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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戈壁沙漠之路/探险与发现丛书
分类 科学技术-自然科学-自然科普
作者 (瑞典)斯文·赫定
出版社 新疆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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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
编辑推荐

人类自远古以来,就在未知事物的召唤下,凭着难以来满足的好奇心和大无畏精神,开始向远方探险。谁是最早的探险家?什么是“科学探险”?希腊、中国和阿拉伯探险家们的见闻是怎样流传至今的?希罗多德、莱夫·埃里克森、库克与洪堡等人的发现,又是怎样为确定已探明的地区或大陆的疆域做出了贡献?本书将对这些问题提供清晰而有文献依据的问答;并将沿着历史的足迹,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地引领我们置身于勘探世界和宇宙的可歌可泣的史诗之中,直至进入人类等三个千年的开端。

内容推荐

本书是探险与发现丛书中的一册,由瑞典斯文·赫定所著,记述了作者在沙漠探险考古的历程,追踪探险史上的精典瞬间,探索人类文化的深层内涵,揭示古代文明的重新出现。全书具有一定的知识性及趣味性,颇值得一读。

目录

被遗忘的丝绸之路(代序)

一、骆驼的畏途

二、从“仙岛”到“黑城”

三、富有田园风光的驻地

四、一次国庆日和一位信使

五、额济纳河上的独木舟

六、从索古淖尔到嘎顺淖尔

七、中国西北第一个气象站

八、沙漠旅程与飞沙暴风

九、冬日渐严酷

十、艰辛的日子

十一、戈壁圣诞节

十二、新疆不欢迎我们

十三、终于到了哈密

十四、经过辟展、吐鲁番到乌鲁木齐

试读章节

1927年8月29日,我们离开三德庙继续西行。路在正南方。从营地的那一道干沟向坡上走去,我们得沿这个方向走许多天的弯路。绕过这干枯的,平铺在三德庙西部的一带沙漠,我们前面的哈喇纳林山高耸着它那低垂蒙昧的山峰,一些沙丘时而是长着植物的,时而又是光秃的,探险队便在其间通过。沙丘构成盾牌、半月、尖塔和海豚脊背等种种形态,这景致直令人回忆起塔里木的荒漠。

从草原行进到沙漠的中间地带,我们处在两座高丘的中间,最后在一片平坦的低地上看见霍布林湖了,便在那里张开我们的帐篷。这湖原来只是两泓小池,一是甜水,一则含有矿化物。这低地四面环着很高的沙丘,差不多全无生物。其中的两座,据钱默满的测量,一座高12.5米,另一座高18米。这风景对于我们团里大多数人是见所未见的。

第二天,我们笔直地行人沙丘中,起初时只是狭窄的地带,但是这景致却忽然地转变了,换上带着一些小垄的平原,右面是高沙堆,在这黄色的婉转着的山丘映照之下,这些幼嫩植物的艳绿更是光亮有力了。只有依靠骏快的骆驼,轻装地日行百里,才能选择通过干枯沙漠的直道,整队的旅行团是难以通过的。

8月最末的一天,我们仍然西向进行。我们的左侧是一片明显的沙地,我们右侧的沙带却愈是狭窄,最后完全消灭了。

俄罗斯民歌《伏尔加船夫曲》的旋律钻入我的耳鼓,而我们经历的却是骆驼在驮着重载下苦闷的叫声。我们一公里一公里地插入这宏伟的地带,愈走愈深了。P1-2

序言

大地宽阔苍莽,漫无际涯。但在大地之上只有一条路可以引导你走向终点。这,就是丝绸之路。

作为中国和亚欧大陆之间崎岖漫长的古道,丝绸之路是结系东西方文明的纽带,也是结系过去和未来的纽带P所以,在交通立体化的今天,“地球村”已经成了不同人群近在比邻的比喻,可丝绸之路这个词汇非但没有退出现实生活,反而引起更多关注。

