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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对岸的诱惑(中西文化交流记增编版)
分类 文学艺术-传记-传记
作者 赵毅衡
出版社 上海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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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本书主要写20世纪上半期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人物,内容包括西游记、东游记、梦游记和游之余等四篇,讲述了这些文化名人——西方人来中国,中国人到西方,看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这些钩沉学术人物、学界轶闻,性质介乎文学史思想史之间,文字轻松活泼,见识非凡,还嵌有许多小八卦,对于从不关心“中西文化交流”这么沉重命题的读者来说也是非常耐读而见识的。

内容推荐

本书主要写20世纪上半期中西文化交流史上的人物——西方人来中国,中国人到西方,看到了什么,学到了什么?是为“东游记”、 “西游记”和“梦游记”。“游之余”从另外一个角度探讨了中西文化之间的交流——赴海外求学的学子和学者如何以华人身份在异乡站稳脚跟,达到自己追求的目标;作者结合自身经历娓娓到来,深得其中三味。

赵毅衡先生是学者中讲故事的好手,尽管是在“胡读书后涂下的文字”,是“纯为爱好而写”,但文笔优美,将故事娓娓道来,让人读得饶有兴致。

目录

(增编版)按言

自序

第一编西游记

徐志摩:最适应西方的中国文人

求博还是求精:傅斯年的例子

留学民族主义:朱湘的留美之怒

许地山留学:为我所用大可不必情绪化

闻一多与美国“死水”

《虹》后之《霞》:“时代女性”如何用一生完成小说

拼命精神,打油风趣:刘半农之留学

穆旦:下过地狱的诗人

李金发:不会写作,才会写诗

留学而断送前程的康白情

老舍:伦敦造就的作家

邵洵美:中国最后一个唯美主义者

蒋希曾:一个不该被忘记的华人作家

组织成的距离:卞之琳与欧洲文学家的交往

株语堂与诺贝尔奖

胡愈之与世界语乌托邦

吴宓没有写出的长篇小说

萧乾:永远的少年

这个哑巴太会说:英语散文家蒋彝

李劫人:被忘却的左拉

郭嵩焘:西方官司中国打法

第二编东游记

我的老同事庄士敦

朱利安:革命与恋爱

艾克敦:胡同里的贵族

瑞恰慈:镜子两边的中国梦

燕卜荪:某种复杂意义

蒙罗:“在中国色彩中得到安宁”

韩约翰写萨凡奇

名士高罗佩与西方《狄公案》

奥尼尔:道家救赎华尔街

狄金森:顶戴花翎的剑桥院长

毛姆与华侨持枪女侠

宾纳:弄假成真的“中国式诗人”

奥登:走出战地的诗人

金斯堡的100个问题

第三编梦游记

芳香而危险的爱情:凯瑟有所思

斯奈德:儒佛道社会主义者

弗莱:在文明的另一极

鄂狄叶:从《玉书》到《大地之歌》

韦利:轮回非幽途

罗厄尔:拆字的女“罗斯福”

杰弗斯:悲观主义之鹰逍遥游

凯喆安的“机变诗”

为庞德/费诺罗萨奇文一辩

“一字儒”庞德

第四编游之余

我们还有选择专业的自由吗?——留学史笔记之一

留学是否可以研究中国题目?——留学史笔记之二

海外学者有优势吗?——留学史笔记之三

听谁讲述异乡事?——留学史笔记之四

后仓颉时代的中国文学

日军集中营——历史与小说

抛出社群如何自治?

新价值从何处来?

