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一部妇孺皆知的《红楼梦》可谓凝聚了曹雪芹一生的心血。小说以贾宝玉、林黛玉的爱情悲剧为主线,驾构出了贾、王、史、薛四大家族的兴衰史。鲜活的人物、凄美的爱情,是一部读不完、说不尽的千古奇书。
《红楼梦》以其包罗万象的内容,博大精深的思想,精湛完美的艺术,丰富生动的语言,不仅稳占中国小说的榜首,而且成为中国文学的典范和骄傲,并屹立于世界文学之林。
本书以程乙本为底本,参以各种脂本、程本详加勘校;并选用了清光绪己亥年《增评全图石头记》(上海书局印)的40幅人物绣像及123幅插图。图文并茂,装帧、印刷精美,因而更具欣赏和收藏价值。
《红楼梦》以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之间的恋爱婚姻悲剧为主线,描写了以贾家为代表的四大家族的兴衰过程,揭示了封建大家庭内部错综复杂的矛盾,塑造了一批贵族、平民以及奴隶出身的女子的鲜活形象,展示了极其广阔的生活空间,反映了封建社会必然走向没落和崩溃的历史趋势。作品歌颂了封建家庭的叛逆者和违背封建礼教的爱情,初步体现出追求个性解放、思想自由和人权平等的人文思想。但由于历史的局限,作者在写出封建大家族没落的同时,也流露出惋惜和感伤的情绪,使全书蒙上了一层虚无主义和宿命论的色彩。
平儿摸着脸笑道:“我的脸都热了,也不好意思见他们。依我说,竞收了罢,别惹他们再来,倒没意思了。”探春笑道:“不相干,横竖咱们不认真喝酒就罢了。”
正说着,只见一个小丫头笑嘻嘻的走来说:“姑娘们快瞧,云姑娘吃醉了,图凉快,在山子后头一块青石板磴上睡着了。”众人听说,都笑道:“快别吵嚷。”说着,都走来看时,果见湘云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磴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蜜蜂、蝴蝶闹嚷嚷的围着。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
众人看了,又是爱,又是笑,忙上来推唤搀扶。湘云口内犹作睡语说酒令,嘟嘟囔囔说:“泉香酒冽,……醉扶归,……宜会亲友。”众人笑推他说道:“快醒醒儿吃饭去,这潮磴上还睡出病来呢。”湘云慢启秋波,见了众人,又低头看了一看自己,方知是醉了。原是纳凉避静的,不觉因多罚了两杯酒,娇娜不胜,便睡着了,心中反觉自悔。
早有小丫头端了一盆洗脸水,两个捧着镜奁。众人等着。他便在石磴上重新匀了脸,拢了鬓,连忙起身,同着来至红香圃中,又吃了两杯浓茶。探春忙命将醒酒石拿来,给他衔在口内。一时又命他吃了些酸汤,方才觉得好了些。
当下又选了几样果菜,给凤姐儿送去。凤姐儿也送了几样来。
宝钗等吃过点心,大家也有坐的,也有立的,也有在外观花的,也有倚栏看鱼的:各自取便,说笑不一。探春便和宝琴下棋,宝钗、岫烟观局。黛玉和宝玉在一簇花下唧唧哝哝,不知说些什么。
只见林之孝家的和一群女人带了一个媳妇进来。那媳妇愁眉泪眼,也不敢进厅来,到阶下,便朝上跪下磕头。探春因一块棋受了敌,算来算去,纵得了两个眼,便折了官着儿,两眼只瞅着棋盘,一只手伸在盒内,只管抓棋子作想。
