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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我的生平(吉亚科莫·卡萨诺瓦自传)
分类 文学艺术-传记-传记
作者 (意)吉亚科莫·卡萨诺瓦
出版社 上海三联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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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卡萨诺瓦在欧洲几乎是家喻户晓的传奇人物,这个名字前面有许多形容词,出色的间谍、声名显赫的外交家、多才多艺的作家、精力过人的冒险家、放荡不羁的情人……他代表了一种生活方式,一种率性的人生。卡萨诺瓦的一生是精彩的,充满传奇色彩的,最令人感叹的就是他没有任何背景,却可以在每个地方靠自己的个人魅力赢得荣誉和权势。他花了13年时间用法文写成的巨著《回忆录》,长达4000页,详细地记述了他的欧洲冒险经历,其中有与众多女人欢爱的描述,更有与王公贵族、文化名人交往的见证,为后人研究18世纪欧洲社会万象留下了第一手资料。

本书全面为你纪录!

内容推荐

吉亚科莫·卡萨诺瓦(Giacomo Casanova,1725—1798),生于威尼斯,卒于波西米亚的Dux,即现捷克共和国的Duchcov镇。他一生多姿多彩,先后做过教士、军人、小提琴手、间谍、外交官;他游遍欧洲,出入宫廷,结交各国权贵、名流;他还当过囚犯,发行过彩票,并写过小说、诗歌,翻译过《伊利亚特》,最终凭借个人回忆录以作家身份名垂后世。

卡氏最自己前半生历次艳遇的详尽生动的记叙使他成为历代读者津津乐道的超级“情圣”。但我们从回忆录中也可以看到,他不只是一个“情圣”,也是历史的参与者、观察者和纪录者。

目录

前言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第十二章

第十三章

第十四章

第十五章

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第十八章

第十九章

第二十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五章

译后记

试读章节

第三章

贝蒂娜疯了;曼齐亚神甫;天花;我离开帕多瓦

贝蒂娜一定正在为那张纸条不翼而飞忧心忡忡,因此这是我为她分忧的最好办法。我想解除她的困窘,早晨到她床边,把纸条以及回复给她。不想反而帮了倒忙,她知道事情败露了,心情更加沮丧。康弟安尼的纸条说明她每天晚上都接待他,她这下明白,编造出来的故事再也骗不倒我。

那女孩的泼辣劲赢得了我的尊敬,我不再蔑视她。她爱那个人,因此才发乎情而未能止乎礼,事到如今,对她只能报以同情。我相信自己看到了事情的本质,决定做一个理智的青年,而不是嫉妒的情人。应该脸红的是她,不是我。我剩下的唯一好奇是,那些从费尔特雷来的男孩,康弟安尼的两个朋友,是否也跟她一起睡过。

贝蒂娜那天状态一直都很好,晚上打扮停当准备去参加舞会,但突然又不舒服,躺到床上去了,也许是真的,也有可能是假装。全家人都被她惊动,至于我,洞悉内情,等着看到新的,也许是更糟糕的局面出现。我占了上风,这让她的自尊心不能容忍。尽管没到青春期已有这前车之鉴,但直到十六岁以前我一直容易上女人的当。十二年前,我在维也纳爱上一个三心二意的年轻女子,如果不是神灵庇佑,就真的会娶了她。现在我想自己已经不会再做蠢事了。但是,唉,我后悔。

第二天,全家人都六神无主,因为贝蒂娜被鬼迷住心窍,失去理智。博士告诉我,她歇斯底里发作时被诅咒,肯定从那时起魔鬼就上了她的身,因为如果只是发疯的话,她不会这样作弄普罗斯佩罗神甫。他决定把她交给曼齐亚神甫,此人威名显赫,拯救着魔的女孩从不失手。

那是星期天,贝蒂娜胃口很好,一整天都疯疯颠颠。快到半夜时,她父亲唱着塔索的歌回来,醉得东倒西歪。他走到女儿的床边,温柔地亲吻她,告诉她她没有疯。她回答说他没有醉。

“你被魔鬼附体了,我亲爱的女儿。”

“是的,父亲,只有你能治好我。”

“那好吧,我开始了。”