每个中学生都知道,中国所有主要的河流都是由西流向东,最终汇人大海,但丝绸之路却肩负着把黄河、长江孕育的古老文明传播到西方的使命。在海洋被征服之前,特别是在飞机、火车、汽车缩短了人群的间隔之前,丝绸之路是大地上最壮伟的人文景观。它比长城的分布更合理,它比江河还绵长悠远,它跨越了历史上晦暗难明的岁月,它化解了思想意识“铁幕”的阻隔、冲淡了因贫富悬殊而产生的敌意,它填平了欲壑、丰富了人们平庸的生活,它表达了只有通过交流才能发展的人类共识。

丝绸之路贯通了地球上最辽远的大陆,是名副其实的“大陆桥”。这样一条古道必定依附于水源、植被、绿洲而存在,不可避免地受到亚欧各种势力此消彼长的影响。随着水源、植被和绿洲的变迁,古道不可能总固定在同一个地方。尽管总体走向是从东向西——或是从西向东,但在具体地段,伴随着一个古老绿洲成为荒漠,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满被积沙;一个新绿洲升起第一缕炊烟,一条年轻的河流在荒原积攒起绿意,这里的路被“遗忘”了,那里又及时出现了新的坦途。

斯文·赫定《戈壁沙漠之路》一书,记述的就是发生在被遗忘的丝绸之路上的故事……

1927年5月9日,在中国现代科学史上有特殊意义。’

那天从黎明起就阴霾满天。北京西直门火车站并不开阔的站台,挤满了即将远行的游子和心神不定的送行者。在匆匆来往、面容憔悴的旅客中显得不同寻常的是一群激动得语不成句的、身着野外工作服的青年,他们就是由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北京大学教务长徐炳昶共同率领的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的成员。考察团将从北京前往这次历时八年的“西部大探险”的前进营地——内蒙古包头市。

整整60年后,经我请求,北京大学李宪之教授回忆了那时的情景。李宪之1927年是北京大学学生,通过选拔,有幸作为气象观测员参加了西北科学考察团。同学们勉励与欣羡交织的告别使他记忆犹新。我们的交谈,激活了他积存了一个花甲的印象。……火车午后驰离西直门火车站。刚过了昌平,就刮起了大风。到南口时下起小雨,勉强打湿地皮,雨就停止了。风停雨住反而显得天气更加阴郁。作为还没有上岗的气象观测员,李宪之想必对踏上西行之路第一天的天气异常颇为敏感。

从赫定留下的书信、日记中,我感到在离开北京的火车上,他始终心事重重。西直门车站的鲜花、祝词已经落在身后。从北京到包头的路途,他正经历着从一个古典探险家到一个现代探险家的蜕变。在1927年长阴乏雨的5月之前,他是“独行侠”;而此后的身份则是空前庞大的现代多学科的科学考察团的领队。在包头营地等着他的除了先期到达的中国、瑞典、丹麦、德国等多国人员,还有价值数万两白银的辎重设备。仅跑遍内蒙古东部各旗购置的骆驼就有292峰。骆驼,赫定当然不陌生,19世纪最后10年间开始的中亚探险生涯以来,赫定就是依靠“瀚海之舟”,在中国西部走完了前无古人的艰难路途。尽管如此,赫定还是想不出三四百驼、马一起拔营,顺序上路,将是怎样一种景象。

只经过短暂磨合,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于5月20日离开包头,踏上了横贯中国西北的旅程。按计划,他们第一阶段的目的地是进入新疆,队伍在蒙古草地西端的额济纳略作休整后,将沿着日渐冷落的古道抵达新疆的门户——哈密。

