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国内第一部以随笔形式系统地梳理1986年至2007年中国先锋诗歌状况的专著。
全书分上下两卷。上卷“人与诗”,论述或点评了柏桦、于坚、西川、王家新、陈东东、欧阳江河、梁晓明、海子、孟浪、李亚伟、张枣、王寅、黄灿然、韩东、伊沙、余怒、张执浩、臧棣、车前子、李元胜、杜涯、蓝蓝、赵丽华、鲁西西、李轻松、叶舟、谭延桐、非亚、刘频、安琪、桑克、岩鹰、徐江、刘洁岷、大卫、朵渔、江非、谭克修、阿翔、李海洲、阿斐、唐不遇等50余位代表性诗人及其作品。下卷“词与物”,分别从命名、事件、流派、风格、选本、刊物、诗会、影响中国诗人的外国诗人盘点等角度对20年来的现代诗状况进行展示,并详细分析了顾城、大解、刘立云、李南、雷平阳、江一郎、卢卫平、盘妙彬、谢湘南等人的代表作。从本书中还可阅读到近百首优秀的诗歌作品。书前有著名学者程光炜和著名诗人梁平的序言,书末附录《本书主要论及的诗人简介》。
经历了“朦胧诗”短短数年的热闹,20世纪80年代中期以后,中国诗歌“跌入低谷”,不再引起更多的世俗关注的目光。但诗人并未停下脚步,他们的激情像地火一样在幽暗的心底熊熊燃烧。1986年以后“第三代诗人”的作品无论数量还是质量较“朦胧诗”都有了飞跃,然而,教科书以及大多数当代文学史对于新诗歌只论述到1986年以前的“朦胧诗”部分。致使读者对诗人的了解也仅限于北岛、顾城、舒婷这一拨,对此后涌现的优秀诗人相当陌生。因此,对“朦胧诗”以后诗坛状况和代表性诗人、诗作进行梳理和介绍,无疑是一件迫切而有意义的工作。本书就是这样一部具有“补课”性质又有前瞻性的随笔集。作者是近年十分活跃的诗人,诗人文章不拘章法,弃绝俗套,时有新见,使本书具有极强的资料性和现场性。
直面“现场”的批评/程光炜/1
闲话刘春:或人或事的印象/梁平/1
上卷 人与诗
柏桦:唯有旧日子带给我们幸福/3
于坚:苍山之光在群峰之上/10
西川:有一种神秘你无法驾驭/17
王家新:巫婆的红筷子/24
陈东东:把灯点到石头里去/32
欧阳江河:在幻美与日常之间/38
梁晓明:存在之诗刚刚开篇/46
海子: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52
孟浪:内心的琴房/59
张枣:那溢满又跪下的……/67
王寅:冬日清晨的朗诵/74
黄灿然:我要包容的事物岂止这么多/80
韩东:巨著总会完成/86
伊沙:藏在尖刻后的温柔/9l
余怒:我一生都在反对一个水泡/99
谭延桐:就这样,等待奇迹出现/105
梁平:向上生长的“礁石”/110
刘频:在百年的晨光中奔跑/116
张执浩:“美声”为什么是美的/124
浪子:途中的孤独者/131
非亚:骑一辆自制的自行车/136
杜涯:秋天的低音/141
蓝蓝:野花里的天堂/149
赵丽华:世事洞明后的简洁/156
鲁西西:磐石与山寨/16l
安琪:明天将出现什么样的词/167
李轻松:谁能够走进这间密室/172
阿翔:大地上的异乡人/177
朵渔:我关心的是河流的终点/182
李海洲:流逝是缓慢的/188
江非:从歌唱到沉思/194
谭克修:城市设计师的眼光/200
李亚伟等:我从他们中间走过,/206
李亚伟/车前子/朱零/臧棣/李元胜/大卫/叶舟/
刘洁岷/桑克/岩鹰/寒烟/徐江/巴音博罗和汗漫/安石榴/