跋双单向道:中国的西方热与西方的中国热

试读章节

徐志摩:最适应西方的中国文人

标题听来调侃,却是出于由衷的钦佩:现代中国文人,在西洋活得如鱼得水的,徐志摩恐怕是一枝独秀。

曾有船C电台记者采访我,问寓居西方的中国文化人,如何才能融入西方文化。我干脆地告诉他:完全没有可能。除非你嫁入或娶进洋人家庭,有人步步指引,事事点拨;否则,就等着在这里成长的下一代吧。各种谈得热闹的种族肤色上的心理问题,是已经进入这个社会之后的事。对我们这些成年后来到西方的人,连受冷落的心理痛苦都谈不上:除了工作中不得不应付的人事关系,我们没有精力深入这个文化,泡酒吧,坐咖馆,逛派对,步山原,钓急溪,没有时间补课来熟悉并崇拜各种运动的英雄,各种娱乐的明星:我们面临的是不可能跨越的文化之沟,我们几乎不可能与同行之外的西方人交朋友。

近来读了一些徐志摩,才觉得自己的断言恐怕应当修正:如果你愿意像徐志摩那样不惜代价地社交,而且有他那样的魅力和才气,恐怕真可以“进入”洋人社会。首先可举的例子,当然是徐志摩见曼殊菲尔这桩文坛佳话:费时多日,反复去信求见一面,先与曼殊菲尔的实际丈夫墨雷大谈了一次俄国文学(曼本人最爱契诃夫)。得到邀请,冒雨找去。入屋后万分激动,却不料曼殊菲尔因病不见客。徐忽见有客从楼上走下,于是乘机再陈述要求,回话才是:“可以上楼去见她。”

据徐志摩自己说,前后不过20分钟,徐志摩却当做平生最宝贵的记忆,回忆纪念一辈子从未稍息。

换一个人,你我之类的俗人,早就觉得受了无礼怠慢,一走了之,所以我们从无徐志摩的好运。徐志摩一见“仙姿”,马上“一阵模糊”,“头晕目眩”,“像受了催眠似的,只是痴对她神灵的妙眼。”“眉目口鼻之清之秀之明净,我其实不能传神于万一……只觉得可感不可说的美,你仿佛直接无碍地领会了造化最高明的意志。”

当然,诗人对美特别敏感。但是谁能像徐志摩,多年之后,还在不厌其烦地写“二十分钟不死的敏感”:“粹极的灵彻性,”“她,是使我使用上帝给我那把进天国的秘匙的,”“我怎么能形容我那时在美的神奇的启示中的全身震荡?”徐志摩神经的易感性,真令人钦佩。

从我所找到的大量照片画像来看,曼殊菲尔无论用什么标准,都算不上美人,但徐志摩让我们信服她的天姿国色。而且没有人能去测定徐是否言过其实,因为曼殊菲尔第二年即去世。为此,徐志摩曾到.巴黎她的坟上哭吊,并有诗祭之。

我这么一说,好像徐志摩在炮制美丽才女神话?是如此,又并非如此。徐志摩结交名人的本领,可能盖世无双:1921年徐到英国时,是个24岁的青年学生,尚未想到写作,只是个文学爱好者,政治、经济,哪一门都念得半不拉儿。结交的却是大作家威尔斯、康拉德,最重要的美学家弗莱,名批评家墨雷,桂冠诗人布里基思,英国社会主义的主要思想家拉斯基,而当时知识界的领袖狄金森竞成了徐的保护人。请问,本世纪中国文人有谁交往有如此之广?恐怕只有萧乾等二战期间在英的人可能有此缘分,那大半是拜“同一战壕”‘I青结之福。

当然,徐志摩本人翩翩佳公子,说得一口好英语,中西文学都读得多。本世纪最有成就的中国诗翻译家韦利曾多次向这个小青年请教唐诗,你能想像当今哪位汉学大家向一个中国留学生请教?

