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狼》一书收录作家申平小小说创作的优秀作品三十篇，内容取材自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旷野，野性贲张的骏马，游牧民独特神秘的帐篷生活等，如代表作《红鬃马》、《寻找大黄马》、《战马火龙驹》、《头羊》、《草龙》等，其中不少作品为第四届小小说金麻雀奖获奖作品。作者善于在平淡的日常生活中发现和挖掘其中的戏剧性，从动物的角度观察人类社会，从中思考出人类与自然的依存关系。本书稿作品质量整齐，描写细致到位，叙事简捷明快，直截了当，思想性、可读性强。这些作品携带着浓郁的传奇意味，令读者怦然产生出难以拒绝的阅读期待。

申平动物小小说精选《中国狼》收入30篇作品。这些动物小小说，全部围绕人与动物、人与自然的关系进行，涉猎了环保、人性、社会等多方面的主题。在申平的作品中，动物或是叙事主人公，或是叙事道具，总之是以动物为载体，透视人类社会和动物王国的方方面面，歌颂真善美，鞭挞假丑恶。动物与人、动物与动物之间的故事构成了一个个奇妙非凡的世界，引人入胜，发人深省。

序：小小说呼唤个性作家

头羊

红鬃马

草龙

战马火龙驹

绝壁上的青羊

中国狼

猎豹

兽兽镜

野兽列车

为一条狗手术

猫王

骆驼追

兽戏

通灵

猎神

怀念牛

杀牛

杀狗

围狼

狼涎

人威

猎兔

奇猪

农场那头公猪

杀鸡给夫看

祭狼

黑龙与老杆儿

人与虎·结仇

人与虎·复仇

人与虎·寻亲

芒来的儿马子

附：申平小小说创作年表

战马火龙驹

战争结束了。骑兵团开始解散。那些曾几何时驰骋疆场，立下过“汗马功劳”的战马，突然面临着一场悲剧命运。

随着＿批批官兵的复员转业，部队也开始处理战马。每有一批人走，都会出现人马生离死别的一幕，那些在战场上铁骨铮铮的汉子们，一个个抱着马脖子哭得昏天黑地。但哭归哭，他们任何人也无法把心爱的战马带走。而且往往他们前脚走，后脚那匹马就被地方上的人牵走了。有的去拉车，有的去犁田，有的甚至被屠宰。

马厩里的战马越来越少了。最后，只剩下了团长的那匹火龙驹，它每天孤零零地在那里发出阵阵让人揪心的嘶鸣。

团长的这匹战马可真是一匹好马。它全身赤红，不带一根杂毛，腰身长，鼻孔大，四蹄犹如小碗，站在那里，犹自威风凛凛，跑动起来，快如疾风闪电。团长和战士们叫它火龙驹，一直认为它肯定是条赤龙转世。

大凡战马，都能粗通人意，这匹火龙驹就更胜一筹。在战场上，火龙驹特别清楚自己所在的位置和所担负的责任，每当枪炮一响，它就会长嘶一声，准确地按照团长的意图，带领队伍冲锋陷阵。火龙驹还似乎懂得躲避枪弹。经历那么多的战役。它和团长居然都毫发未损。

这些天，已办完转业手续的团长一直在为火龙驹的归宿奔忙。开头他想把它带走，但他要去的地方实在太遥远了，带一匹马谈何容易。接着，他就到处奔波，要为火龙驹寻找一个最合适的新主人。

这几天晚上，团长几乎都在马厩里陪着火龙驹过夜。他给火龙驹带来许多好吃的东西，自己也会带来酒菜，他一边喝酒，一边和火龙驹说话。喝得差不多了，火龙驹就会卧下来，团长靠在它的身上，开始哼唱一些战歌，唱着唱着，人和马都会泪流满面，然后他们就沉沉睡去。

分别的时候终于到了。这天，团长从外面带着一个人进来，他们站在火龙驹面前，用不同的眼神看着火龙驹。那人说：好马好马！真是好马！团长就说：你一定要把它照顾好。我会每月寄钱给你的。两人正说着，冷不防火龙驹突然变得暴躁不安，它长嘶一声，转过身来，连尥两个蹶子，把团长和那个人都踢出几丈开外。

团长爬起来大声吼：火龙驹，你疯了！

那马好像真的疯了，它咆哮如雷，砰的一声挣断缰绳，闪电一样冲出马厩，向外飞一样跑去。

团长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他和火龙驹的分别竟会是这样的场面。

且说火龙驹冲出马厩，一路嘶鸣冲过附近的村庄。在这些村庄中，也有它的“战友”沦为奴隶。这些战马听见火龙驹的叫声，立刻像战士接到命令一样，纷纷挣断缰绳和枷锁，跟随火龙驹向前冲去。火龙驹身后的战马越来越多，最后浩浩荡荡竞有三四十匹。