于是他俨然成了个神学家,竭力阐述虔诚的力量和父亲的祝福;他脱下外套,一手拿圣像,一手放在女儿头上,和恶魔谈起话来,滑稽到他愚蠢乖僻的妻子都忍不住好笑。只有两位主角一本正经,使场面更加有趣。我很佩服贝蒂娜,她虽然也想笑,却有本事保持严肃。高齐博士很想结束这场闹剧,觉得他父亲的行为是对庄严的驱魔祷词的嘲弄,但是他也忍俊不禁。最后那个驱魔人回房睡觉,说他确信今夜魔鬼不会再缠着他女儿。

第二天,我们刚吃完饭,曼齐亚神甫出现了。博士把他带到妹妹的床边,全家人都跟着。我一心想知道这个修道士的能耐,兴奋地在一旁观看。

神甫三十左右,仪表庄重,不胖也不瘦,身量很高,体形与观景殿的石雕像相似,但没有后者的威严和傲慢。金发蓝眼,美貌非凡,面容的苍白越发显得唇红齿白,表情的肃穆掩藏不住的甜美亲切。他行动缓慢从容,举止稍显拘谨,这令人们相信他拥有最谦卑的灵魂。

我们进去时,贝蒂娜在睡觉,或者在假装睡觉。曼齐亚神甫开始了,他拿着洒水器,向她喷洒圣水。她睁开眼睛,看看修道士,立即又闭上,接着再次睁开,好好地打量他一眼,然后翻个身,手臂垂下来,头侧向一边,摆出个优美的姿势睡着了,看上去沉静得不能再沉静。驱魔人站着,拿出祈祷书,把圣带绕在颈上,并将圣盒放在沉睡中的女孩的胸口。他带着圣洁的表情要求我们全部跪下,一起祈求上帝,让他知道这个病人是真的被魔鬼附体了,还是得了生理上的疾病。他让我们呆在那儿有半个小时,自己一直在低声颂祷。贝蒂娜没有动弹。

我猜是因为累了,神甫要求和博士单独谈谈,他们进了卧室,十五分钟后,那疯丫头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他们赶紧出来,她立即又把身子转过去背对他们。曼齐亚神甫面带微笑,慷慨地用洒水器向我们所人身上喷洒了几次圣水,就走了。

博士告诉我们说那圣徒明天还会来,如果贝蒂娜是鬼上身的话,他会在三个小时内解救她。但如果她是发疯,就很难说了。母亲说相信他能拯救女儿,并感谢仁慈的上帝,让她在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一个圣徒。贝蒂娜第二天发疯的情况古怪得可爱,开始说一些连诗人都想象不出的狂言谵语,直到那位英俊神甫再次出现也不停。他听她说了十五分钟,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要求我们都离开,我们立即遵命。房门一直开着,但这没有关系,谁敢进去呢?接下来的四十五分钟只是一片令人担忧的沉默。中午,他叫我们进去,贝蒂娜躺着,沮丧而平静,神甫在收拾东西。他走时说对自己有信心,并叫博士有什么新情况都告诉他。贝蒂娜在床上吃的午餐,晚餐的时候坐了起来,第二天就表现如常。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我确信,她既不曾疯,也不曾被魔鬼附体。

这事发生在献主节前两天。博士一向带我们到教区教堂领圣餐,告解则到帕多瓦的圣阿戈斯蒂诺多明我会教堂。他在餐桌上叫我们后天去,他母亲说:“你们都应该找曼齐亚神甫忏悔,让这样的圣徒来宽恕你们。我自己是打算去他那里的。”康弟安尼和费尔特雷的男孩们答应了,我一声不吭。

我不喜欢这个安排,但没有流露出来,只是暗地里决心绝不照办。我不敢做虚假的忏悔;同时,虽然相信所说的一切都会保密,可是也决不会蠢到告诉曼齐亚神甫,我和一个女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他轻易就可以猜到这个女孩一定是贝蒂娜。我知道康弟安尼会把一切告诉他,真替他遗憾。而我知道自己是可以自主选择告解神甫的。

第二天清早,贝蒂娜来到我床边,带来一条领巾,并偷偷给我下面这张纸条:

“你可以唾弃我的生活,但请尊重我的名誉,以及我所渴望的哪怕一丝的平静吧。你们明天都不要到曼齐亚神甫处告解。只有你可以阻止这个计划,不需要我告诉你如何做,如果真是我的朋友,就请你帮这个忙。”

