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之藩是科学家,在美国、台湾、香港育人无数。他还是散文家,作品影响了几代台湾和香港人。
曾是胡适的忘年小友,梁实秋的畅谈伙伴。一个烽火中的流亡学生,他力争上游,去了宾夕法尼亚大学、英国剑桥和普林斯顿,除了科技领域的一片天,他始终在心里为文学保留着一席之地。
他说:“我屡次荒唐的,可笑又可悯的,像唐吉轲德德不甘心的提起他的矛,我不甘心的提起我的笔来。我想用自己的血肉痛苦地与寂寞的砂石相摩,蚌的梦想是一团圆润的回映八荒的珠光。”圆润晶莹的篇章,现在看来仍经得起时间检验,历久弥新。
“清沏如水,在人类迷惑的丛林的一角,闪着一片幽光。”陈之藩对罗素曾下过如此的评语,这句话用在他身上,也是当之无愧的。
陈之藩是科学家,在美国、台湾、香港育人无数。他还是散文家,作品影响了几代台湾和香港人。
本书共分五辑,内容包括:诗与诗人、留学偶记、怀人、科学的联想、观感和记游。
一朵花里的世界
一粒砂里有一个世界,
一朵花里有一个天堂;
把无穷无尽握于手掌,
永恒宁非是刹那时光。
——布莱克
这是神的语言,还是鬼的声音?从十八世纪苍茫的原野与阴翳的天空中飘来的歌声,使人们沉醉在恍惚的、迷离的境界里。要寻觅这位诗人的踪迹,必须远离人间,凝眸天外——
布莱克(W川iam Blake)一七五七年生于伦敦,他是十八世纪最伟大的英诗人,还是一大画家,而且是极优秀的散文作者。此外,我们不要忘掉他是第一个英国的神秘主义者。
英国并没有产生出多少第一流神秘主义的作者,布莱克可以说是仅有的一位,如想找他这方面的同道,必须求之于英伦以外的国家。
于此,还是让我们给神秘主义下个定义罢,这个术语在今日看来有很广的意义,在当初它的意义却是很窄狭的。这个术语源于教会,在教会的语言中,一个神秘主义者是直接由天堂得来启示,而说出或写出上帝的福音的。嗣后,形而上学给神秘主义者下了一个定义,说这类人的知识是藉宗教信仰与沉思默想而获取的;这些知识是既不能凭推理,也不能凭观察获得的。到今天,我们把神秘主义者视为凡是相信与不可见的世界可以互通声息,或者说是借一种特殊的宗教训练而能获得较高的知识的人,即称其为神秘主义者。因此,今日欧洲许多作家,凡是信仰最高的知识可以借印度哲学或佛学的研究而获致的,即谓之为神秘主义者,正如基督教梦想者在几世纪以前被称为神秘主义者一样。由上面所述的这些解释看来,神秘主义的意义正可以它的名字“神秘”二字表之。总之,我们可以说神秘主义者是这样一种人,他相信超人类的知识可以借任何宗教信仰而获得,布莱克是一神秘主义者,上述种种意义,他兼而有之。
奇怪的是这样一个奇怪的人竞生在十八世纪,这个时代是英国文学史上最枯燥、最没有想像力的时代。在这段期间几乎没有真正的诗,有的只是些仅具诗的形式的空壳而已。在此文学的大沙漠上,布莱克如奇异的野花,现出不平常的颜色,发出不平常的香味。现在我们说一说他一生奇怪的事情:
布莱克是酒商的儿子,他的家却是一弥漫着神秘气味的家。在性格上他具有神秘情感的偏向,自认常常看见神鬼。他在刚会说话的时候,即常说出别人绝未看见过的东西。在他学过一些《圣经》以后,他说他常看见先知或天使,并与他们攀谈。有一次他说:上帝在窗口正注视着他。许多神经过敏的小孩,都是在七岁以前有看见神鬼的情形,不过大多数儿童的这段时期均很短暂;可是,布莱克则与普通孩子不同,他一生中全是在这种见神见鬼的儿童状态。事实上,我们可以这样说,他一生中总是与神鬼为友为邻.而很少和世上的人打交道。世人常把这种人叫做疯子。的确,可以说布莱克有些疯狂。但是这种疯狂对于一位诗人并无妨碍;相反地,疯狂倒帮了他。
将这样一个孩子送到学校去是很危险的,因为他过度敏感,太富想像了。所以,他仅在家中受教,一直等他年纪够大了,再让他去学商。他既长后,父亲送他到一雕刻师处当学徒,在学徒期问显出了他的才能。
有一天,他父亲带他到一最有成就的艺术家芮兰德的工作室去,他在这位艺术家的屋中刚坐了几分钟,即偷偷地对父亲说:“父亲,我不喜欢这个人的脸,看他那副样子,像不久即要绞死。”说来也奇怪,这位艺术家几年以后竞因赝品罪而被绞。P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