家境富裕也是原因之一。徐志摩出手之大方,让人惊异。请看徐带给曼殊菲尔的见面礼:赵之谦草书法画梅、王觉斯草书、梁山舟行书……徐志摩拜见西欧文豪的确有股热切劲儿一而且每见必有文记之——当时创造社讽刺他“拜祖宗”,鲁迅讪笑只有大文豪才有资格哭洋女坟。徐志摩有个好处:对此类嘲弄不睬不理,我行我素。  1925年他欧游时,公布日程似地说:“我去为了泰戈尔,顺便我想多瞻仰几个英雄。我想见法国的罗曼罗兰,意大利的丹农雪乌,美国的哈代。”哈代见着了:80多岁糟老头,当然没有曼殊菲尔的“碧玉似的容貌”。。徐志摩的描写很刻薄:“怜这条倦极了通体透明的老蚕,在暗屋子内茧山麦柴的空缝里,昂着他的皱褶的脑袋前仰后翻地想睡偏不得睡。”徐志摩远道奔至多赛特郡,哈代拒绝题词,拒绝拍照,“啬刻的老头,茶也不请客人喝一杯。”徐请求一点纪念品,哈代从花园里摘给他几朵花!如果说,好见名人未免有点矫情,但徐志摩对已死者一样景仰,欧游还有谒墓的报告:在莫斯科上契诃夫、克鲁泡德金的坟,在枫丹白露上曼殊菲尔的坟,在巴黎上茶花女、哈哀内的坟,上波德莱尔的坟,上伏尔泰、卢梭、雨果的坟,在罗马上雪莱、济慈的坟,在翡冷翠上勃朗宁太太的坟……名单太长,不抄了,连徐本人都自嘲他在“上清明”。

既然此人有自行“设置程序”的本领,我有理由怀疑,徐志摩的剑桥,是他为自己制造的神话。

1920年9月,对美国失望后来到英国(当时纽约世界级文化名人的确没有伦敦多),秋天见到17岁的林徽因,一见钟情,神魂颠倒。这场单相思为时极短,速战速败。冬天,林去苏格兰上学,不久后随父回国。而徐志摩致信家中,“盼媳出来”。于是,妻子张幼仪携子来伦敦。徐志摩虽说是在伦敦社交界大获成功,他却决定去剑桥。为此,还走了狄金森的后门。

1921年春,徐志摩到剑桥国王学院,没有专修,是个随意选择听讲的特别生。他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听过课,而住处竟然离剑桥六英里(近20里)!徐自己承认他在剑桥“谁都不认识”,连同学都没一个。而与他乞求来英的妻子却闹起了离婚。无怪乎莎士比亚那么赞美英格兰之夏,徐志摩却说“英国几乎是没有夏天的”。该年冬天,林徽因回国,而徐志摩把妻儿送到德国,次年3月,他在柏林离婚,一个人回到剑桥。

就是在这人生最低潮之时,徐志摩动手制造剑桥神话。1922年3月归英,忽然发现“我这辈子就只那一舂”。他开始写诗了,中国有了一个才气横溢的大诗人。奇迹是怎么发生的?因为在“四五月间”剑桥的“春天是更荒谬得可爱”。春天可爱依然,对事事失败的徐志摩,却是荒谬。这是他“慢慢发现”的。发现了什么?徐的((我所知道的康桥》,完全在描写乡野景色,附加描写了剑河上的古桥,完全没有说到文化学术。细读一下,就明白徐志摩在剑桥如此惊喜地发现的,与你我各位在国外发现的完全一样:孤独。不过孤独在他的笔下很诗意:…单独,是一个耐人寻味的现象。我有时想它是任何发现的第一个条件……你要发现你自己的真,你得给你自己一个单独的机会。你要发现一个地方,你也得有单独玩的机会……啊,那些清晨,那些黄昏,我一个人发痴似的在康桥!绝对的单独。”

徐志摩写到散步,单独;写到骑自行车游荒郊,单独;划船屡学不会,也没个英国朋友教,只能呆呆看着矫健的女学生划船。“那闲暇,那轻盈,真是值得歌咏的。”我不相信他心里此时没有一点酸劲儿。个人生活的剧变,恋爱的不幸,应当使一个敏感的诗人痛苦欲绝,尤其是落到无一人可说话的地方,稠众而无人理会,应当更为痛苦。可是徐志摩感觉不同:“我在康桥的日子,可真幸福,深怕这辈子再也得不到那样甜蜜的洗礼。”