林之孝家的站了半天,因回头要茶时才看见,问什么事。林之孝家的便指那媳妇说:“这是四姑娘屋里小丫头彩儿的娘,现是园内伺候的人。嘴很不好,才是我听见了,问着他,他说的话也不敢回姑娘,竞要撵出去才是。”探春道:“怎么不和大奶奶?”林之孝家的道:“方才大奶奶往厅上姨太太处去,顶头看见,我已回明白了,叫回姑娘来。”探春道:“怎么不回二奶奶?”平儿道:“不回去也罢,我回去说一声就是了。既这么着,就撵他出去,等太太回来再回。请姑娘定夺。”探春点头,仍又下棋。这里林之孝家的带了那人出去不提。
黛玉和宝玉二人站在花下,遥遥盼望,黛玉便说道:“你家三丫头倒是个乖人,虽然叫他管些事,也倒一步不肯多走。差不多的人,就早作起威福来了。”宝玉道:“你不知道呢。你病着时,他干了几件事。这园子也分了人管,如今多掐一根草也不能了。又蠲了几件事,单拿我和凤姐姐做筏子。最是心里有算计的人,岂止乖呢!”黛玉道:“要这样才好,咱们也太费了。我虽不管事,心里每常闲了,替他们一算,出的多,进的少,如今若不省俭,必致后手不接。”宝玉笑道:“凭他怎么后手不接,也不短了咱们两个人的。”黛玉听了,转身就往厅上寻宝钗说笑去了。
宝玉正欲走时,只见袭人走来,手内捧着一个小连环洋漆茶盘,里面可式放着两钟新茶,因问:“他往那里去呢?我见你两个半日没吃茶,巴巴的倒了两钟来,他又走了。”宝玉道:“那不是他?你给他送去。”说着,自拿了一钟。袭人便送了那钟去,偏和宝钗在一处,只得一钟茶,便说:“那位喝时,那位先接了,我再倒去。”宝钗笑道:“我倒不喝,只要一口漱漱就是了。”说着,先拿起来喝了一口,剩下半杯,递在黛玉手内。袭人笑说:“我再倒去。”黛王笑道:“你知道我这病,大夫不许多吃茶,这半钟尽够了。难为你想的到。”说毕饮干,将杯放下。袭人又来接宝玉的。宝玉因问:“这半日不见芳官,他在那里呢?”袭人四顾一瞧,说:“才在这里的,几个人斗草玩,这会子不见了。”
宝玉听说,便忙回房中,果见芳官面向里睡在床上。宝玉推他说道:“快别睡觉,咱们外头玩去,一会子好吃饭。”芳官道:“你们吃酒,不理我,叫我闷了半天,可不来睡觉罢了。”宝玉拉了他起来,笑道:“咱们晚上家里再吃。回来我叫袭人姐姐带了你桌上吃饭,何如?”芳官道:“藕官、蕊官都不上去,单我在那里,也不好。我也吃不惯那个面条子,早起也没好生吃。才刚饿了,我已告诉了柳婶子,先给我做一碗汤,盛半碗粳米饭,送到我这里,吃了就完事。若是晚上吃酒,不许叫人管着我,我要尽力吃够了才罢。我先在家里,吃二三斤好惠泉酒呢。如今学了这劳什子,他们说怕坏嗓子,这几年也没闻见。趁今儿我可是要开斋了。”宝玉道:“这个容易。”
说着,只见柳家的果遣人送了一个盒子来。春燕接着,揭开看时,里面是一碗虾丸鸡皮汤,又是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碟腌的胭脂鹅脯,还有一碟四个奶油松瓤卷酥,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莹莹绿畦香稻粳米饭。春燕放在案上,走来安小菜、碗箸,过来拨了一碗饭。芳官便说:“油腻腻的,谁吃这些东西。”只将汤泡饭,吃了一碗,拣了两块腌鹅,就不吃了。宝玉闻着,倒觉比往常之味又胜些似的,遂吃了一个卷酥。又命春燕也拨了半碗饭,泡汤一吃,十分香甜可口。春燕和芳官都笑了。
