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在台湾甫一面世即好评如风:诚如书名所彰显的,全书诠释了一个新的理念“新平民美食文化”,故书中所涉食材,高档的鱼翅、花姚固在笔下,更多的是寻常的鸡、鸭、虾、蟹、菌类,尤其是不上台面的“猫耳朵”、“炒疙瘩”和炒栗子、爆米花等我们记忆中可爱的小玩意。无论是“阳春自雪”还是“下里巴人”,在这较为富裕的太平盛世皆具有了平民美食的“当下性”和“人间性”,它们经由作者的真正品味一包括明白每道菜的源流、演变等典故,所用食材转换的差异,烹调方式的知识及身经百战、食遍中外的敏锐味蕾等一和用真性情书写,均提升到了“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最高饮食境界。尤兼及创制极品红楼宴,漫谈工欲善其事的利器——炉灶炊具演进、古今喜筵趣事等,富有浓厚的饮食文化底蕴。令读者阅之,获得的是感同身受的美食快感和文化阅读的精神快感,不知不觉申修完了饮食文化的学分,不亦人生一大快事矣?
中国台湾人朱振藩却一次性推出《食在凡间》、《食随知味》、《食味万千》和《食家列传》,合为《朱振藩谈食说艺》丛书,系列化地展示其数十年吃透咀嚼出的美食经验,引领更多的人读着平静的文字和思维感知食物乐趣的深层次文化。虽说是坐在台湾食坊中品饮菜肴的精髓与真味,却又能在品尝之中品味到浓浓酽酽的中华文化,更能品享到虽为凡俗又是雅致的平常人家的幸福。
一碗羊羹世局新
宋太祖时,徐铉受命重新刊定《说文》,其内已有“羊大为美”之语,可见古人甚爱食羊,在此且为诸君谈谈一再牵动世局的奇妙食物—一羊羹。
按照《礼记·内则》的说法,牛、羊、猪肉之羹,皆是帝王及大夫们食用的珍馐之一。到了春秋战国时,羊羹一枝独秀,不仅是帝王将相常享的佳肴,同时也是赏赐下属的美昧。因此,是否可以一膏馋吻,攸关面子甚巨,如果分配不均,甚至亡国失身,以下的两个案例,值得吾人省思借鉴。
据《史记·宋世家》的记载,宋国与郑国作战,宋将华元杀羊烹羹,慰劳将士,独独漏了为他驾车的羊斟。羊斟非常不爽,等到两军交锋之际,便对着华元说:“昔吃羊羹子君为政,今日之事我为政。”于是驱车直奔郑军阵地,华元因而被俘,宋军大败,惨不忍睹。
另《战国策·中山策》内亦有一则“以一杯羊羹亡国”的故事。话说中山君有次命庖夫做羊羹,宴请群臣,由于它是御食,滋味格外鲜美,受赐者无不心怀感激。但大将司马子期竟未赐食,让他觉得颜面无存,心中异常不满,因而投奔楚国,一再怂恿楚君,发兵攻打中山。结果,楚军势如破竹,中山因而亡国。中山君很懊悔,遂发出“吾以一杯羊羹亡国”的浩叹,可惜于事无补。
南北朝之时,羊羹仍是人们所重视的珍馐,毛修之更因善烹羊羹,成为升官的阶梯,依《宋书·毛修之传》的叙述:东晋击败后秦,毛修之正担任刘义真的司马,一同镇守长安。过没多久,夏的赫连屈丐大破刘义真于青泥城,毛修之被俘。等到北魏的拓跋跬击败赫连昌后,毛修之又成了北魏的俘虏。毛修之本人善于烹调,便找个机会,特地烧碗羊羹给尚书崔浩吃,“尚书以为绝味,献之于拓跋焘(太武帝)。焘大喜,以修之为太官令”。后来毛修之仍亲烹佳肴(注:包括羊羹在内)献给拓跋焘,自然恩宠有加,累迁为尚书、太官令、光禄大夫、南郡公。毛修之得以连升数级,固然与他率兵平凉有关,但归根究柢,善烹羊羹才是他安身立命,进而得君宠幸,连连升宫晋爵的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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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方位谈吃