为什么1922年的剑桥,与1921年大不一样?我个人觉得,这与徐志摩交游洋人的本领,有相似的心理因素:他是个完全没有自卑心理的人。面对西方最骄傲的文化人,积极交往,不顾对方脸色;面对最孤独最失败的境遇时,寻找“发现”。徐志摩浪漫热烈,逆战获胜,而你我俗流坐而叹息,一无所成。笔者住伦敦,把来访的中国文人带到剑桥去“看徐志摩”,成为每年必有的一二次义务。

这么一看,徐志摩确实不简单。美国可能把闻一多变成诗人,但他对美国那段生活绝口不提;朱湘在美所受歧视,使他一生愤愤不已,最后自沉投江也不无此因;英国可能把老合变成作家,老舍对英国绝对无好话;许地山在牛津苦读,他对英国的教育赞不绝口,对英国人只是淡淡说一句“交不了朋友”。把留学生活写成天国的,真的只有徐志摩一人。韦利在回忆徐志摩时说徐“虽然崇拜拜伦,但为人并没有多少拜伦作风,比如缺乏拜伦的愤世嫉俗”。这个英国学者眼光很准。浪漫文人看来有两种类型:怨艾愤世型、自我得意型。后一种不一定是缺点:后来《新月》的成功,就是仰仗徐志摩的这种品质。张奚若回忆说徐志摩“一生没有仇人。别人不能拉拢的朋友,他能拉拢;别人不能合作的事情,他能合作;别人不能成功的地方,他能成功。你看那((新月》月刊、新月书店、《诗刊》种种团体工作,哪一种不是靠他在那里做发酵素,哪一种不是靠他在那里做黏合物”。

真的,能在伦敦的阴雨中让傲慢的大英文人一展笑颜,能在绝对孤独的剑桥,把惨淡幽闭变成灵感的灿然爆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人不能应付?还有什么事能难倒他?后记

由此文出发,我斗胆冒险解决一个文学史“难题”:新月派的范围。英国现代文化史上的布鲁姆斯伯里集团,也有这个难题:谁算谁不算“布圈人物”。我仔细查了《布鲁姆斯伯里人物词典》,发现凡是被弗吉尼亚·伍尔夫和范奈莎·贝尔这两姐妹邀请参加她们举行的派对的人,都可以算。参加很多次的如艾略特,次数不多的如韦利、罗素,都算;而从来不参加的如曼殊菲尔(她与伍尔夫是仇人,伍尔夫日记中记了她不少坏话),住得不远,也不算。套用此原则,我也认为凡是与徐志摩过从的,都是广义的新月派。

徐志摩本人说他组织此种团体的模式,是英国的拉菲尔前派与费边社,他是想找一个历史更悠久的典故。新月派,是以人为核心的松散集合,徐志摩与谁交往,谁就是新月派。

可以看到,“布鲁姆斯伯里集团”与“新月社”有许多相似:诗人作家批评家为中心(胡适、徐志摩、闻一多、陈源、饶孟侃、梁实秋、沈从文、凌叔华、朱湘、卞之琳、陈梦家等),团聚包括科学家(翁文灏、李四光、梁思成),政治家(张君劢、罗隆基),人类学家(潘光旦),经济学家(张奚若),甚至军人(王赓、蒋百里)等一时之选,以沙龙(开始是徐志摩家,后是闻一多家,再后是林徽因家)为聚会地点。也出杂志,办N#,参与情况却因人因事而变动不居。有的文学史家认为北京“现代评论派”-b“新月派”,组成重复,却不是一个派别,实际上1925年的新月社,与1925年的新月社,与1927至1952年在-上海的新月派(即新月书店作者群)成员也很不相同。