马群在人们惊愕的目光中穿过田野，跑进了山里。从此，山中出现了一群野马，首领便是火龙驹。这群野马行动统一，纪律严明，连山中的豺狼虎豹都不敢轻易惹它们。有人说曾亲眼看见马群和狼群打过架，在火龙驹的带领下，马群进退有序，最后打得狼群大败而逃。

山中的野马群名气越来越大了。便有人打起了马群的主意，特别是那些失去马匹的人家，还是想把战马捉回来拉车犁地。他们开始三五成群地进山套马，但每一次都被火龙驹识破诡计，他们要么看不到一根马毛，要么就眼睁睁看着马群绝尘而去。

终于有人想出了一条妙计。这一天，许多人一起进山，他们带着一些鞭炮，还有一把军号。经过一番精心部署，他们便开始了行动。霎时间，军号声嘀嘀嗒嗒地响起来，鞭炮声炒豆子般响起来，山林间一时热闹起来，真像打仗一样。

一阵惊雷般的声音由远及近，烟尘腾起，马群风驰电掣般弛来。冲在最前面的，正是高昂头颅的火龙驹。但见它四蹄翻飞，快如流星，仿佛一眨眼，它和马群已到了面前。

火龙驹带着马群冲过来，它朝着“枪炮”和号声冲来，它们在鞭炮造成的烟雾里往来奔突，高声嘶鸣，显得兴奋异常。但很快，火龙驹就似乎明白过来，它长啸一声，带着马群掉头就跑。但已经晚了，许多埋伏着的人呐喊着冲过来，他们把马群朝两个方向赶去：一面是出山的路，一面则是悬崖。情急之下，火龙驹带着马群朝着山外跑了一段，突听得轰隆隆一阵响，一些马匹掉进了人们挖好的陷坑里。火龙驹大叫一声，带着马群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悬崖。

人群号叫着从后面追了上来。

离悬崖越来越近了；火龙驹放慢了脚步，终于在悬崖边上停了下来。马们纷纷转过身来，看着渐渐逼近的人群。

那些人有的拿着套马杆，有的拿着马笼头，但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青草，他们挥舞着青草喊叫着，条条喉咙都在传递着友好的信息。

随着一声长长的悲鸣，火龙驹前腿举起，像人那样站立起来，它望着逼近的人群，仿佛在猜测着人们的诚意。但终于，它从人们带的缰绳上看到了马群的未来。

火龙驹又是一声悲鸣，忽然将身子一纵，就如一道红色的闪电，直扑下悬崖去了。接下来的场面异常壮烈，让人惨不忍睹。战马一匹接着一匹，随着声声悲鸣不断扑下悬崖……

人们停止了追击，目瞪口呆地看着，颗颗充满占有欲望的灵魂都被深深地震撼了。

（原载《天池·小小说》2008年第5期）

P13－16

小小说呼唤个性作家

杨晓敏

我最早读到申平的动物小小说是《红鬃马》。那时他还在内蒙古的赤峰市工作，《红鬃马》发表在他所在的《红山晚报》上。这篇小小说情节曲折动人，富于传奇色彩，《小小说选刊》立即转载了。1992年，《小小说选刊》决定给申平发一个作品小辑，我写信要他发作品过来，他发来了《草龙》《通灵》等作品，思想性、可读性都很强，小辑发出后反响良好。申平的这些小小说携带着浓郁的传奇意味，令读者怦然产生出难以拒绝的阅读期待。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旷野，野性贲张的骏马，游牧民独特神秘的帐篷生活等，给作者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素材。但是这个时候，无论我还是他本人，并没有想到他将来会在动物小小说的创作上大有作为。

后来申平去了南方，他重新拾笔，写的最多的居然还是动物小小说：《猎神》《头羊》……一篇比一篇精彩。2003年，《头羊》获得2001—2002年全国优秀小小说作品奖。到这时，我已经注意到申平有可能会成为一个小小说个性作家。果不其然，申平的动物小小说越写越棒，《猎豹》《猫王》《战马火龙驹》《人与虎》《兽兽镜》《野兽列车》等作品广受好评；动物小小说集《怪兽》《红鬃马》《申平动物小小说名篇赏析》先后出版并获奖，而且中平还自觉亮出了“动物小小说”的旗帜，成为这方面的先行者。2012年10月，申平动物小小说集《野兽列车》研讨会在北京隆重召开，这标志着申平在小小说创作领域真正开始独树一帜，成为国内个性鲜明的小小说作家了。