这是不归之旅,这是困苦万状的荒漠之路。从包头到蒙新交界的阿拉善盟额济纳旗行程万里,而且所经主要地区是无人定居的戈壁沙漠。1931年,将赫定这一行的纪实之作《戈壁沙漠之路》译成中文出版时,译者将书名恰如其分地译作《长征记》——这时离中国红军放弃红都瑞金转战二万五千里,还有四年的时间。在路途中,问题可以出在一切方面,就说赫定的“老朋友”骆驼吧,怠工、逃逸随处可见,发情的公驼曾将成箱银元撒满草滩,而因不堪负重倒毙于途的骆驼尸骨几乎成了路标。每逢扎营,营地就变作“骆驼城”,将方圆百里的牧民都引来看热闹。土匪、警匪一家的税卡、盗马贼、浪迹天涯的艺人、溃兵、遁人中国的白俄、身份不明的外蒙古难民……随时在觊觎考察团庞大的家业,柴草、米粮、饮水……无时不在危机恐慌之中。但只要一和古道相逢,丝路情韵就激发出考察队员的献身精神。在古老的丝绸之路奔波的商旅总是那么友善,那么乐于助人,但又那么长于算计。与商队相比,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的队伍成了装备精良的团队。走在古道上,那单调的驼铃声听上去有韵律而不重复,使人分外思念家乡亲人,又驱策人们离开熟悉的平凡生活去突破极限,探寻秘境;那雾野犬吠提醒人们,他并没有被同伴抛弃;那挺立在朔风中的蒙古包会为风雪夜归人安排一个温馨的梦乡……在长达四个月的时间里,路途的终点——额济纳河尾间的丰饶绿洲,随时展现在地平线上。它是如此诱人,它又是如此恼人!

1927年9月28日,赫定和徐炳昶一行,终于抵达了那横拦在古道之前的苍莽大川额济纳河。驼峰干瘪、脊梁磨烂的骆驼一头扎在激流中痛饮;擦破掌的猎狗冲着岸边沉静的胡杨林狂吠不止;北雁南飞提醒人们这不过是路途中另一个驿站;袅袅炊烟变换着身形,似乎在推敲、测试旅人的来意。只有在额济纳河岸边,一个探险家才能想到应该认真检点自己的精神库存。1927年秋天,额济纳旗是处在蒙古旧土尔扈特部落的世袭王爷治理之下。因患恶疾已经双目失明的王爷完全由儿子操纵。其实从清朝鼎革开始,额济纳王府就处在衰败之中,赫定和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抵达时,整个王爷辖区只有九十几户子民,还不如一个百户长有权威。可王爷的地域之中不但有固守旧俗的土尔扈特部落,有乐不思蜀的外蒙古避难王公,有因迷恋红尘被开除教籍的西藏喇嘛;没有溃兵,没有横征暴敛的税吏,没有战乱,在天灾人祸频仍的二三十年代之交简直就是“世外桃源”了。对于赫定与他的同事来说,特别是额济纳还有丰厚的历史遗存。额济纳,在中国典籍上有一个更响亮、更知名的名字——居延。居延是汉代西北塞防的重要枢纽,有最典型、最周密的要塞防务系统。在唐诗中,居延几乎成了边防的代名词。“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居延城外猎天骄,白草连天野火烧”……千年脍炙人口。喀喇浩特——黑城因俄国探险家科兹洛夫的发掘而扬名学界,而那一个接一个如同指向天边的电线杆的汉代烽燧,使人恍若走进了历史。事实上,现在的土尔扈特牧场与其整个生活空间,就是直接建立在历史遗存之上的。

想想看,你在哪儿还能够紧步张骞后尘踏上西行古道;你在哪儿还能够与班超并肩巡行在烽燧之间?

……额济纳是考察团的集结地。而可望不可及的新疆绿洲——哈密则是真正的目标。考察团的主要工作将在新疆天山南北展开,只有及时抵达丝绸之路的咽喉哈密,考察团才算是在西部广袤大地站稳了脚跟。在古居延海感受了历史的潮汐,在秋叶金黄的原始胡杨林使骆驼干瘪的驼峰直竖,赫定和探险队开始做进入新疆的具体准备。正是在这居延——额济纳前往新疆哈密的路上,斯文‘赫定和考察团使一段重要的、被遗忘的丝绸之路重新受到世人瞩目。

