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婉绪的成名作《裸木》描写了战争带给女性的精神创伤，三十多年来这部小说得到韩国一代又一代人的喜爱，保持着经久不衰的魅力，小说以韩国著名的“六·二五”战争为背景，描写了战争年代被扭曲的普通人的生活、命运和内心世界，表达了人们内心的孤独、对爱情和幸福的渴望。

长篇小说《裸木》是韩国著名小说家朴婉绪的处女作，又是其成名作，发表三十多年来得到韩国一代又一代人的喜爱，保持着经久不衰的魅力。

小说以韩国著名的“六·二五”战争为背景，描写了战争年代被扭曲的普通人的生活、命运和内心世界，表达了人们内心的孤独、对爱情和幸福的渴望。

小说中的裸木是一个象征性的存在。它诞生于因战争流落到汉城、不得不绐美军画肖像的著名画家玉熙道的笔下。在小说主人公的眼中，画家画的活像是一棵枯树。其实，那是画家对春天的憧憬，那是一棵坚韧地熬着苦寒的裸木。同时，它又是经历那场残酷战争的包括著名画家玉熙道、辍学大学生黄泰秀、用纤弱的肩膀担起全家生活重负的主人公等千千万万小人物的生动写照。

一只长着褐色汗毛的手突兀地伸到我鼻子跟前时，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护照里面一个长发女郎在灿烂地笑着。

“好看啊。”

其实，这种时候理应做出一些夸张的反应，多吹捧一下顾客。可是，也许是因为下午的疲惫，我却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站在我面前的魁梧的美国大兵看来比较敏感，他顿时拉下脸，把护照夺也似的拿了过去，放在眼前仔细审视了一番。许久，像是放心了，咧了咧嘴。

我逮住这个机会，迅捷地发挥了职业特长：

“哟，她比我见到的所有女人都漂亮。你真是有福气，该为这么漂亮的爱人画一幅肖像吧。怎么样?画在这漂亮的真丝围巾上面好不好?”

我给他拿了一块角上印有龙的图像的闪亮的人造丝围巾，因为这是我们肖像画部最合算的买卖。

“不。”

他撇撇嘴，晃了晃脑袋，走近玻璃陈列柜，在陈列肖像画面料的各种尺寸的真丝、围巾、手帕当中毫不犹豫地指了指一块巴掌大小的手帕。

“小气鬼……”

看着连画画的工钱总共才三美元的订单，我的脸再次拉了下来，再次不冷不热、公事公办地问清了黑白照片上的头发、眼睛和衣服颜色等事项，记在卡片上。

“什么时候能来取?”

“当然越快越好……最晚后天我们得回到一线啊。”

“又是个麻烦事……”

我想起了塞在抽屉里的积压着的活计，轻轻地飞着眼风，转移了话题：

“短假嘛更得好好快活快活，你说的一线是什么地方?”

“该死的，杨口!”他诅咒般地吐出这几个字，脸庞都扭曲了。

“真辛苦，可这一阵战况怎么样啊?”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竟然又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他撇撇嘴，做出了洋鬼子特有的耸一耸肩、摊开双臂的动作，意思是“天知道”。我虽然很难堪，但还是不动声色，竭力争取。

“好画得慢慢画呀，为了你们这些大忙人，我们可以代劳替你们邮寄。只要你留下地址，还有邮费……”

“不，用不着寄，这画纯粹是给我自己的……”

“干吗不寄?大家都寄呢……你不想给女朋友带去惊喜?”

突然，他的整个身子好像散发出怪异的性感：

“我、我想把那幅画搂在怀里，就像搂住她本人一样。尽量要快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扔下皱巴巴的三张美元，带着轻快的节奏甩下一句话走了。

“后天见。”

阴沉的天气加上停电，四个画匠都出不了活。我把刚刚收到的活分在急件抽屉里，倒背着双手穿梭在画匠们中间，时而尖声催促，时而适当地发一发牢骚，最后话里有话地敲打了他们几下：

“看样子真的不行，天天这样不把人缠死才怪。要跟崔社长商量商量，得多收几个画画的。”

看着他们齐齐地一愣，我似乎感觉到了捏在手里的小鱼徒然的挣扎。

说来也难怪，这四个画匠端着的画肖像这碗饭，真正忙到这份上的也就是美军发饷的月末前后一个星期，此后的日子不断顿就不错了。因为我们都是计件活儿，为了多接哪怕一件活，他们都要瞧我的脸色，而且几乎到卑躬屈膝的地步。

其实，我并不认为我们需要增加什么人手。不过是因为心里烦，朝着他们撒撒气而已，也并不是对他们心存什么恶意。

我称他们为画匠，崔社长有时也怪我没有礼貌，可我这么喊着不过是一来顺口，二来尚未琢磨出更适合他们的称呼，丝毫没有瞧不起他们的意思。

假如说我瞧不起什么人，那就是我恭恭敬敬喊他崔社长的崔万吉了。我上班的这美八军陆军消费合作社一楼，西头大约三分之一是韩国物产商场，都委托给韩国人经营。时逢人人都找不到差使的战争期间，抢一个柜台都很难。我们崔社长口口声声说，想有个柜台，没有过得硬的后台或手腕做梦去吧。在人们争先恐后铺开百业——手工艺品、玻璃器皿、竹制品、胶鞋、皮革制品、贵金属之后，不用花一分本钱的肖像画部竟然占有了一席之地，这能是平常的手腕吗?这是崔社长引以为豪的事。

不管怎么说，崔万吉招募了几个画画的，在富丽堂皇的陆军消费合作社一楼中央挂出了肖像画部的牌匾，既供给人家饭碗，自己也捞几个钱，还给我开支，而且他无限渴望并喜爱被称做社长。对于这样一个人，我间或以他不感到太寂寞为限，喊他“崔社长”或“社长大人”，而且喊他几次就腹诽几次，以此心里感到和他打了个平手。

电终于来了，却快到了打烊时分。

“他妈的，今天又糟蹋了。”

先是画匠老金有些神经质地将毛笔“哗哗”地浸在黑糊糊的液体里，其他画匠们也缓缓地收拾起画具来。

突然，我有些入迷地望着在辉煌的灯光下展现的对过那个美国商品商场，就像坐在台下仰望舞台一般。

啊，那百看不厌的“美国制造”的华美而诱人的商品，那些背靠着丰富的商品、旁若无人地忙着下班前的化妆的售货小姐们，我喜欢呆呆地望着这个风景。

特别是关门后的这个时候，整天遮挡着视野的黄黄的军装落潮般地退走，清扫工大妈们洒水擦地板的时候，空气变得格外透明，此刻我连对面的小姐们用熟悉的动作拧出来的口红的颜色的细微差别都能辨得一清二楚。P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