看到这张纸条,我无限同情这个可怜的姑娘,尽管如此,还是回复道:“我能想象得出来,困扰你的是,尽管告解有着不可亵渎的保密准则,你母亲的安排依然让你不安。但我却想象不出,为什么你会要求我去阻止这个计划,而不是赞成它的康弟安尼。我所能够答应你的,是我不会去。但我不能控制你的情人,这必须由你去和他谈。”

P23-25

序言

我开篇即向读者说明,我确信一生中做过的所有好事或坏事都得到了相应的褒扬或指责,因此我认为自己是个自由的人。禁欲主义者和其他类似学派关于命运女神威力的教义,是源于无神论的虚构想象。我本人不但是一神论者,而且是个基督徒,哲学加强了我的信仰,它从未造成任何损害。我相信永恒上帝的存在,他是一切事物的创造者和统治者。我确信自己的信仰从未动摇,因为我一直仰赖他的意旨,在所有苦闷的时刻,我都通过祈祷寻求他的指引,而我的乞求总能得到答复。绝望扼杀一切,祈祷能驱除绝望悲观。祈祷之后,人获得自信并开始行动。众神之神以何种方式保护那些寻求他帮助的人不遭受厄运,这在人的理解能力之外。一旦我们想到神的意旨如此玄妙莫测,我们就不得不敬爱他。无知成了我们唯一可依赖的泉源,只有那些珍爱它的人才会真正快乐。因此必须向上帝祈祷,并相信我们已经被赐福,即使在表面看来并非如此的时刻。至于对上帝祈祷时身体应采取的姿势,彼德拉克有句话说得很清楚:

让心跪下来。

人是自由的,前提条件是他相信自己自由,因为他交给命运之神的权力愈多,上帝通过赋予他理性而赐予的能力就愈被削弱。理性不过是造物主全能的点滴,是他给我们的礼物。如果我们运用它使自己谦卑和正直,就一定能取悦他。只有对于那些认为他可能不存在的人,上帝才不再是他们的上帝,而这是对他们最严厉的惩罚。

人虽然是自由的,但他决不能认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当他决心听从情感驱使时,就成了奴隶。“如果不听从,他就成为主人”(贺拉斯《书札》,I,2,62)。能够按兵不动直到情绪稳定才采取行动的人是智慧的,但这样的人太少了。

细心的读者将会留意到,我写这些回忆录没有具体的目的,如果一定要说它有什么体系的话,那也只能是心随笔走,写到哪儿算哪儿。少了方法与系统的桎梏,却多了多少的变化与无常!我的不幸和幸运都让我看清: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一样,都是福祸相依、叵测无常的。我所走过的歧途或者会让细心的读者选择相反的路,或者会让他们学到走钢丝而不坠、履薄冰而不覆的绝技。唯一需要的就是勇气,因为力量脱离了自信就一无是处。很多次,那些本该让我万劫不复的莽撞行为却给我带来了运气,就是在责备自己的同时,我也没忘记为此感谢上帝。相反,我也见过一些深思熟虑的行为却遭至巨大不幸的情形。我曾被这样的不幸挫伤,但由于确信自己是对的,就很容易地坚持过来。