黄芳/熊盛荣/阿斐/唐不遇
下卷 词与物
命名:散漫者的扎堆情结/221
“命名”与文学史/命名的可行性分析/‘命名”的历程/
“命名”的方式/锅盖、蔬菜的质量、配料及火候
事件:记忆与印象/231
pass北岛/两报大展/海子自杀/顾城杀妻/阿橹伏
法/诗人上网/诗歌污染城市/柯岩“抄袭”/“赞助”
诗歌/春天送你一首诗/甲申风暴/北岛著作出版/
性丑闻、“恶搞”与裸体朗诵
流派:口号迭起的时代/245
第三代/下半身/70后/民间立场/知识分子写作
中间代/草根性写作/网络诗歌/小文人诗歌
风格:爱与游戏之间/258
爱/暧昧/激愤/戏谑
选本:它们立下了标杆/270
《朦胧诗选》《探索诗集》、《中国当代实验诗选》/《中
国现代主义诗群大观1986—198酚/《后朦胧诗全集》/
《灯心绒幸福的舞蹈》/其他“第三代”选本/《中国诗
选》/《(他们)十年诗歌选》/《岁月的遗照》/“知识分
子”选本/《70后诗人诗选》/《中间代诗全集》和《70
后诗集》/网络诗歌选本/《1967—2001自由诗篇》
年选:“百花齐放”的无奈/286
刊物:哪一个更正规/293
何为“民刊”/《诗刊》/《扬子江》、《诗歌月刊》、《诗歌
报》/《星星》、《诗神》及其他/《国际诗坛》、《中国诗
歌》/《诗歌现场》/其他民刊/民刊与官刊的关系/官
刊编辑与民刊编辑
诗会:喜剧,或者闹剧/309
盘峰诗会/青春诗会/衡山诗会/青年诗会/国际华
文诗会
影响:人群中浮现的脸庞/321
从河流开始/艾略特的相貌/琴房建造者/一种可怕
的美已经产生/不成功的学徒/它在我们中间寻找骑
手/那个清晨的乌鸣/夜晚的启示/两个博尔赫斯/
三个人
作品:一个人的经典/340
大解:《北风》/丁可:《母亲的专列》/刘立云:《向天堂
的蝴蝶》/李南:《小小炊烟》/王顺健:《小狗的痛流进
高速公路》/卢卫平:《在水果街碰见一群苹果》/江一
郎:《老了》/雷平阳:《战栗》/盘妙彬:《青草被人踩来
踩去》/顾城:《新街口》/谢湘南:《吃甘蔗》
争议:永远的“懂”与“不懂”/367
一本书的出现/不需要“全懂”/为什么“不懂”/并非
多余的忧虑
本书主要论及的诗人简介/378
后记/388
陈东东:把灯点到石头里去
我稳坐有如花开了一夜
雨中的马。雨中的马也注定要奔出我的记忆
我拿过乐器
顺手奏出了想唱的歌
——陈东东:《雨中的马》(节选)
在我初习写诗时,陈东东是我最喜欢的诗人之一,他的那些华美得近乎透明的诗篇陪伴我度过了成长中的迷惘岁月。直到现在,提起陈东东的名字,我仍然充满好感,尽管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读到他的作品了。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喜欢甚至崇拜陈东东的读者数量不少,而且还有人利用陈东东的名气及读者对诗人的热爱四处骗财骗色。关于陈东东背黑锅的故事在诗坛流传甚广——有一天,陈东东意外收到一封信,信上说:“东东,你还记得那天下着大雨我在火车站送你的情景吗?”这是一个女孩写来的信,信的落款为内蒙古某市。而陈东东从来没去过内蒙古。毫无疑问,这个骗子假冒陈东东的名字,跑到陈东东的女崇拜者那儿混吃混喝,顺便还跟人家谈恋爱,然后溜了。据西川说,陈东东得知此事后,十分无辜地说:“你看,我什么好事儿都没捞着,还要背黑锅!”