关于丝绸之路,我的第一课是在西行列车上学到的。

……那是动荡的1968年春天。当年西行列车没有不是超员的,我们“知青”的“专列”连过道、厕所都满载了人。我的旅伴来自全国所有的省区,是这些旅伴给我引见了河西走廊、丝绸之路;让我体会到在西部什么是永不磨灭的,什么只是过眼烟云。列车半夜路过武威时人们对我说,从武威开始我们便行驶在黄河以西的南北两道山脉之间了,这河西走廊几千年来就是西行的通道。我获悉,在河西走廊,古老的驿站离不开水泉和植被,古驿的地名事实上寄托了艰难旅人的希望:桥湾、柳园、红柳园、黄芦冈、苦水、明水、野马井、公婆泉、梧桐窝子泉……越向西越典型。人们还说,在陇海铁路和兰新公路、铁路建成通车前,丝绸古道并不是沿今天交通线分布,古道存在的前提是,每两个驿站间隔必须在100里上下,一般90里是“一个站头”。而设站的基础离不开水草。听说这一车厢的北京“老三届”学生都是到哈密“接受再教育”的,我对面那个满脸菜色的敦煌农妇特意提到:在公路、铁路开通之前,旅人不可能按今天火车驰过的柳园、尾亚、烟墩一线抵达哈密,因为在柳园和哈密之间有数百公里没有柴草,没有水泉,这在汽车、火车算不得什么,但对依靠驼、马或徒步的古人,无异绝路。因之以前西行商旅必须从星星峡或明水走向天山之麓的哈密。如今,那已经是日渐冷落的古道。

若干年后,我对西部有了更多的了解。我发现这个不识字的农妇说得不错,但除她所说的原因外,这段古道之所以“被遗忘”,还与民国初期外蒙古从中华民国版图上剥离有着密切关系。实际上,那条古道一直担负着与外蒙古——乌里雅苏台、科布多、库仑(乌兰巴托)的联系。它的兴衰受到了地缘政治的深刻影响。辛亥革命,外蒙古的宗主满洲皇室交出权柄,外蒙古成为另一个国家,中原与它的物质、精神交流终止,这段古道也就势不可免地变成了一节盲肠,并因此日渐冷落。可以说,从最后一位中央政府任命的驻乌里雅苏台将军被迫从库仑撤回,这条在清朝数百年问不可或缺的、异常繁忙的丝绸之路重要路段,便从历史上淡出了。直到如今,关于这被遗忘的丝绸之路的故事,主要是与斯文·赫定和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有关的。

……在额济纳的日子张弛有致。考察团一边休整一边工作。他们在沿河胡杨林建立了中国西北第一个气象观测站,这观测站一直在这地角天涯坚持了八年之久。他们对额济纳河流域做了当时条件所允许的最精确的测量,直到70年代欧美地理学界在联合编绘中亚地图时,除美国资源卫星的资料,所能够依靠的就是1927~1933年考察团的勘测资料。他们和蒙古牧民处得不错,正在脱毛的骆驼无人放牧也不再企图逃归鄂尔多斯的牧场,食堂鸡栏不时会混进一窝一窝的色彩斑斓的野雉……但不管怎么说,这“世外桃源”只是中途的驿站,哈密、黑戈壁、星星峡、老风口……这些词汇越来越多地出现在议事和闲谈之中。1927年11月8日,驻扎在额济纳河边松杜尔地方的考察团大本营拔营启程,踏上被遗忘的丝绸之路,前往新疆门户——哈密。

行程一开始就不顺利。额济纳河西支流紊乱无定的水系不时将路途阻断。前往新疆境内的绿洲哈密原有几条商路,如果偏南就必然要路经明水,而偏北便躲避不开著名的风戈壁。明水是行旅谈虎色变的黑戈壁的中心,几年前还是“丝路罗宾汉”丹宾的巢穴。尽管丹宾已经遇刺身死,党羽散尽,但额济纳的牧人们都说至今明水到哈密之间还有上百名土匪出没。而风戈壁是风口,号称一年间只刮一次风:从年初一刮到年三十。人们传说《西游记》中“三调芭蕉扇”的故事就发生在那一带。但近年来从包头、归化(呼和浩特)、绥远到哈密、古城(奇台)、乌鲁木齐的商队一般在两害之间取其一,总是顶风通过偏北的风戈壁。尽管考察队并不怕零星土匪,可赫定还是决定,将路线尽量靠近中蒙交界的界山,避开那曾经是皇家驿路的、经过明水到哈密的古道。