在《新月》上发表诗的,为《现代评论》'5稿的,参加林徽音或闻一多沙龙的,被陈梦家编入《新月诗选》的人,基本上都是徐志摩的个人朋友,因此都可以算新月派。

我这个标准,不能说如何让人信服,但是其他任何标准,都更难说得圆通——我相信徐志摩本人的社交本领,是新月派之所以成为新月派的重要因素。……P

序言

(增编版)按言

这本书是四年前出版的,书店售罄,读者又需要,只消重印,本不必出新版。

但是此书有点不同,我在原序中已经说了,平日随便读书,看到好题材赶快追踪跟读,所以书不厚,写了二十年。日积月累,渐渐摞成一本。原书出版后,读书未停,到图书馆翻阅的旧习未消退,四年中自然而然又积累了一批。于是撤出原书中与我的其他书重复的篇目,加上十多篇新篇目,是为“增编版”。

原书出版,只当了一件自家心事,为二十年的乱读书做了盘点。不料各方面反应,出乎意料之外。

首先是不少文友来谈轶事,有点像现在博客的“跟帖”。来信补充的,质疑的,反驳的,互联网上遥应一下的,甚至有远道来找我商榷的。一人读不如众读读,我把各人的跟帖记下,新版本增加了不少“补记”。如果历史能这样靠大家累积写成,岂不太妙?

另一个没有料到的是,不少大学老师用此书做“教辅”,研究生写论文用做出处,评审教授往往来问我学术根据何在。一开始就只是当做自我消遣来写,材料没有详尽注明,论事没有说各方观点。我只能打着哈哈说“心外无物”。

我在此特地说明一下:书中说的,都有根据。只不过已经写成游戏文字,就不想重做高头讲章了。

只能说:这本书可能无心对上了有意,击中了现代文学文化史的一些紧要空白。如果真是如此,此书或许能提示有心者:有些好题目一直被忽略。

由于以上原因,有了这本增编版,望读者垂鉴。

赵毅衡

2007年1月11日,成都

后记

跋双单向道:中国的西方热与西方的中国热提要:

本文谈几点现象的观察,不是分析,也不是结论,更不是评价。

一个世纪的中西文化交流,明显的事实是:西方人来中国,是当老师;中国人去西方,是当学生。l 00年来,这个格局基本上没有改变。原因是西人来教的,中国人去学的,不是西学,而是普遍之学:西学至今被视为普遍之学。无怪乎中国的西学家是知识界的中坚,都是内行;而西方的汉学家属于知识界边缘,某些重要西方知识分子,真正能把中国文化转化为西方主流思想,几乎无一例外是外行。“外行化”的中国,才能被西方文化吸纳。双单向道

现代中国一直有西方热,现代西方也一直有中国热。两头热,也不能保证恋爱成功,因为20世纪中西文化交流中的一个基本势态,是交往的“双单向道”——表面有来有往,实际是两个单向:中国人去西方当学生,西方人到中国当老师。这个局面已经100多年,至今基本格局未变。从世纪初康梁到西方学维新之道,顾维钧马寅初等清末民初留学生,到“五四”一代(例如整个“新潮社”)几乎全部留学,一直到50年代的留苏,八九十年代的留美,中国文化人看来100年还没有毕业;而西方人,赫德来教中国海关税法,庄士敦来给溥仪启蒙,李提摩太卡拉罕鲍罗廷教革命之术,杜威罗素讲现代哲学,瑞晗慈燕卜荪讲文学理论,一直到近年詹明信傅利曼,教的东西,学的东西,不是“西学西术”,而是“学术”。

这当然是老生常谈了。我想说的是例外,既是“规律”,就有例外,本无足奇,但这些例外也有规律。中国人在西方也有当老师的:在人文社科领域当教师的,从赵元任起,教学研究大多与中国相关。自60年代起,中国人文社科留学生大量留居西方,造成近年来西方“汉学”的巨大变化。以普遍理论,或以西方文化为专业的人,相当稀有;其中有独特贡献的,更是凤毛麟角。我曾经追踪卢飞白等在西洋教西方文化的人物,他们即使书教得不错,研究方向却很难坚持,大多还是转向中国文化,或中西文化关系。