小小说发展到今天，实际早已开始呼唤个性作家的出现。所谓个性。就是有自己的特色，作家在某一题材领域不断开掘，最后得到读者的广泛认同，形成自己的特点。就像有的歌星，只要一听到他（她）的声音，就知道他（她）是谁一样。小小说篇幅短小，为作家们提供了这样一种空间和可能。作家完全可以根据自己的生活阅历等情况，确定自己的题材优势，然后潜心创作，不断拓展，密集轰炸，在某一领域实现突破。成为有别与他人的“这一个”。申平就是这样，他根据自己在内蒙古草原上多年生活的经历，确定动物小小说为自己的努力方向，从不自觉到自觉，从写得可读到写得精彩深刻，多年坚持，反复打磨，终成正果。他的创作经验值得所有小小说作家借鉴。

以前我在一篇文章中，曾经谈过申平动物小小说的一些特点：一是能把故事尤其传奇故事讲得一波三折，九曲回肠，跌宕起伏又不纯粹猎奇；二是剪裁取舍得当，何处写意、何处泼墨大有讲究。这里我还要加上一点，就是申平动物小小说象征手法的使用和宏大主题的有效表达。比如《绝壁上的青羊》，作者写一个农民为给儿子治病，不惜铤而走险到绝壁上去猎杀青羊。青羊本身就非常弱小，被人类和猛兽逼上绝壁；而农民同样作为弱势群体，因为看不起病而被逼上绝壁打猎。这两个弱势代表在绝壁上相遇，最后农民发现青羊怀孕而不忍心杀害它。农民最后挂在绝壁上，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只青羊。这种象征意义远远超出了作品的主题本身。形成了一种非常形象而强大的冲击力，使人振聋发聩。再如《兽兽镜》和《野兽列车》。《兽兽镜》是说有个中学生捡到一面镜子，她用镜子去照所有的人，发现都是动物变的。其中她的妈妈是一只狐狸，她的爸爸是一条大灰狼。中学生为此崩溃了，后来她又想明白了：既然人和动物本来是一家人，就应该彼此爱护。《野兽列车》的象征意义就更加强烈，一个人登上了一列满是动物的地铁。起初他吓得要死，后来他发现所有的动物都怕他。结果他就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追赶动物，要把它们赶尽杀绝，结果引起动物反抗，最后死的是他。这些作品要表达的都是一些宏大而深刻的主题，作者把宏大的主题巧妙地通过动物小小说这种生动可读的形式加以表达，不但有效，而且极易使人接受。

申平之所以佳作迭出，能跻身于一流的小小说作家队伍，自然和不俗的创作观念有关。他的获奖作品《头羊》，叙述了一个人与动物相处相离的怨艾故事。与早期的同类作品比较，《头羊》不再是简单地以猎奇式的结构来刺激读者的眼球，而是对主人公羊倌狭隘的生存姿态进行一层层剖析，把卑劣人性中的短视、阴鸷、欺诈摊开，供人思索。《人威》属于有亮色的作品。人类充分利用自身的优长和想象力，对侵犯的兽性进行抗拒、讨伐和“施教”。此类题材极易极端化处理，作者却偏执于智力资本的运用，既不伤害凶残的野生保护动物，又有效地动用“高招”来保护自身的利益。《猎豹》则一反常态，并不叙述猎豹的过程，而是侧重在“结果”上做文章，渲染得悬念四起，有声有色。围绕着一张豹皮的处理意见、方式和态度，让个别干部败类的丑恶嘴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诠释今天仍有“人性恶于豹”的阴暗一面。《猎兔》则以讲笑话的方式，极尽所能，嘲讽了少数人所谓的诚信、诺言后面的别样心态，显得滑稽而沉重。申平是典型的实力派小小说作家，他的作品，深度和好读兼具，语言工稳而富有张力，常有“传神”“点睛”之笔，笔下人物（动物）个性鲜明，读后令人挥之不去。这，也正是他能成为个性作家的重要因素之一。

诚然，我们提倡小小说作家个性化，并不是说所有的小小说作家都必须这样去做。申平本人也不仅仅写动物小小说，他的社会类小小说也一样写得精彩。比如《摔跤》《砍头王》《市长扶贫》《谁能打我耳光》《记忆力》等，也堪称精品力作。特别是《记忆力》，那是一篇曲径通幽、以点显面的范文，有着丰厚的思想容量。一个人之于群体，用一辈子的努力，依然未能脱净少年时代的一记污点，着实让人对俗世喟然长叹，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袭上心头。人性如此，荒唐透顶中透出某些冷峻的意味。申平不过是把动物小小说作为自己的主打项目，耐心地、持久地、努力地去经营，天长日久，日积月累，才形成自己的特色。这种积累的过程是漫长的，不可能一蹴而就，也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但是有方向总比没有方向好，有努力总比没有努力好。如果我们的小小说作家都能有这个意识，那么我们的个性化作家就会越来越多。

借申平又一本动物小小说集《中国狼》出版之际说了这些话，一是衷心祝愿申平在动物小小说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取得更大的成绩；二是祝愿越来越多的小小说个性作家涌现。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