上路不久,一场11级(每秒30米)大风使考察团被迫停留了一天。赫定曾在飓风席卷下发现了楼兰故城,是第一个将风成地貌——雅丹引入欧洲地理学界的人,但1927年111月12~14日刮起的是他亲历过的最大的风暴。几天后,一场暴风雪几乎将赫定的帐篷撕碎。据说在这一路上,只有那蒙古牧民传说中的丰饶水泉谢别斯廷,才能够让考察团的一两百峰骆驼痛饮清水,可是,有谁知道这个从来没有标注在任何一幅地图上的谢别斯廷泉究竟在哪儿呢?原以为与从包头到额济纳的艰难相比,这额济纳到哈密的旅途简直算不得什么。可是风雪使行程一再迟滞。除了风雪,使此行分外艰难的是他们并非如同商队,仅只是在赶往目的地。要知道,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是为开通飞机的亚欧航线准备气象资料,是为即将到来的用汽车、火车重振丝绸之路雄风勘测路线,是l为调查西北资源而组建。一路上,他们不但要做气象观测,要测绘地形、考察地质,还要进行考古调查,判断古今环境的变迁。在这样的条件下从事这些考察,除了勇气,还得祈求机遇眷顾。

与冷落已久的古道重合时,他们竞意外地和一支庞大的驼队相逢。驼队有1200峰骆驼,是从归化前往古城。它驮载着足够中国极西的塔城、阿勒泰牧区一年间消耗的日用百货。这当然不是在丝绸古道上往返的最庞大的驼队,然而这却是从考察团离开包头以来所见到的最壮观的商队。商队秩序井然,人畜状态良好。特别是那些每月还挣不到5块银元的驼工待人的友善、真诚,使包括赫定在内的考察团团员感受到了暖意,领略了古道人情的丰厚。然而行进在被遗忘的丝绸之路上,只有零星客商才能够结伴同行,商队不但不宜同行,而且应该有意识地错开上路。那是因为在日渐荒凉的古道上,水泉、柴火是如此珍贵,往往不能同时满足两只商队的需要。

与缺粮(他们已经开始宰杀宝贵的骆驼充饥了)、苦寒相比,更大的问题是赫定突然身患重病。赫定不但是考察团的团长之一,仅就在中国西北的荒漠做探险旅行而言,他是经验最丰富、学识最广博、阅历最深湛的。

1927年12月10日,考察团在位于布尔根布鲁克的第72号营地休整一天。

上午,赫定先请随团医生赫默尔大夫为自己做了严格的诊断,结论是赫定身患严重的胆结石,最好卧床一个月。在此期间不宜骑乘骆驼、马匹,步行的振动也会使病情加重。午饭后,赫定请考察团中方团长徐炳昶教授来到自己的帐篷。他们用法语做了交谈。交谈是推心置腹的,可也是艰难的。他们都知道,在布尔根布鲁克不能久留。这个地名的来历是曾经有人在此放牧过三岁公驼,可这就是它最“辉煌”的“历史”。当地微咸的水和柴草只能维持考察团使用两天。而在那样的时期,在那样的地点,除了上帝,他们能够依靠的则只有自己了。突然,有人闯入帐篷,报告了一个好消息。刚刚抵达的一支从外蒙古三音诺颜部返回的安西商队,带来了考察团瑞典地质学家那林的信。那林和他的分队已经到达谢别斯廷,并找到了那个著名的、传说之中的泉水,在那儿不但水源丰沛,而且柴草充足。这个救命的水源地离72号营地只有3天路程。——哦,谢别斯廷!真有这个传说中的“仙境”!读过字迹潦草的信,徐炳昶教授松了一口气,提出:明天一早立即拔营,前往谢别斯廷。考察团在谢别斯廷补充了饮水后,马上动身循古道前往哈密。他们将在哈密会合。经过考虑,赫定同意了。