另外一个例外,也一样不例外:西方到中国当学生的,近年渐渐增多,绝大部分学汉语,或是进行中国课题的研究。

“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这条让文化学者争论不休的口号,在实践中一目了然:百年实践,西学被等同为普遍性,为体;中学明白无误是特殊性,为用。这种据称的普遍性,经常闯祸:李德教革命战争,不明白面对的是中国战争;傅利曼教价格改革,不明白面对的是中国市场。尽管有此种教训,西方性即普遍性,这个基本概念,依然如旧:今日的时髦青年认为西方式酒吧文化,就是“文化”。

这个局面,在非亲身访问的“遥视者”中间,一样存在:中国一个世纪翻译的西方文化文学著作,看来超过任何国家(甚至超过日本?),几乎无书不译。但是西方人写中国的作品,哪怕影响巨大,如马尔罗的《人的境界》和赛珍珠的《大地》,一直无法使中国人感兴趣。即使译出,读者看不出好处。都怪细节失真,更主要的原因,恐怕是中国读者期待的西方性/普遍性被题材破坏了。

西方人也意识到这一点,不管他们对中国如何好感。詹明信到中国,讲的不是西方的后现代主义,而是“普世性”的后现代主义。讲到中国文学,就说是“民族寓言”,具有特殊性质。我想不通为什么鲁迅是民族寓言,而福克纳不是不能读成“民族寓言”。

近20年来,海外华文文学,海外华人的西文文学,双峰对起,蔚为景观,与林语堂甚至汤亭亭的时代相比,已经进展巨大。这两种文学,有很大区别。但是两者有一个相同点:无论作者在哪里长大,无论使用何种语言,两类作者都是在西方写中国题材。由此也决定了这两种文学,都难以返回中国。林语堂用英文写的《京华烟云》名满欧美,哪怕林语堂是汉语散文大家,这本大作依然让国人看不到好处;汤亭亭的《女战士》在美国已成英语系必读书,在中国始终没引起广泛兴趣。中国题材,反而给读者泼了冷水。

道路的单向性限制,一至于此。外行大师

西方注视中国的,有许多专业人员,即所谓汉学家。一个世纪来,汉学家负起对西方介绍中国的责任,他们的成就巨大。但是,他们在西方知识界是边缘人物,他们成就再大,也只是在关心中国的小圈子之内。

在西方注视中国的,不只是这些专业人员。西方文化的核心人物——对现代文化的形成起了关键性作用的哲学家、思想家、艺术家、作家和诗人——他们的“中国爱好”超出于现实政治以上,因此更能凸现西方文化的长期关切面。而且,注视中国出于他们本人的主体意识需要,而不是职业必须。因此,如果他们的观察是负面的,例如巴尔特发现文革的口号政治是“符号过程的结束”,他就转到日本去寻找他的“符号帝国”,对中国三言两语打发。而不像“专业注视者”,失望就不得不作出负面表述。一句话:“业余”汉学家,不说便罢,真正钦佩才说话。现代西方的中国热,这才形成气候。

我不是说这些“一流文化人”超凡脱俗,他们也受制于大气候,但潮流正是由这些人推动,例如庞德之于“并置诗学”;马尔罗之于“东方革命热”,萨特等人之于“文革热”。或许可以说,历史借他们的手推动潮流。

这与中国的西方热正成对比:中国翻译研究西方的专家,常是知识界中坚一从鲁迅、茅盾,到傅雷、杨绛,均是如此,是知识界主流。西方真正从事研究翻译的汉学家,没有一个人,在知识界有如此地位。因为一为普遍之学,一为特殊之学。三步三借

