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涅多才多艺,早在十九世纪二十年代作为杰出的抒情诗人登上文坛时,便写出了《阿尔曼梭》和《拉特克列夫》这两出悲剧,显示了他戏剧家的才能。《诗歌集》和《游记》使他几乎同时戴上两顶桂冠,在诗歌和散文两个竞技场上双双夺魁。一八三一年流亡巴黎后,海涅又以思想深邃、观察敏锐的思想家的面貌使读者耳目一新,评论家们于是把他比做光彩绚丽熠熠生辉的钻石,具有不同的侧面,每个侧面展现出他的不同凡响的的新的才能。《莎士比亚的少女和妇人》是两位世界文化巨人思想碰撞的结晶。
海涅存少年时代便十分迷恋莎士比亚的戏剧。就读波恩大学时,与莎剧德语翻译家过从甚密。1827年夏访英时首次观看莎剧演出,激动不已。1838年,巴黎出版商请海涅为英国名家制作的四十五幅铜版画配文,海涅正患眼疾,躺往病床上口述而成此书。《莎士比亚的少女和妇人》是两位世界文化巨人思想碰撞的结晶。海涅由评莎剧女角生发,纵沦文化与社会中的女性,剖析独到,出人意想,同时尽展亦庄亦谐的夫师风采,亦使此书成为世界文化史上著名的莎士比亚研究成果之一。
此译本由中国现代著名诗人绿原先生译出,文句洗炼隽永,堪称译作精品。
我认识汉堡一位善良的基督徒,他怎么也不能容忍这件事,我们的天父和救世主竟是犹太人出身。一想象到,那个值得无限崇敬的人,完美无缺的典范,反倒属于那些从来不擤的长鼻子一族,他便不禁义愤填膺了;那些在街头叫卖荒货的长鼻子们,他压根儿就瞧不卜眼,尤其叫他恶心的是,他们居然跟他本人一样,搞起香料和颜料的大宗买卖来,损害到他私有的利益。
威廉·莎士比亚之于我,恰如耶稣基督之于汉蒙尼亚的那位优秀的儿子。一想到他毕竟是个英国人,属干那个由上帝一怒之下刨造出来的最别扭的民族,我也是满肚子不痛快。
多别扭的一个民族,多败兴的一个国家呀!多占板,多乏味、多利己、多狭隘、多英国气呀!这样一个国家,要不是海洋害怕翻胃的活,老早就把它一口吞没了……这样一个民族,一个灰溜溜的、打呵欠的怪物,它的呼吸充满了闷人的浊气和要命的厌倦,它大溉终归会把自己吊死在一根粗大的船缆上……
就是在这样一个国家,在这样一个民族中间,威廉·莎士比亚于一五六四年四月出世了。
但是,那时的英格兰——感谢他赐予我们人间福音(世人这样称呼莎士比亚的戏剧)的那个人,便诞生在那里的名叫Stratfordupon Avon的北方伯利恒一那时的英格兰当然同今日的英格兰大不一样;人们还管它称merry England(快乐的英格兰),它正繁荣在五光十色中、假面舞的欢乐中、深谋远虑的癫狂行为中、意气风发的事业心中、洋溢的激情中……那里的生活还是一场斑谰的竞技,虽然华胄的骑士们亦庄亦谐地扮演主角,但嘹亮的号角却也激动了平民的心……人们不喝浓烈的麦酒,而喝轻松的葡萄酒,这种民主的饮利灌得那些人醺醺然忘其所以,平起平坐,而方才在清醒的现实舞台上,他们还存按照品级和出身区分着彼此……
从此以后,这种丰富多彩的兴致退色了,快乐的喇叭声沉寂了,美妙的醉意消失了……而世称《威廉·莎士比亚戏剧集》的这部书,却被留存在人民手中.作为艰难叫代的慰藉,作为那个merry England真正存在过的证据。
这是一种幸运,莎士比亚正赶上了时代,他是伊丽莎白和雅各布的同代人,那时新教虽然已经表现在无拘无束的思想自由中,但一点也没有影响到生活和天性,而王权则为没落的骑士制度的余晖照耀着,还在全部诗意的荣华中闪闪发光。是的,中世纪的国教,天主教,已经在理论上被摧毁了;但它仍然带着完整的魅力生活在人们的感情中,仍然保存在他们的风俗、习惯和见解中。直到后来,清教徒们才得以把旧日的宗教一朵一朵地根除掉,并把那种寂寞的忧郁像一层灰暗的雾罩似的铺张到了全国,那种忧郁此后便日见没精打采,筋疲力尽,以致退化成为一种温吞吞、哭兮兮、昏昏欲睡的虔敬主义。像宗教一样,英国的王权在莎士比亚时代,也还没有经受那些微弱的变革,那些变革今天在那里以立宪政体的名义被贯彻着,即便对于欧洲的自由不无裨益,但无论如何并没有为艺术造福。同那个伟大的、真正的、最后的国王查理一世的血一起,所有的诗意都从英格兰的脉管中流出去了;诗人或许在精神上预感到这『牛可悲的事变,但却没有作为同代人经历到它,他真算是三生有幸。莎士比亚在我们今天经常被称为贵族。我绝不想来反驳这个指控,反之宁愿为他的政治倾向辩护,当我想到,诗人的有先见之明的慧眼已经从大量朕兆中,预知出那个制造清一色的清教徒时代,那个时代把一切生活乐趣、一切诗意和一切明亮的艺术连同王权一起给消灭了。P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