赫定上路了,他强忍着剧烈疼痛,坚持绘图、写笔记。徐炳昶教授走在队伍前方,他不时停下来等候赫定。在日记中,徐教授写道:“赫定一路非常疲乏,最厉害时要靠打吗啡针来缓解疼痛,但他的精神刚觉恢复,即又看起分度器作路(线)图。他这样的精神,真令人慨叹不已。”这时,徐炳昶后悔没有劝阻赫定在布尔根布鲁克多休息几天。在远赴谢别斯廷途中毫无水草补充,他们成了过河卒,除了前进,前进,没有别的选择。

……中途营地的炊烟遥遥在望。赫定感到,在自己长达三四十年的探险生涯中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渴望抵达宿营地。

在74号营地,考察团与前来迎候的那林相逢。那林证实,74号营地离谢别斯廷只有区区50华里。但赫定已经坚持不下来了。医生说,赫定不能再骑乘或步行,否则有生命危险。“不让走路又不准骑骆驼,在这荒凉世界上我又如何到得了谢别斯廷呢?”赫定绝望地写道。这个编号为74号的无名营地无水无草,是兵家所谓的“绝地”,必须放弃。是呀,既然赫定不能骑乘,也不能步行,这最后的50华里怎么办?徐炳昶教授建议做一个类似爬犁的东西,赫定半躺在上面,由最壮硕的骆驼拖拉。但建议马上遭到了反对。这东西在冰雪上是可行的,然而在布满砾石的戈壁,没有多久就得散架。后勤主管瑞典人拉尔生则提议可以在四峰骆驼之间拉起一个悬空的软床作为赫定的卧室,但赫定自己否定了这个设想。他当然知道,再老实的骆驼也不可能保持平衡,听话地扯着软床上路。

第二天一早,考察团启程了。已经不能行动的赫定躺在一副担架上行进在队伍中间。担架由四个外籍团员抬着徒步前进,另外四个等着替换。赫定谢绝了中国团员的好意,他不同意由中国团员抬担架。在自己的笔记中,他写道:几天以来,由于骆驼状况越来越差,还得驮载物资,便要求团员们尽可能步行。“全体中国籍团员主动将这一困难承担起来,一直徒步走过了风戈壁。他们没有任何怨言。他们以优良的素质,分担了额外的‘负重’。”他不愿意使自己成为“负担”。实际上,从进入风戈壁以来,每天都有一峰不堪重负的骆驼倒下便再也起不来了。而倒毙者的负载正一点一滴地增加到了仍然在负重前行的骆驼双峰之间。骆驼倒下还是那峰骆驼,可人呢?人若倒下了,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抵达谢别斯廷之前的最后一天行程,除了红柳和稀稀落落的芨芨草,视野里没有一点生机。一路上,荒漠英雄红柳想必给赫定留下了终身难忘的印象。在笔记中他将谢别斯廷附近的荒漠叫做“红柳戈壁”。

12月13日夜幕降临,前方闪烁的营地篝火,将赫定一行迎至被遗忘的丝绸之路上的并未被遗忘的水源地——谢别斯廷。

当晚,赫定亲自在考察路线图中标注上了这个地点(即75号营地)的位置,并正式命名为“那林一谢别斯廷泉”。那林是它的经纬度的测定者,谢别斯廷是这里的地名。

……在谢别斯廷决定了面临断粮、绝饷的考察团的命运:赫定必须留下来,等身体大致复原再前往哈密。地质学家那林、医生赫默尔、考古学家贝格曼也留在谢别斯廷陪伴赫定。大队人马由徐炳昶、中国考古学家黄文弼带领,继续穿过戈壁奔赴哈密绿洲。