陈东东是一个语言魔术师,他的诗里充满了奇诡华丽的言辞和邈远自由的想像。其中《雨中的马》值得推崇,那种在黑暗里“稳坐有如花开了一夜”的自得与自信,曾让我迷恋不已。《外滩》恰到好处地出现,才将我从黑夜的“雨”中解脱出来。《外滩》对自然的亲近和忧思成了对俩中的马》的“黑暗”的弥补,诗人的心田点缀上了绿色、空阔出大海与天空。我服膺于诗歌字里行间的神奇笔触:“花园变迁。斑斓的虎皮被人造革/替换。它有如一座移动码头/别过看惯了江流的脸/水泥是想像的石头;而石头以植物自命/从马路一侧,它漂离堤坝到达另一侧。”把一件件本来毫不相干的事物融洽地聚拢到了一起,使它们更丰富而丝毫不显得庞杂。
东方出版中心1997年出版的《词的变奏》与其说是一部“诗人随笔”,不如说是陈东东诗歌词语的集中营。“灯”、“月亮”、“乐器”、“怪兽”、“飞机”、“翅膀”、“石头”、“种子”、“音乐”等词汇在他的诗篇里都烙上了新的印记。 “把灯点到石头里去,让他们看看/海的姿态,让他们看看/古代的鱼/也应该让他们看看亮光,一盏高举在山上的灯” (《点灯》)。如果说灯光是语言,那么石头就是缪斯之灵魂,每一首优秀的诗歌都是“把灯点到石头里去”,让澄明的语言照亮幽深的内涵。
作为一个国际大都市,上海能让我记住的诗人却少得可怜,与它的名气极不相称。除了陈东东、王寅、陆忆敏以及部分的王小龙、刘漫流、傅维、默默,我想不起还有哪个名字值得存留在脑子里哪怕只有几年。张小波转行做书商,宋琳和孟浪老早就去了国外,这就更增添了我对上海的情感的淡薄。而大多数时候,我记不起陈东东是一个上海人,从语言的角度看,他应该属于更南方,那种透明而略微模糊的语境,像阳光即将穿过乌云但恰到好处地停在半空中,底色是潮湿与灰暗,如月光般清冷:
我的月亮荒凉而渺小
我的星期天堆满了书籍
我深陷在诸多不可能之中
并且我想到,时间和欲望的大海虚空
热烈的火焰难以持久
闪耀的夜晚
我怎样把信札传递给黎明
寂寞的字句倒影于镜面 仿佛那蝙蝠在归于大梦的黑暗里犹豫
仿佛旧唱片滑过了灯下朦胧的听力
运水卡车轻快地驰行。钢琴割开
春天的禁令
我的日子落下尘土
我为你打开乐谱的第一面
燃烧的马匹流星多炫目
我的花园还没有选定
疯狂的植物混同于音乐
我幻想的景色和无辜的落日
我的月亮荒凉而渺小
闪耀的夜晚,我怎样把信札
传递给黎明
我深陷在失去了光泽的上海
在稀薄的爱情里
看见你一天一天衰老的容颜
——《月亮》
这是一个对生活敏感而稍带失落的知识分子的典型心态。在复杂的现实面前,一切都模糊不清,就连月亮也“荒凉而渺小”,还有什么是恒久不移的?困顿中的喃喃低叹长久地占据着陈东东笔下的稿纸:“八月的酒精里,虚构也无法完成那/妄想,美术馆落满了失败的尘土”(《美术馆》);“我独立于深秋,我获得了一样的/爱情和失败”(《在黑暗中》);“在秋天,废弃的庭院一天天腐败/忧虑和恐惧变得必要/在秋天,一个人枯守直到黄昏/掌灯、对酒/沉沦中等待确实的消息” (《秋天》)。彷徨和感伤无疑是动人的,它说出了许多敏感者的心声。然而它也很容易浮泛、“小资”,滑入自恋的尴尬,像一颗晶莹剔透的玻璃球,美丽却易碎。好在“这个无法进入的乌托邦并未使我们绝望,它最多只能使我们为之忧伤和怅惘而已”(朱大可:《缅怀浪漫主义》)。陈东东恰到好处地保持了他可贵的气质,感伤而不颓废,明白而不直露。