20世纪西方思想的主题,是现代性:先是推进深化现代性,后有反思批判现代性,最后试图代之以后现代性。奇怪的是,每一步都有人“借鉴”中国文化。

世纪初在各个文化领域中推进现代意识的人,哲学家如罗素、杜威,文学理论家如瑞恰慈、燕卜荪,政治学家如狄金森,美学家如弗莱,诗人如庞德、罗厄尔,都对中国文化给予令人感动的赞美,而且认为中国古代哲学、诗学、美学,均具有“惊人的现代意识”。

一次大战之后,西方文化界的主流对现代性进行反思批判。中国文化的某些方面,成为他们批判现代性的重要依据。最早是一批人道主义作家,如托尔斯泰、罗曼罗兰、毛姆,起而抨击现代性与殖民主义之间的伦理矛盾,二三十年代,马尔罗、史沫特莱、休斯、伊文思等作家艺术家,则进而寄希望于东方革命。奥尼尔、杰弗斯以及50年代出现的垮掉派诗人作家,希望在道佛的清虚无为中找到对西方“过分的浮士德精神”的平衡;李约瑟、高罗佩等人,则推崇以道家为主的中国“宽容健康”的性学,以及中国本有科技思想,以证明“中国现代化道路”。而布莱希特、梅耶霍夫、阿尔陶等人推进的实验戏剧运动,则以中国戏曲为理想舞台,借以形成对意识形态的批判。

西方思想界从60年代后期起出现剧烈变化。从文化逻辑上,这是上述第二波的自然延伸。一连串的政治事件,主要是越战、中苏对立,以及文化革命,直接推动了新思潮的兴起。存在主义的亲中国精神,在安东尼奥尼、安迪·沃霍尔等人手中变成中国图像,在斯奈德、布莱等人的诗中与“深度生态主义”结合;60年代末,法国结构主义突破进入后结构主义,德里达、索莱尔等人以中国文字/文化传统颠覆西方的逻各斯中心,阿尔都赛、福柯、克莉斯泰娃等人,以马克思主义进行言说权力分析;此后,詹明信以中国为分析对象,把后结构主义导向后现代主义。

这三步的推进,全靠“非汉学家”。他们思想的“中国根据”,可以说全部是皮相之见,有时荒唐之甚,经常有汉学家站出来指责他们太不了解中国。但是西方文化史的推动者,不是汉学家。实际上,如果他们对中国文化课题真正详加研究,他们就不得不成为拘泥“真相”的专家,而不再是西方文化的核心人物。考虑到这一层,它们对中国的阐释是否确当,只是一个次要的问题。误读时髦

而在整个20世纪,西方学者到中国访问讲学,几乎绵延不断。某些特殊场合,例如抗战期间聚集武汉与重庆的西方文化人(奥登、李约瑟、费正清、瑞恰慈、高罗佩、斯诺等等),例如70年代到北京的“‘文革’亲历者”(宋塔格、克莉斯泰娃、安东尼奥尼等),在中西文化交流的影响很大。

如果从他们各自在中国文化中发现“热点”上探讨,可以发现,20世纪西方的中国热,与先前几个世纪,有重要的区别。

曾经让莱布尼茨和黑格尔等哲学家为之着迷、为之高理一番的汉字文化,在20世纪更为迷人:费诺罗萨与庞德的诗学,爱森斯坦的蒙太奇理论,德里达的“写作学”,索莱尔与克利斯泰娃引申出的符号文化学。但是莱布尼茨与黑格尔,试图包揽全球文明,也认真地想对中文作个公正的评价;20世纪的讨论却有点明知故犯:庞德与克莉斯泰娃都承认过,汉语的真相,可能与他们的描述不同,但是无关紧要,他们演绎出来的复杂的理论,一样可以言之成理。

几乎相仿的情况出现在梅耶霍夫与布莱希特等戏剧实验家身上:他们对中国戏曲的观察,或许极为皮相(爱森斯坦还把戏曲舞姿比之于“中国象形文字”),但是发展出来的戏剧美学,的确发人深省,在现代文艺哲学的发展中,是个关键的转折点。以至于80年代的中国实验戏剧,都从他们的“误释”中寻找新起点。