尽管已经在心底生根的教义注定我有很好的道德根底,但我一生都是感官刺激的俘虏。我在歧路上寻欢作乐,不断犯错,唯一的安慰就是我能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因此我希望亲爱的读者不要认为我的故事厚颜无耻或放肆无礼,要看到,我是带着最符合告解的心情而秉笔直书的,虽然你可能在我的叙述中既看不到悔过者的口吻,也找不到羞于讲述自己越轨行为的拘谨。那些都是青年时代的蠢事,你将发现,我现在对它们只是付之一笑,而如果你是个好心人,就该和我一道笑。看到我在必要的时候骗白痴、流氓、傻瓜从不手软,你就会笑的。但我对女人的欺骗则不在此例,因为一旦有爱情参与其中,双方通常都会互相欺骗。傻子则完全不同,每当我想起如何把他们诱进圈套,都乐不可支,因为傻子都傲慢无礼,他们的自以为是是对理智的侮辱。欺骗傻子等于为智慧报仇。他们仿佛身穿铠甲,让你不知从哪里下手,要欺骗成功颇费周折,但很值得。总之,诓骗傻瓜是值得聪明人去做的事情。从出生起,我内心就浸透着对他们无法抑制的恨,这是因为每当和他们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也成了一个傻瓜。但是必须把傻子和那些我们称之为愚笨的人区别开来,因为我其实挺喜欢这些人的,他们笨只是因为缺乏合适的教育。据我所见,他们中有的其实很正直,而他们的愚笨中也蕴藏着一种智慧。他们像患白内障的眼睛,如果不是被阴翳所蔽,就会很明亮。  亲爱的读者,如果你仔细地读这个前言,很容易就可看出它的目的。我写它是希望你在读我的故事之前就能认识我。我们只在咖啡店和酒店才与陌生人交谈。我写下了自己的生平,自然,没人会对此有何异议。尽管如此,把它呈献给我知之甚少的公众是明智的行为吗?不是,我知道这样做是愚蠢的。但既然我需要让自己忙碌、让自己欢笑,那为什么不可以做一次蠢事呢?这就叫“以毒攻毒”(贺拉斯《书札》,Ⅱ,2,137)。

一位古人以教师的口吻对我说过:“如果没做过值得写下来的事,至少也要写出值得读的东西”(语出小普林尼《信札》)。这一箴言就如英格兰最优质的钻石一样夺目,但对我却没用,因为我写的既不是名人传记也不是虚构小说。不论有没有价值,我的主题就是我的生平,我的生平就是我的主题。我这一辈子从没想过有朝一日会把自己的生平写下来,不过这可能比我一生天天都想着在老年写回忆录并且出版更好。

今年是1797年,我七十二岁,尽管仍在苟延残喘,我可以说,我已经活过。我所能想出的最大乐趣,就是回忆自己的经历,并让听我讲故事的朋友有庄重的理由可以欢笑,我们常聚在一起,他们对我都很友善。要写得好,我只需要想象他们会读我写的东西:“如果我说的话让听者愉悦,那就让他说出来吧”(《马提雅尔全集》,Ⅻ)。对那些不认识的读者,我无法阻止他们阅读我的作品,让我欣慰的是此书并非为他们所写。

回忆可以让人重新体味曾经享有的欢乐,至于那些苦痛,只不过一笑置之,不再有什么感觉了。作为寰宇中的一人,我对天空言说,感觉就像是行将退休的管家对主人汇报工作。至于将来,作为一个爱智者,我从来没考虑太多,因为我对它一无所知;而作为一个基督徒,我知道,虔信拒斥理性,而至信无言。我知道自己活着,而能确信自己活着是因为我有感知,我也知道当感知停止时,生命也将消失。如果在死后我竟然真的还能保有感觉,那我将不再有任何怀疑,但我会指责那些来告诉我我已经死去的人撒谎。

因为我的故事只能从我记忆所及的最早阶段开始,我将从我八岁零四个月大的时候讲起。在此之前,如果真如人言:“活着就是思考”,那我就等于没活,而是像棵菜一样生长。因为人的思想是由各种比较体系构成的,目的是为了确定事物之间的关系,所以它不可能先于记忆。我身上那最能体现人类特殊性的器官直到出生后八年零四个月才开化发展,从那之后我的灵魂才有了感知能力。这样一种既“不能触摸别的事物”(卢克莱修《物性论》),本身也不能被触摸到的非物质的东西,它是如何感知事物的,迄今为止还没人能解释。

一种慰藉性的哲学与宗教看法一致,声称灵魂对感官和器官的依赖只是暂时和偶然的,当身体死亡,灵魂就挣脱它的枷锁获得自由和解脱。撇开宗教不谈,这种说法尽管很动听,却很难让人相信。就我来说,在死前我对自己灵魂的永生不可能有绝对的把握,所以,如果我不急于找到答案,也请你谅解。要付出生命才能得到的知识实在是太昂贵了。而在等待那一天到来的同时,我继续敬奉上帝,不做坏事,不和坏人交往,但也不去伤害他们。只要我不去帮助他们就够了,人不可以助纣为虐。