按理说,如果在语言和情感之间把握好一个“度”,这样的风格仍有广阔的前景,但陈东东还是逐步地“分裂”着自己,他的另一些作品视野更为“开阔”,并出人意料地加入了大量的戏谑与反讽,与人们普遍习惯了的陈东东简直判若两人。这不是我们以前所熟悉的宁静而忧伤的陈东东,而是一个懂得恶作剧和开玩笑的陈东东,自然,后者比前者有趣,性情也趋于开朗。可是,这个陌生的“现代知识分子”是否比以往那个纯粹的弱书生更值得亲近?很值得怀疑。上面提到的这两首诗,形式仍一如既往的优美,语言却已不复当年的流光溢彩,内涵上少了忧伤而多了讽喻,但相对而言,还缺乏震撼人心的力量。诗人王家新曾经在一篇文章里这样说过:当前一部分诗人面对现实、处理现实的品格和能力在弱化,甚至丧失;诗人失去了文化参与意识和美学批判精神。仅就诗歌方面的表现看来,王家新点中了当前大量诗人的穴位,当然,由于90年代中期以后王家新也曾一度在“私人客厅”、“咖啡馆”之中沉溺不出,我们也可以认为这是王家新的自我批评。
无论如何,陈东东不是一个适合于对这个时代“插科打诨”的诗人,也不是一个豪气干云、纵横捭阖的“社会人”,至少在这一点上他不见得比他的几个“同道”做得更好。如果陈东东坚持这样一条路子,那么他将已经毫无阻拒地“让人不认识”。在这个缺乏初恋的时代,当所有的人都以恶作剧为“时尚”时,一个诗人坚持住诗意的淳朴是多么困难。
在写下这些文字时,我的心情同样矛盾,当我们担心陈东东的抒情会流于浅薄、“小资”,希望他大气起来,一旦我们看到了他的变化,却又惋惜于那些美感的失落。这不能说不是一个悖论。陈东东早年表现过如此坚决的姿态: “点灯。当我用手去阻挡北风/当我站到了峡谷之间/我想他们会向我围拢/会来看我灯一样的/语言” (《点灯》)。今天,诗人是否能够像他的诗中所写的一样自信呢?我无从猜测。也许,陈东东在本质上只适合抒情,也许这只是作为读者的我的一个误会。无论如何,我更欣赏那种在黑暗中坚守的“羽扇纶巾”姿态。
在世纪之交的诗坛论争中,陈东东也曾被归入“知识分子写作”行列,我不知道陈东东对此有何看法。萨义德说: “知识分子代表的不是塑像般的图像,而是一项个人的行业,一种能量,一股顽强的力量……所有这些到头来都与启蒙、解放或者自由有关”(萨义德:《知识分子论》)。在我的印象里,陈东东与“知识分子写作”的其他几个代表人物毫不相似,相对于其他诗人的反思者姿态,陈东东更偏向于一个艾略特所说的“杰出的艺人”,他是一个语言天才和结构高手,将他的作品语言与同时代诗人的作品混在一起,熟悉的读者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不管他的风格如何变化,不管他近几年来作品产量如何减少,他仍然在我心目中占据重要的位置,没有谁能够掩盖他的光芒。他出版的诗集与随笔集只要能够找到,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揽入怀中。
对于诗歌,陈东东极其认真,甚至有些“眼里揉不得沙子”。2603年2月24日,我把自己的阅读意见用电子邮件发了一份给陈东东,25日便收到了他的回信。在信中,陈东东对我的观点作出了直率的批评,他说他一点也不同意把“恶作剧”和“开玩笑”跟他的诗歌联系起来;而且将“恶作剧”和“开玩笑”这样的说法加诸他的写作,至少是不确切的;在“恶作剧”和“开玩笑”的水准上把他和另几个人进行比较,则有点不伦不类。我回信对我的观点进行了简单地解释。随后我又收到他的反馈,他认为许多似是而非的概念、混淆视听的说法和别有用心的划分已经影响了人们对诗的阅读、理解和评论,最可怕的是它们左右了一些诗人的写作。比如对“日常性”的理解问题: “日常性这个概念本身要好好辨析一下。什么是日常性?要是吃喝玩乐是日常性,干活养家是日常性,那么一个诗人的读书写作为什么就不是日常性?一个人每晚做梦算不算日常性?幻想和抒情就不是日常性的一部分吗?