吃毕,春燕便将剩的要交回。宝玉道:“你吃了罢,若不够,再要些来。”春燕道:“不用要,这就够了。方才麝月姐姐拿了两盘子点心给我们吃了,我再吃了这个,尽够了,不用再吃了。”说着,便站在桌旁,一顿吃了。又留下两个卷酥,说:“这个留着给我妈吃。晚上要吃酒,给我两碗酒吃就是了。”宝玉笑道:“你也爱吃酒?等着咱们晚上痛喝一回。你袭人姐姐和晴雯姐姐的量也好,也要喝,只是每日不好意思的。趁今儿大家开斋。还有件事,想着嘱咐你,竟忘了,此刻才想起来。以后芳官全要你照看他,他或有不到处,你提他。袭人照顾不过这些人来。”
春燕道:“我都知道,不用你操心。但只五儿的事怎么样?”宝玉道:“你和柳家的说去,明儿真叫他进来罢。等我告诉他们一声就完了。”芳官听了,笑道:“这倒是正经事。”春燕又叫两个小丫头进来,伏侍洗手倒茶。自己收了家伙,交给婆子,也洗手,便去找柳家的,不在话下。
宝玉便出来,仍往红香圃寻众姐妹。芳官在后,拿着巾、扇。刚出了院门,只见袭人、晴雯二人携手回来。宝玉问:“你们做什么呢?”袭人道:“摆下饭了,等你吃饭呢。”宝玉笑着将方才吃饭的一节,告诉了他两个。袭人笑道:“我说你是猫儿食。虽然如此,也该上去陪他们,多少应个景儿。”晴雯用手指戳在芳官额上,说道:“你就是狐媚子!什么空儿,跑了去吃饭?两个怎么约下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儿。”袭人笑道:“不过是误打误撞的遇见,说约下,可是没有的事。”
晴雯道:“既这么着,要我们无用,明儿我们都走了,让芳官一个人就够使了。”袭人笑道:“我们都去了使得,你却去不得。”晴雯道:“惟有我是第一个要去,又懒又夯,性子又不好,又没用。”袭人笑道:“倘或那孔雀褂子襟再烧了窟窿,你去了,谁可会补呢?你倒别和我拿三搬四的,我烦你做个什么,把你懒的横针不拈,竖线不动。一般也不是我的私活烦你,横竖都是他的,你就都不肯。做什么我去了几天,你病的七死八活,一夜连命也不顾,给他做了出来,这又是什么原故?你到底说话呀,怎么装憨儿和我笑?那也当不了什么。”晴雯笑着啐了一口。
大家说着来至厅上,薛姨妈也来了,依序坐下吃饭。宝玉只用茶泡了半碗饭,应景而已。
一时吃毕,大家吃茶闲话,又随便玩笑。外面小螺和香菱、芳官、蕊官、藕官、豆官等一伙子人,满园玩了一回,大家采了些花草来兜着,坐在花草堆里斗草。这一个说:“我有观音柳。”那一个说:“我有罗汉松。”那一个又说:“我有君子竹。”这一个又说:“我有美人蕉。”这个又说:“我有星星翠。”那个又说:“我有月月红。”这个又说:“我有《牡丹亭》上的牡丹花。”那个又说:“我有《琵琶记》里的枇杷果。”豆官便说:“我有姐妹花。”众人没了。香菱便说:“我有夫妻蕙。”豆官说:“从没听见有个夫妻蕙。”香菱道:“一个剪儿一个花儿叫做兰,一个剪儿几个花儿叫做蕙。上下结花的为兄弟蕙,并头结花的为夫妻蕙。我这枝并头的,怎么不是夫妻蕙?”豆官没的说了,便起身笑道:“依你说,要是这两枝一大一小,就是老子儿子蕙了?若是两枝背面开的,就是仇人蕙了?你汉子去了大半年,你想他了,便拉扯着蕙上也有了夫妻了,好不害臊!”