也必须说一下我的性格和气质。读者迁就我这样做,将被证明是一种风度和智慧。

四种气质我都有过:童年时代属于黏液质,青年时代是多血质,接下来是胆汁质和抑郁质,这最后一种看来要一直陪我到死了。由于饮食符合身体的需要,我始终保持了健康。我一直是自己的医生,明白破坏健康的不是饮食过量就是节制过度。但是,我发现,节食更为有害,过量饮食会导致消化不良,而饥饿则会导致死亡。现在,我已经老了,尽管胃口依然很好,我每天只需吃一餐。饮食减少了,但我从酣甜的睡眠以及轻松的写作中得到补偿,我不必借助似是而非的隽语,也不用层迭盘绕的诡辩,那样只能使我比读者还糊涂,我不会拿假货来哄骗读者,只要我知道它是假的。  我多血质的气质使我易于受各种感性愉悦的诱惑,我总是兴冲冲地从一场欢乐投入到另一场欢乐,并且善于发现新的寻欢作乐的门路。由此,我愿意寻求新的朋友,但也会轻易结束一份友谊,虽然这样做都是有充分理由的,决非见异思迁。气质上的缺陷是不能改正的,这在我们的能力之外。但性格则另当别论。心灵和思想是构成性格的要素,而气质对此的影响很小。所以,性格的形成在于教养,是可以改善的。

我性格好坏只能留待他人评说,尽管如此,通晓相面术的人还是能轻易从我的面相看出我的性格。只有在脸上,人的性格是一览无余的,因为人的性格全都写在脸上。我们看到许多人没有什么面目特征,相应的也就没有我们所谓的性格。如此,面相的差异和性格的差异是对等的。

我一生的行为主要都基于情感而非思考,认识到这一点,我得出结论,决定我行为的主要是性格,而不是理智,这两者长期交战,我所处的状态经常是相对于性格来说过分缺乏理智,要么理性充足的时候,性格又太弱了。

但是让我们抛开这一切吧,因为确实,当我想要简略的时候,我就说不清楚。

在此借用我所热爱的维吉尔的话,该不算狂妄:

我不算太丑;刚刚在海面平静时,

我看到了水中的自己。(维吉尔《牧歌》)

追求感官的享乐是我一生最用心的事,确实,对我来说,没有更重要的事了。我觉得自己似乎天生就有女人缘,我一直热爱女性,并尽可能让她们爱我。我也钟情于美食和一切能引发好奇心的事物。

有一些对我很好的朋友,我很高兴自己一直有能力给他们回报,表示感激。也有可恶的迫害我的敌人,我没有消灭他们是因为没有这个能力,如果不是已经忘记了他们对我的伤害,我就永远不会原谅他们。忘记伤害并不等于原谅,因为原谅是属于高贵而大度的心灵的一种高尚的情感,而遗忘或者是记忆衰退的产物,或者源自软弱灵魂的良伴——淡漠,要么就是出于安静和平和的需要,因为仇恨最终会反过来杀死那豢养它的可怜虫。

那些说我耽于享乐的人错了,因为感官享乐从未让我放弃职责。同理,也不能称荷马为酒鬼:荷马赞美酒只表明他对酒的喜爱。

我一直喜欢味道浓郁的食品,比如那不勒斯良厨做的通心粉,以及杂烩,纽芬兰产的胶质鳕鱼,野味,还有奶酪,当它上面生长的小生物已经可以看到就达到完美了。至于女人,我喜欢的都是气味芬芳的,对我来说,她们的汗越重,气味就越馥郁。

多么低级堕落的品位!竟然还不知羞耻地坦然承认!这样的指责让我发笑。由于我粗俗的品味,我可以厚颜地认为,我比其他人快乐,首先,因为我相信我的品味使我对于快乐更敏感。能够得到快乐而不伤害别人的人是幸福的;认为上帝乐于让他们以痛苦和节制作为牺牲奉献给他,认为上帝只珍爱那些寻求痛苦的狂热者,这么想是一种疯狂。上帝所要求于他的子民的,不过是去培养和实行他在他们心中种下的美德,他给我们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快乐:自尊、赢得赞赏的渴望、好胜心、力量、勇气和一种任何强权也夺不走的能力——即在正确或错误的估量之后,如果不幸认为死亡更为有利,我们可以自杀。这是我们道德上的自由的最有力证据,而诡辩家们极力否认它。但它当然为自然常理所不容,所以一切宗教都必须禁止它。