第二个热点,则更与20世纪之前的关注点不同:除了狄金森、庞德、瑞恰慈等个别人,大部分中国爱好者都不再对儒家理论与政治秩序感兴趣,而道家与佛教(尤其是禅宗)却成为中国思想最迷人的地方。由于这两种思想,在现代中国并无普遍兴趣,需要“参与”的垮掉派诗人作家,只能转向日本禅学和藏传佛教作为替代。但是道家对海德格尔和雅斯培尔的哲学,奥尼尔的戏剧,美国新超现实主义诗歌的影响,则无可替代。

第三个热点,是先前世代没有的。那就是东方革命及其极端变体“文化大革命”,和它的思想支柱毛泽东思想。赛珍珠与马尔罗思想相差极大,他们笔下的中国,都离中国现实甚远。但是他们对西方30年代的影响,却相当类似。毛泽东主义对从萨特、威廉斯,到阿尔都赛、福柯、索莱尔、克莉斯泰娃、詹明信的影响,是提供了一种非苏俄式的,也非纯“西马”式的,把支持“东方革命”与(西方)国内阶级斗争结合起来的新型马克思主义。

这种马克思主义的出发点是后结构主义,却已经包含后殖民主义理论,三者很自然结合成一体。因为这三者都与中国有关。它们构成了主导西方学界的批判思潮,而批判必然需要他者的支持。后殖民主义学者,如赛义德、斯皮伐克、巴伯等,难以充分融贯马克思主义,因为作为他们的注视对象的伊斯兰或印度文化,没有接受过,更没有创新过马克思主义。“文革”中国成为热门,是自然的事。

所有这些“热点”及其理论,都是从西方文化“内需”的产物:其理论,其推论,适应西方文化内部话语权力平衡的需要。因此,汉学家,或中国人,批评他们“一厢情愿”,把中国“乌托邦化”,其实不过就是说,它们不能当做普世性的理论。虽然“来自”中国,却难以应用与中国。这与本文第一节所说一致:西方人对中国文化的讨论,自以为有普遍意义,一旦具体应用于中国,就失去了西方学说“应有”的普遍性,往往容易捅上大娄子。

看到这些皇皇大名,如果我们误认为克利斯泰娃、福柯、詹明信等人对“文革”的观察,可以作我们的借鉴,就像说庞德或德里达对汉字的见解,可以给中国文学以现代性,就完全是南辕北辙了。

中国特殊性,并非绝对不可能沿双单行道开回来。例如近20年中国“实验戏剧运动”就成功地把借鉴西方实验戏剧,解释为回到中国戏曲源头。但是任何此类“出口加工”式的借鉴,要中国思想者来进行双重转化阐释——先还原到西方现代的文化动机上;再还原到中国当代的必要性中。人云亦云,不过是把西人的无心误读,变成我们的有意错用。

书评(媒体评论)

中国文学史上有个时期,东方走向西了,西方走向东方,有效打造世界文化、文学的交流局面。这方面的论述或介绍,也许已经有人触及,但说到人物的广度和写法上的轻松与活泼,还是以《对岸的诱惑》为首选。

——吴弘基,《联合报》

对于从不关心“中西文化交流”这么沉重命题的读者,我找到了一段更为简单有趣的“广告语”,它来自一篇网上的博客日志:“买了一本《对岸的诱惑》,写中西人物,文字好,见识也好,还嵌有许多小八卦,甚是好看。”

——黄河,新浪读书

这些钩沉学术人物、学界轶闻,性质介乎文学史思想史之间,我觉得是相当见功力的东西,读者看到的文字只有三四页,文字以外的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遍搜相关材料,披沙沥金,而且全凭兴趣在做。

——吴弘毅,北大中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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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4/26 23:54: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