P453-455
言情宣淫的文学和缠绵绮靡的昆曲一起在明末清初发展到极致。这是传统道学所抵斥的乱世之音,却是晚明思想解放潮流的产物,也成为有智识的知识分子传播新思想的源头活水。汤显祖、冯梦龙等人肇其端,李渔、李玉、洪昇、孔尚任等踵其后,激扬“情教”,以至于风月艳情流行书肆曲苑,泥沙俱下,在清初被作为淫词小说而遭禁毁的也最多。强调“情”而蔑弃经世正途甚至纲常伦理,承继的是魏晋名士纵情越礼的精神,而对于情的阐释,也带有了对传统的某种补救意味。
《红楼梦》长时间内也仅仅被作为“香艳”小晓,因为其中写的都是女子的事,又有男人浊臭如泥、女儿清爽如水的崇拜女子的奇怪论调;而且读之也的确会令人意荡心迷、神魂颠倒,清代就屡有少女因之而死的事件。换言之,《红楼梦》中的缱绻声色、缠绵歌泣,才正是它几百年来最令人着迷的地方。书名出处,一一说出自唐诗“惊破红楼梦里心”,一说为晚明柳如是的“始知昨夜红楼梦,身在桃花万树中”,迄无定论。但是,“梦”字无疑是秉承了“因情成梦”的《牡丹亭》的精神,清朝人称它是一部旷古绝今的“情书”。
《红楼梦》是写实与浪漫手法的结合。几番醒梦,梦中有梦。大荒山青埂(情根)峰和离恨天太虚幻境是书中两个神话层的结构。前者点出“以情补天”的题旨;在太虚幻境,作者则一方面以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的形式,点出书中“脂粉英雄”的序列;另一-方面又开出“情榜”,写出情之种种,不无寓意。在现实的层面,则以异常高绝的写实手法记录了一系列大家庭中的平凡女子,以及以“木石前盟”、“金玉良缘”为线索的一段爱情故事。
《红楼梦》是“情梦”,痴人说梦,情与幻,是为两大题旨。作者说此书“大旨言情”,脂砚斋则说“万境归空”是一部之总纲。而书中的寓言,径以“警幻”与“可卿(情)”为姐妹。“衔玉(欲)而生”的贾宝玉,是个专门喜欢吃女儿嘴上胭脂的富家子弟,整日周旋在家族女眷中间,这就是化身情种人世历劫的主人公。风月情怀,醉人如酒,情爱世界自有其迷人的魅力;但同时正如小说中真真假假的纠缠,情也有许多幻设虚拟的因素,过分陷溺就会堕入“迷津”。小说中宝玉被魇魔时也说:“那宝玉原是灵的,只因为声色货利所迷,故此不灵了。”(第二十五回)所以,纵肆情欲,即入魔障,难免会迷失自己清明的本性。但是石头蠢物又一定要在若梦尘缘中亲身经历并沉湎其中,才有可能“以情悟道,守理衷情”。这毋宁说是一种人生普泛意义上的困惑。小说对于情欲的态度,不在于逃避或断绝,而是“得其正”,从痴妄的遮蔽中走出来,转迷成觉,归于澄明。而心的迷与悟则恰恰是“太虚幻境”与“真如福地”一体转化的契机。太平闲人《红楼梦评》说:“黛玉之玉,与宝玉之玉,是一不是二。得情之正为通灵,一涉人欲则受染而失通灵,为黛玉矣。”极有道理,然而小说写出凄切含情的潇湘妃子,及其以泪偿情债的寓言,却是最为动人。
故事归结到奇幻深情,但又超乎寻常的男女情爱之上。正如风月宝鉴有正反两照,这部“情书”的背后则是以男女之情来晓喻人欲与天理之辨。写情与理的冰水相亲,也是对晚明纵欲思潮的反省。徐瀛《红楼梦论赞》称宝玉是“圣之情者”,他的“多情”和“深于情”,其实是指他喜怒哀乐自身情感的深致细腻。小说“情榜”中称黛玉为“情情”,宝玉则为“情不情”,说他“时常没人在跟前,就自哭自笑的;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看见了鱼,就和鱼说话……”《红楼梦》的“情教”思想本身就带有了泛爱主义和人道主义的味道。
曹雪芹一生主要在清朝雍正、乾隆年间,大约卒于乾隆廿八年(1764),仅仅四十余岁。根据现存的脂砚斋批本的早期三个本子即著名的“甲戌本”、“己卯本”和“庚辰本”来看,在乾隆十九年到乾隆廿五年间,亦即曹氏三十余岁时,题为《石头记》的小说前八十回均已大略写就(八十回后也有部分完稿,后来因借阅而迷失),而且已经“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并先后用过《石头记》、《情僧录》、《红楼梦》、《风月宝鉴》、《金陵十二钗》几种书名。这些尚需补改的《石头记》草稿本被交给其亲友誊清抄阅,此时就开始先后四次抄阅并加以详细评点的脂砚斋,与曹雪芹的关系极不寻常,因为“目击种种事,故得其详”,“批笔不从臆度”(刘诠福),可能在某种程度上也间接参与了小说的创作。今人周汝昌认为“脂砚”就是小说中史湘云的原型,最后陪伴曹雪芹的结发妻子。