每个人的日常生活并不一样,何况内心生活是一个人更重要的日常生活。” (摘自2003年2月26日陈东东致笔者的邮件)应该说,陈东东的诗学视野远为我所不及,他的一些意见,我深有同感。比如什么是“生活”的问题,时下许多读者甚至诗人和批评家都有一个误解,认为“生活”仅仅是“干活”的意思,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这种理解很狭隘。事实上,早在半个世纪前,胡风就在其著名的“三十万言书”里对“生活”有精辟的见解,并把那种对“生活”含义的偏窄化行为形容为悬挂在读者头上的五把刀子之一。当时也有大量读者认为只有工农兵的生活才是生活,日常生活不属于生活范畴。半个世纪过去了,许多读者的文学观念却没有发生丝毫变化,这不能不引起人们的深思。
陈东东的另一些意见,应该也有他的道理,但我思忖良久,觉得本文观点没有修改的必要,毕竟对一个诗人及其作品的印象是见仁见智的事情,它同时受制于评论者的素质和视野。在尚未达到某一高度之前,我也不愿意拔苗助长、自欺欺人地美化自己,故补上此段文字,作为对自己的勉励。
P32-37
直面“现场”的批评
◎程光炜
马上临近期末,刘春在我最忙的时候寄来了诗学随笔集原稿。当然,这也是“人之常情”,对于写作者来说,文章是永远都不受时间、地点、空间等的限制的,因为他要把自己的思想和激情急切地传递给别人,让他们一起去分享诗的快乐。
这是一本与诗歌有关的文集。出自于70年代出生的刘春之手,显得别有意义。据我所知,虽然“70年代出生”诗人创作这一现象日益受到人们的关注,但比较系统的评论和研究尚不多见。姜涛、胡续冬、冷霜和蒋浩曾经在杂志《偏移》上有过一个“对话”,内容涉及这一代诗人的思想、艺术和诗歌观,有些问题已经有所展开。北大中文系洪子诚教授主编的《在北大课堂读诗》一书对“90年代诗歌”有比较深入的反省和探讨,同时,对“70年代”诗人的创作追求、内在矛盾等等,也作了相当精彩的分析和研究。由于有臧棣、吴晓东、姜涛、胡续冬、冷霜、钱文亮、陈钧、周瓒等众多博士和诗人“加盟”,这次课堂讨论为今后的评论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见解,它的成绩是自不待言的。刘春此书对于这一点亦多有涉及,不仅介绍了诗坛的现象,还对其中的个体进行了评论。
自然,刘春的《朦胧诗以后》不属于严格意义上“学术研究”的范畴,也许作者是诗人的缘故,他甚至有意识地使用一种比较放纵的文体。大概是他相信,只有这种“言说”方式才能够真正抵达诗的世界,产生思想的对撞和审美的冲击吧。在讨论“网络诗歌”、“诗的暧昧”、“阅读”等问题时,作者不是采用惯常的那种设问、立论和辩驳的程序,不断地呈现问题和解决问题,而是插入许多日常生活的“场景”,这样,问题就与诗人的创作体验、生命状态和读者的“接受”结合了起来。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影响:人群中浮现的脸庞》这篇文章中。作者谈到,某日,“我失魂落魄,无所事事,觉得要对这个世界表达些什么”。于是,他联想到艾略特、庞德等人的思想和艺术观,并且把对这些诗人的认识与自己隐秘的创作历程做了有意思的联系。另外,刘春对顾城、海子,对民刊、盘峰诗会、衡山诗会、“第三代”、“下半身”等现象,也都有所评论。这些评论,可以看出作者思想的睿智,精神的自由和指点江山的文字风格,它们每每都给人一种痛快淋漓的阅读感觉。我想,也只有在诗歌的“现场”写作和思考的人,才会这么尽兴而为、随意发挥的吧。所以读这本书,我有一种非常放松的感觉,有如树下与人聊天,更有点像酒后与一堆朋友纵论天下——这该是多么放肆、自由、畅快的写作经历!