12月14日夜晚,中外团员纷纷向赫定告别。从离开包头就为考察团工作的蒙古族驼夫们告别时,赫定临时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为保证大队及时顺利赶到哈密,他将直接由自己支配的25峰状况良好的骆驼全数交给了大队。这样,随赫定滞留在谢别斯廷的除那林分队的8峰骆驼,此外就是4峰不能负重的病驼。而如果遇到意外赫定必须启程,他就没有了移营所必须的运输条件。这样一来,赫定已经是破釜沉舟了。当赫定亲口说出了自己不可改变的决定时,连最强悍的蒙古族驼夫赛拉特也流下了眼泪。就是这个赛拉特后来被培养成为汽车司机,全程参加了赫定1934~1935年勘测西部公路交通线的新考察,并获得了瑞典国王授予的勋章。徐炳昶教授默默与赫定握手,告诉赫定他会克服一切困难,严格按照约定的计划准时赶到哈密,并且一旦条件允许,就会接走赫定。

12月15日凌晨5时15分,赫定坐在担架上目送大队走进晨曦。

谢别斯廷营地设立在一个开阔的平滩。赫定在笔记中这样形容寂寞的营地:

北边,远方有一丛黑色的山丘,山丘中间夹着几条浅壑。一座小山丘上,瑞典国旗在迎风飘扬。远处的瞪羚、野骆驼、野驴也能够看到旗帜。我们的邻居只有这些不怕人的野兽……  ’

大队走后不久,有一支汉人商队驻扎在营地的东边。商队答应卖给他们一些粮草,但他们七拼八凑也只有14块大洋。买完东西,整个谢别斯廷营地就仅剩下一角银币了。

每天傍晚,大家呆呆地望着西边的天际,聆听天籁。——可惜,没有驼队走来,也没有响起驼铃的旋律。圣诞节终于不期而至。12月25日清晨大家全起来了,照例纷纷猜测:这个苦寂的荒漠圣诞节,究竟谁会是第一个来客呢?等见到了第一批“来客”,大家都惊呆了。考察团忠实的牧羊犬“斯纳皮”竟一气生下了7只小狗。刚刚睁开眼睛的狗崽个个穿着合体的黑色燕尾服,仿佛在等待人们的邀请,好出席圣诞盛宴。

他们在谢别斯廷苦守了近30天。在这个期间,曾一再与商队相逢。这时离开20年代初人为在地图上画出中国、外蒙古的界线只有几年时间。这时,路经此处的丝绸之路还没有真正被遗忘,民间的物质交流依然比较活跃。在这个期间里,那林对谢别斯廷地区做了综合的地形学测量,并进行了地质学考察。贝格曼则一直在整理额济纳的笔记。就是这个二十几岁的青年考古学家在一两年后,重返额济纳,并在当地汉代烽燧城障中发掘出一万多枚汉简。这是20世纪震动学界的文献发现,人们曾将其与打开敦煌藏经洞并列为两大考古成果,并由此出现了一门新学问——居延汉简研究。

1928年1月4日,两个信使冲寒冒雪来到冷落的探险营地谢别斯廷,带来了考察团的消息。几乎就在同时,德国籍团员马学尔亲自返回谢别斯廷。他在中国气象学生刘衍淮的帮助下已经进入了新疆,并在一个离哈密仅仅三四十公里的、叫做庙儿沟的村落租了25峰骆驼,还想到为赫定用木头做了一个轿椅。他是专门来接赫定一行的。他带来了启程必需的骆驼,但也带来了不好的消息。尽管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和它的一切工作是经中国中央政府批准的,但新疆地方政府居然拒绝接纳入境。目前在新疆、甘肃、内蒙古交界的地方,已经由重兵把守。徐炳昶教授进退两难,其他分队也受阻,甚至被扣押。据说,哈密不但不欢迎他们,而且已经成为临时战区。即便到了哈密,怎么继续前进、开展工作是个更困难的问题。赫定下令,等暴风雪一停止,他们就立即上路。1928年1月8日,他就像赴火的飞蛾,带领部属和驼队,向西南方的哈密进发了。