曹雪芹辞世二十余年后,程伟元、高鹗在乾隆五十六年(1791)自称“一日偶于鼓担上得十余卷,前后起伏尚属接榫”,从而整理印行了百二十回的号称“全本”的《红楼梦》,在清廷的内务府刊书处印行,风行一时。自此,形成了《红楼梦》的两个版本系统,即八十回的脂批抄本系统和百二十回的程高印本系统。程本主要是甲本、乙本两种,也有评点本,即道光以后出现的王希廉、张新之、姚燮的所谓“三家评”(合评本易名为《金玉缘》)三种。程乙本比甲本晚一年印出,系在甲本基础上修订,改定字数将近两万字,可以说是该书最后改定的一种本子,亦即后来胡适推崇的亚东本,也是民国迄今最为流行的版本。
百二十回本究竟是妄人续作,还是在已有残本上的补缀修改,至今仍有争议。清人笔记传说它是“武英殿删削本”,有人说是乾隆皇帝授意阴谋篡改。张爱玲则从纯粹文本阅读的角度说,八十回以下的文字“天日无光,百般无味”,是“庸俗化”的狗尾续貂(《红楼梦魇》序),但又承认它“理到情不到”,“有一种特殊的枯寒的感觉”。不可否认,后半部的确大略传达了刨作者的本意,而且高潮迭起,文字也最为流畅。较之以“真本”名世但却多是残本又多文字歧异的脂本系统,百二十回的“全本”自有其通行干世的价值。
曹学考证派的胡适说:“《红楼梦》是曹雪芹将真事隐去的自叙,故他不怕琐碎,再三再四的描写他家由富贵变成贫穷的情形。”(《红楼梦考证》)作者自言“字字看来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寻常”,脂砚斋也屡称曹雪芹以辛酸之泪,“哭成此书”,“书未成,芹为泪尽而逝”。因而,《红楼梦》不仅仅是“颦卿宝玉两情痴,儿女闺房笑语私”,更寄托着“无才补天,幻形人世”的深沉人生感慨。大观园裙钗女儿的红楼一梦,既是华胥国、桃花源,是曹雪芹心中有情有爱的理想世界,也是写曹氏家族繁华如梦的失乐园。
写“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红楼梦》是一首挽歌。儿女情家族泪的背后,也有荣华转瞬,不仅劝人在情的世界里“作速回头”,也写出世路艰难无限哀婉。既是作者对盛世繁华的追忆,也是一部清朝康雍乾盛世时期阀阅世家豪门贵族生活的实录。但是人们又不满足于仅仅是“离合悲欢,兴衰际遇”的说法,而称它为“一声两歌”,有表里两层。表面言情,而内里暗有所指。又加之作者在写作中故设迷障,诸多隐讳,从而引发了红学研究中最早出现的素隐派。传说,“红楼一书,内廷索阅,将为禁本,雪芹先生势不得已,乃为一再修订,俾愈隐而愈不失其真。”(王梦阮《红楼梦索隐提要》)作者在小说中又特别强调“毫不干涉时世”,“不敢以写儿女之笔墨唐突朝廷之上”,似有隐衷不能直言。又有清人说原本内容“大有所犯忌”(《饮水诗词集》唯我跋),作者反而强调“实录其事”、不失“真传”,因此,政治索隐派认为其中必然投射了清初朝廷的政治情势和君臣事迹,纷纷提出了诸如顺冶与董鄂妃或者明珠、和珅、袁枚家事甚至影射康熙、雍正诸子夺嫡等等说法,也有说它是写南明旧梦、志在排满的遗民文学。直到今天,新一代素隐派对“红楼”真相的探寻仍在继续。
《红楼梦》在描写上秉承了以《金瓶梅》为代表的世情小说“琐碎中有无限烟波”的特色(袁中道),洞达世情,刻露曲折,穷形尽相。在更深层次上则有对以往各种小说成就的继承和发展,所谓“脱胎在《西游记》,借径在《金瓶梅》,摄神在《水浒传》”(张新之)。其中的诗词也多改造自晚明名士的作品,风雅卓如。“开谈不说红楼梦,纵读诗书也枉然”,《红楼梦》是中国古典小说的集大成之作,也是当之无愧的巅峰之作。
山东画报出版社的《绣像红楼梦》,以程乙本为底本,参以各种脂本、程本详加勘校;并选用了清光绪己亥年《增评全图石头记》(上海书局印)的40幅人物绣像及123幅插图。图文并茂,装帧、印刷精美,因而更具欣赏和收藏价值。
寒山子
2007年3月于济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