛津英国词典》的“少儿文学”条目中，在提到米尔恩这两部作品时，特别赞许其中的“the winsome characters and aphorisms”（讨人喜欢的人物与警句式的语言），这绝对不是随便说说的。

译者在翻译此书时，奉行的原则自然仍是以“信达雅”中的第一个“信”字当头，但是也忍不住技痒，会借机施展出些“花拳绣腿”，以期能与“崩紧了脸说笑话”的调侃式的原文风格相匹配。读者在中译本里见到阿噗的诗中出现“蓝格莹莹的彩哟”，咿唷自称“鄙骡”时，望能宽容笑纳。拙译倘若偶能博得几位“懂戏”的老少爷“会心的一笑”，那么一个老人费时两月的辛劳，便不能算是白白浪费了。

李文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