一位自认为是自由思想者的人曾对我说,如果我承认神启,就不能称自己是个哲人。

如果我们在科学的领域对它并不怀疑,那为什么不在宗教方面承认它的存在呢?这只不过是个形式的问题。灵魂是对灵魂讲话,而不是对着耳朵。我们所知的一切事物的道,那些把它们传授给我们的人们,职能通过那包纳一切、至高无上的道得到启示。蜜蜂筑巢,燕子做窝,蚁挖穴,蛛结网,如果没有一种先在的、超时间的启示,这些就都不可能。我们要么相信这一点,要么就得承认物质也能思考。就像洛克会说的:如果上帝希望如此,那为什么不呢?但我们不敢给物质这样的荣耀。让我们满足于承认神启吧。

那位通过观察自然、相信自己成功地在自然中找到上帝的存在的大哲学家死得太早。如果他iii得久一点,他会更进一步,而且他也不必走得太远。在造物主中发现自我,就不可能继续否认上帝的存在:“我们在他里面运动”(《使徒行传》)。他会觉得上帝不可想象,但这不会让他烦恼。上帝不必遵守任何的道,他本身却是包纳一切道的至高无上的道,如果上帝为构想自身需要知道自己的道,那他可能如此行事吗?啊,幸福的无知!斯宾诺莎,那位品德高尚的斯宾诺莎,他在获得这样的无知之前死掉了。如果他认为自己的灵魂是永生的,那么他就可以作为一个智慧的热而死去,并且有权利为自己的美德期盼一份奖赏。

认为期盼奖赏不符合真正的美德,会破坏它的纯洁,这是错误的。正相反,对报偿的期待能够增进德行,因为人没有能力只为愉悦自己而坚持美德。我认为那个愿意做真正的好人而不是看起来像个好人的安非阿罗斯的故事只是个寓言。总之,我相信这世界上任何诚实的人都不会说自己是一无所求的。下面就谈谈我自己的渴望。

我希望得到读者的友谊、敬重和感谢。我希望他们能够感激我,如果我的回忆录对他们有所裨益并给他们愉悦;我希望他们公正地评价我,明白我的美德多于缺点,并由此而对我敬重;我坦白真诚毫无伪饰地把自己呈现出来,听任他们评判,并希望赢得他们的友谊。

读者诸君会发现,出于对真理的热爱,我甚至经常靠说谎人手,来把真理塞到那些愚昧者的头脑中去。看到我为了自己的一些奇思妙想而掏空朋友的钱包,读者也不会谴责我,因为这些朋友沉迷于一些荒诞的幻想,通过让他们以为这些幻想有成功的希望,我实际上是在消除这些幻想并治愈他们的愚蠢。我欺骗他们是为了让他们聪明起来,我不认为自己应该受责备,因为我的动机并非出于贪婪。为了追逐欢乐,我把钱都花在了不能永久占有的事物上。我认为,如果今天我是个富有的人,那就该受谴责,但我一无所有,我挥霍了一切,这既是个安慰,也是我为自己辩护的理由。这些钱本来是要被用在一些疯狂的计划上的,我只是妙手一转,把它们用在自己的荒唐事上。

如果不能让读者喜欢,我得承认自己会难过,但不会悲伤到后悔写这个回忆录的程度,因为谁也不能阻止我自得其乐。沉闷乏味是一种残酷的刑罚,如果不是因为粗心大意,地狱里各种酷刑的发明者肯定会把沉闷加进去。

但是说实话,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惧怕遭到读者的冷眼。这担心自然而然地产生,以致我不敢说自己能够超脱,我更不可能希望这本回忆录最终面世时我已经死掉,以此安慰自己。想到要死后还有未完之事,要劳动他人帮忙,我心中就充满恐惧和憎恶。无论快乐与否,生命都是人唯一拥有的财富,那些不热爱生命的人不配拥有它。有人可能热爱荣誉胜过生命,但只是因为恶名使生命受到玷污。而当一个人被迫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时,哲学必须保持沉默。啊,死亡!这是自然的残酷法则,人的理性只能厌弃它,因为它的目的就是毁灭生命。西塞罗说,死亡把我们从痛苦中拯救出来。但这位伟大的哲学家只留意了支出却没计算进账。我不记得他写《图斯库卢姆谈话录》的时候他的女儿图里奥拉是否已经死了。死亡是尚未剧终就把痴迷的观众从剧院赶走的妖魔。仅此一点,就足以让人们厌恶它。