1952年,我家从城里搬到了北京大学东门之外的燕东园。从那时起,就与北大地球物理系教授李宪之先生成为近邻。1981年10月,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中最年轻的团员李宪之亲自对我讲述了考察团受阻于哈密的原因。

当年中原与新疆的通信并不正常,信函实际上是从东北经西伯利亚再送抵乌鲁木齐。考察团到达额济纳河之后,等待领取的信件、物资、经费、邮包已经涨破了乌鲁木齐的邮局。在新疆当局例行的信检中,拆阅了李宪之教授一个热情过度的同学的信。信中以开玩笑的口气说:希望你们这支有200多峰骆驼的、兵强马壮的队伍早日打到新疆!这封信立即被送呈新疆主政者杨增新。杨增新下令,从乌鲁木齐、焉耆调集部队,在哈密紧急布防,严阵以待,就等考察团“打”上门来。除了这封信,另一个误会是在20年代政界,“团长”指的就是带兵的将领,这正在向新疆逼近的考察“团”竟有两个“团长”,一个中国团长,一个外国团长,显然来者不善!——上述情况在今天都可以算作笑话,但在20年代,却没有人敢不当真。

就这样,赫定和考察团经过被遗忘的丝绸之路,义无反顾地走向“天山第一城”哈密,打开了中国现代科学史上壮观的新一页。在经历过长达八九个月的坎坷路途,损失了292峰骆驼中的154峰之后,赫定乘马车抵达了由重兵把守的哈密汉城。

前不久,我接受了美国《国家地理》杂志的专访。这是个在全球发行上千万份的期刊,它一年的财政收支超过了不少小国家。《国家地理》的采访以丝绸之路的探险考察为主题,进行了两小时。

我主要是谈斯文·赫定和他的探险生涯。我说到丝绸之路出现,是东西方交流的需要时,主持人问了一个未曾列入访谈提纲的问题:那么,今天因特网的普及,会不会取代著名的丝绸之路呢?我沉吟了片刻,回答:不,不会!这就如同超音速客机已经将地球上不同人群的距离间隔化解为近在比邻,但丝绸之路反而引起了更广泛的关注一样。丝绸之路不仅是东西方之间的桥梁,事实上还是人类文明的象征。只要人类有交流的需求,丝绸之路就不会被遗忘。

鲁迅有句名言: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拿它比喻丝绸之路,可谓贴切极了。丝绸之路本有许多条,这样的通道是不可能“被遗忘”的。所谓“遗忘”,只是证明了人类历史一直处在发展变迁过程之中。某一段具体的路线在某一个时期被遗忘了,但丝绸之路的经行者、探索者所付出的努力不会被遗忘。每一段丝绸古道都是前人用步幅丈量出来的,每一条丝绸古道都寄托着人类美好的憧憬和期待。

赫定的《戈壁沙漠之路》之中,最重要的是关于额济纳与哈密之间的被遗忘的丝绸之路的内容。这本记述1927~1928年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历经千难万阻从内蒙前往新疆的书,是出版界的特例:它问世时,赫定和考察团还跋涉在被遗忘的丝绸之路上。书稿是出版商据赫定陆续寄回的日记、书信编定的,它的出版为这次考察作了及时的宣传。书马上译成了四五种文字,其中包括中文。中文本由《亚洲腹地旅行记》的译者李述礼译出,并请杨震文、徐炳昶校订,作为“西北科学考察团丛刊”之一,于1931年12月由考察团印行。书前有徐炳昶的序。中文本的书名译作《长征记》。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超前”的译名,本书在初版后未能及时修订再版。

为了不使一段著名的丝绸古道“被遗忘”,我们据李述礼译本将《戈壁沙漠之路》编人《探险与发现》丛书第二辑。避免与近年其他译著重复,则选取了该书的主体部分即从11章到25章,重点就是被遗忘的丝绸之路。同时,为了便利今天的青年读者,改正了明显的错别字和误译之处,加了注释,做了一些必要的整理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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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3/16 1:3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