当然,这种文体也有它的“问题”:思考不够严密,思路过于跳跃、转向,有些现象本来已经有所深入,但作者往往却把它轻易地放过,等等。自然,我与作者也有同感,“学院”的批评虽然没有这类问题,但它有时却有点近于枯燥、乏味,读来缺乏美的享受,在交流上往往有某种障碍。因此,我希望今后有更多这样诗人执笔的思想鲜活、文字流畅的诗学随笔问世。
尽管曾经侥幸出版过几本集子,但这一本是我目前来说最为满意的,它耗费了我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翻阅着这一页页稿纸,我仿佛又回到写作时的那种巨大的兴奋之中。在那些日夜里,我通过阅读、电话、邮件与天南海北的诗人对话,倾听他们心灵的声音,琢磨他们作品中暗藏的密码,手指敲打键盘的同时思想的齿轮不停地转动,每完成一篇文章,就兴奋得像中了大奖。2003年春节和2004年中秋,我都是在书房中度过的。一行行的文字让我开心充实,忘乎所以。现在,这些文字要结集成书了,就像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儿,让我心有些乱,有些疼,但更多的是甜蜜与幸福。
书中所介绍的,是近20年来涌现的优秀诗人和诗坛状况。在我看来,这是一项意义重大的工作。虽然20世纪80年代初期“朦胧诗”短短数年的热闹之后,诗人不再成为读者注目的焦点,但诗歌在前进,诗人们的激情像地火一样熊熊燃烧。可以说,1986年以后出现的诗歌作品无论数量还是质量较此前的“朦胧诗”都有了飞跃。然而,教科书以及大多数当代文学史对于新时期诗歌只论述到“朦胧诗”部分,致使读者对诗人的了解仅限于北岛、顾城、舒婷这一拨而对此后涌现的优秀诗人和作品相当陌生。这一状况在有“诗之国”美誉的国度出现,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我希望本书能够给那些渴望了解诗歌状况、热爱诗歌阅读和写作的人们“补课”。当然,由于篇幅所限,本书不可能成为一部面面俱到的著作,它介绍的只是众多优秀诗人的一部分,所有来不及介绍的诗人和诗事也许会成为我下一部书的主要内容。
程光炜老师在序言中说这本书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学术研究”,说得很准确。对于理论,我不是科班出身,无法高屋建瓴。当然,那些用来吓唬外行人的术语和西化的句式我倒是稍懂一些,只是不屑为之。在写作之初,我一再告诉自己:我是在写一本随笔集,至多是一本“半学术”著作,尽管字里行间偶尔会呈现出一些貌似“理论”的东西。我把本书定位为随笔集,是出于我对自己的文化功底的清醒认识,更因为我想将理论性与可读性这对冤家融合起来,使他们在一篇文章里和平共处。在写作态度上,我要求笔下的文字不违背内心,忠实于平时的所思所想,即使里面存在因为功力不逮而“绕道而行”的成分,也决不虚饰和藏拙。作家的观点是否坦诚,是他内心是否真诚的表现。正直的读者在阅读一部作品时,他宁愿原谅作家文学素养的欠缺,也无法容忍作家的虚伪和矫揉造作。所以,对这本书中那些言不及义甚至指鹿为马之处以及可能招致的后果,应该完全由作者个人负责,不敢企望得到读者和被论述者的理解。
本书的初稿凌乱不堪,后经多次调整,直到2007年6月才统一成目前这副模样。程光炜老师的序言是按照初稿写就的,由于后来内容和体例的变化没有再告知程老师,而且最后定稿也没有再麻烦程老师审阅,所以细心的读者会发现程老师的序言只涉及本书某一方面文章的内容,所列举的个别篇目也与本书所收文章稍有出入。但作为中国诗歌权威研究者的程光炜老师,眼光无疑是敏锐的,即便是新增添的部分也具有他所指出的特点。
即将定稿时,我又把诗人梁平搬出来“压阵”。梁平首先是一个优秀的诗人,其诗歌创作成就已有目共睹;梁平也是一个优秀的刊物主编,本书的部分文章能够在他主编的《星星》诗刊上开设专栏,也得力于他的扶助。最重要的是,由于工作和本身的爱好等原因,梁平对本书所涉及的内容了如指掌,他的批评和鼓励必定能对我有所启发。有这位兄长“撑腰”。我心里安定了许多。
在结集出版之前,本书的作品曾在《北京文学》、《诗刊》、《南方文坛》、《阅读》、《星星》、《海南师范学院学报》、《江汉大学学报》、《布老虎散文》、《出版广角》等刊物发表,并被中国人民大学报刊复印资料、《中国诗选》、《诗选刊》等刊物转载,其中两篇文章获得了广西文艺评论奖和北京市文艺评论奖。在此向有关编辑表示感谢! 2007年7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