在这本回忆录里你不会读到我所有的冒险经历。我略过了一些可能会得罪人的片段,在这些事件里他们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尽管如此,有人肯定还会认为我在一些地方不够慎重,对此我很抱歉。如果在我死前还有时间学会聪明的话,我肯定会烧掉一切,但现在我下不了这个手。

那些认为我对自己的艳遇描述过于具体的人错了,除非他们是在说我刻画得不够好。不管怎样,我请他们谅解吧,我的心灵已经老到只能从怀旧中得到乐趣啦。我很高兴能有机会在前言里告诫那些纯洁的人,遇到可能反感的地方就跳过去。而那些不读前言的人就糟了。前言对于书就如节目单之于戏剧,是必须读的。

我的回忆录不是给年轻人写的,为避免走上邪路,他们的青春必须在无知中度过。它的读者应该是那些已经广阅人世,对诱惑具有免疫力的人,是那些在烈火中长期修炼,成了不畏火的蜥蜴的人。真正的美德只是一种习惯,因此我敢说真正道德高尚的幸运儿做善事都不是故意为之。他们宽容异说,没有一点狭隘的心思。我的书就是给他们写的。我用法文而不是意大利文写作,因为法语比我的母语更普及。当然,语言方面的纯粹主义者会在用词上发现我母语影响的痕迹,如果这影响了读者的理解,那他们是有权利批评我的。希腊人喜欢泰奥弗拉斯托斯,虽然他有埃雷索斯口音,罗马人喜欢李维,尽管他使用帕多瓦方言。如果读者觉得我的书有趣,那我想我也可以指望同样的宽容。确实,全意大利都喜欢阿尔加罗蒂,虽然他的书里满是法语词。

有必要看到,所有在文字共和国里占一席之地的活语言中,唯有法语受到它的大法官的限制,不能借助其他语言的词汇丰富自己,而其他的语言,虽然都比法语丰富,只要觉得这些小偷小摸能装点门面,就从法语中掠夺词汇和谈吐方式。然而那些把法语控制在这样的律法之下的人却对它的贫瘠无动于衷,他们说法语已经尽善尽美,任何外来的成分都会破坏它的完美。这样的观点很可能是偏见的产物。在吕里的时代法国人对音乐也曾持同样看法,直到拉莫的出现使他们醒悟过来。现在,在共和政府下,雄辩的演说家和博学的作家已经使全欧洲的人相信,他们很快将使法语的优美和力量提高到一个世所未见的程度,任何语言都无法比拟。在短短五年之内,它就已经增加了百十来个新词,它们发音的甜美、庄严、和谐让人惊叹不已。在语言领域,还能发明出比ambulance(临时医院)、frarmiade(四年执政期)、monarchien(君主政体)和sansctllottisme(激进共和派)更优美的词汇吗?共和国万岁。只有身子没有头脑是做不出蠢事的。

我下面要标举的口号能够解释为什么我有时候偏离主题,并且,可能是过多的、对我的各种“战果”发表议论,那就是:“不能从知识中得益就等于无知”(西塞罗)。基于同样的原因,良朋聚首时我总是渴望听到赞许:听众能激发更大的努力,赞扬能增进技艺,光荣是强力的兴奋剂。

如果不是怕吓坏大多数人,我本愿意说出那硬骨头的格言:“痛苦都是自找的”。对于大多数人,一旦出了什么差池,就喊叫:不是我的错。必须把这点安慰剂留给他们,不然他们就会憎恨自己,并导致自杀。

对于我来说,我知道我的一切不幸主要都是自己造成的。这样,我很高兴能够成为自己的学生,并不得不热爱自己的老师。

后记

吉亚科莫·卡萨诺瓦(Giacomo Casanova1725—1798)生于威尼斯,父母均是演员。少年时代,因行为不端,被神学院开除,从此开始了冒险生涯。失宠于他的恩主一一一位枢机主教之后,卡萨诺瓦在威尼斯当了一段时间的小提琴手,生活潦倒、落魄;后来他漫游到了法国,在里昂加入共济会,随后又旅行至巴黎、布拉格和维也纳;1755年,卡萨诺瓦回到威尼斯,很快便以施行巫术的罪名被逮捕,关进了首领府监狱。1756年10月31日,历经千辛万苦之后,卡萨诺瓦成功越狱。后来他还将越狱经过写成一书发表。卡萨诺瓦逃到法国,并于1757年把彩票业引入了巴黎,为自己赚得大笔金钱,并一时成为名流、跻身上流社会。1760年,他躲债逃出巴黎,开始在欧洲各地漫游。一场决斗,迫使他逃离华沙,流亡至西班牙寻求庇护。在此期间,他得到威尼斯政府的宽恕,于是返回了意大利,并在1774—1782年间受雇于政府,成了威尼斯宗教法庭的一名密探。卡萨诺瓦晚景凄凉。1785年,他得到波希米亚的沃德斯坦伯爵的庇护,负责料理伯爵在Dux的城堡中的藏书,并于此终老。

卡萨诺瓦于1791年动笔撰写回忆录,到1798年他去世时仍未完成,一生事件只记述至1774年。回忆录手稿3500余页,用法文写成,并于1826--1838年间分12卷整理出版,书名为Memoires de J·Casanova de Seingalt。该版本据说删节、讹误很多。1960—1962年间,学者们以卡萨诺瓦的手稿为基础,推出了更为权威的版本,定名为Histoire de ma vie。企鹅出版社于2000年推出的,由Gilberto Piz—zamiglio节选、Stephen Sartarelli和Sophie Hawkes翻译的英译本(即本书汉译所据蓝本)所依据的,就是这个权威的版本。卡萨诺瓦的回忆录一经出版,很快便被译成多种文字;由于篇幅过长,相应地产生了五花八门的各种选本。仅在中国大陆,笔者就已见到两种不同的译本了。自然,各个选本总是相同处多于不同处。但与其他一些选本相比较,读者目前看到的这个本子,仍颇具特色,允称优秀。现向读者略作推荐。

首先,尽管对回忆录所叙事件进行了一些删汰,但本书文气依然贯通,脉络清晰,不会让读者产生“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同时,对所有删节部分的情节都作了恰当、简要的说明,又使读者能够领略原书的全貌;而且,所选每一事件(也可说是故事)的叙述,皆从头至尾整体保留,使读者获得一种完整感。其次,在卡萨诺瓦的历次情爱冒险中,本书只选了那些较上乘与高雅的,也就是说,本书所选的每次情爱经历,都有比较充分的铺垫,女性人物的形象都鲜明、生动,很多甚至有颇为曲折的情节,让读者心旌摇荡、浮想联翩;相反,那些急匆匆的情爱,以及一些夸大其辞、背离人伦的叙述,则被摒除在外。最后,该选本着意保留了最能体现18世纪习俗、风尚的部分。卡萨诺瓦足迹遍及欧洲,因此本书实在可称为一部欧洲18世纪社会生活史。举例来说,在《约翰逊传》中,鲍斯威尔为我们刻画了一位机智、风趣的加里克,但在卡萨诺瓦的笔下,我们看到的却是一个不同的加里克和不同的戏院。

最后,不很紧要但却不得不说的是,本书5年前已经译完,今年译者又将译文重新通读了一遍,时隔五年,译文竟然多出了许多错误。尽管当时时间紧迫,译者只能急匆匆行事,但新发现的误译仍使我非常灰心、沮丧。这说明,译文中必定还有许多错误;好心的读者,请原谅这些错误吧,因为发现错误,带给译者的虽然是痛苦,带给你们的也许是微笑。

译者

2007年3月于广州

书评(媒体评论)

最精彩的一本、书,再现了一个最精彩的人生;有什么小说家或诗人,能像卡萨诺瓦那样精妙地复现人生岁月逝去的荣光吗?

——Edmund Wilson

Edmund Wilson所言不虚,这确实是一部最最有趣的回忆录:其他写回忆录的名人,包括卢梭、斯汤达甚至奥古斯丁,与这位最擅长讲故事的大师相比,都要稍逊一筹。

——Paul Zweig

这部回忆录的内容丰富得要命,即便撇开那些性冒险不算,依然是丰富得要命。

——New Yorker

这是一部会让你手不释卷的自传……作者不但是位战果辉煌的偷情高手,也是位顶尖的文学天才。

——New York Tim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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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27 5:5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