想吃到好东西,必须天时地利人和三者俱全,同时还得具备超乎常人的好运道和肚大能容的好肠胃等有利条件,始克奏功。我的口福一向不错,几十年下来,一直秉持着“爱吃、能吃、敢吃”的天赋,全力以赴,心领神会,总算懂吃。另因好吃之名在外,自然更容易吃到各式各样的山珍海味与市井小食。而今,体重已朝三位数迈进,血压直线上升,但我无怨无悔,依然奋不顾身,整天心到口到,饮醉食迷,乐此不疲。
吃绝对要修学分的,由于个人体质的差异、修为的高低而直觉地认定好吃与否,只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初步阶段;随着见识的增广,情境的渲染等外在诱因的导引下,此时此景所感受的味觉,乃“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的第二境界;等到真正懂得品味(包括明白每道菜的源流、演变等典故,所用食材转换的差异,烹调方式的知识及身经百战、食遍中外的敏锐味蕾种种),抽离主、客观因素,臻于饮食艺术,这时所体现的好吃,才是真正的好吃,返璞归真,回到“见山是山,见水是水”的最高境界。
当然啦,要达到此一境界,必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尝万般味,加上不断归纳、演绎后,方能“尝一脔而知全味”,不会“随人说短长”,成为一个“真金不怕火炼”的美食家。不过,此等人物,放眼当世,能有几人?
话说回来,饮食的最大边际效益在于让食者的身心获致最大的满足。事实上,只要享用的当时,感觉惬意尽兴,也就够了。
此外,想吃得心满意足,点菜极为重要。关于此点,以写《美食家》一书而享誉文坛的陆文夫颇有见地,他曾撰文指出:“吃也是一种艺术,艺术的风格有两大类。一种是华,一种是朴;华近乎雕琢,朴近乎自然,华朴交错是为妙品。人们对艺术的欣赏是华久则思朴,朴久则思华,两种风格轮流交替,互补互济,以求得某种平衡。近华还是近朴,则因时因地因人而异。吃也是同样的道理。”因此,“日日吃家常菜的人也想到菜馆去弄一顿,换换口味”,但“尝尝味道”之后,“如果连续几天宴请……又要高喊吃不消,要回家吃青菜了”。
而这“要变,不能吃来吃去都是一样的”,就是点菜的精髓了。因为它是活的,不是死的。除对餐馆的拿手菜、上菜的方式要充分了解外,座中客的年龄及口味等,也要完全掌握,惟有如此,才能收放自如、圆转如意。就好像作文一样,方可写出一篇前照后应、抑扬顿挫的好文章。
就我个人而言,品尝和裹腹两者,可是分得一清二楚、绝不混淆的。每在品尝时,一碰到美味,必全神贯注、心无旁骛,即使人声嘈杂,照样充耳不闻,如遇旁座询及,才会回过神来。一般说来,凡入口即化、软烂如泥的菜点,宜大口咽(注:芋泥、羔渣等例外),方显气魄,并得真味;至于韧而有劲者,宜慢咀嚼,味道始愈探愈出。然而,这也不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只要用心揣摩、努力不懈,自能“于饮食之美,无一物不能言之”,进而“遍识四方五昧之宜”了。
我的饮食藏书甚富,已不下五百本。其中的名著极多,但我最珍爱的,则是一本不足百页的小册子。这本题为“海内孤本”的《全羊谱》,是我在香港上环一家不起眼书店的底层翻捡出来的,它原是手抄本,由张次溪收藏,因文字有难以理解之处,王仁兴、张叔文两位先生便根据《全羊大菜》、《全羊大筵》、《孔府名馔》等书予以校释,再交由北京燕山出版社出版。其得以问世,本身即很曲折,我竟有幸搜罗,更是雀跃不已。
本书乃全羊席的全纪录,总共七十七道,菜名均极雅致,望之不明其义,待细读内文后,不禁拍案叫绝。做法写得甚细,辞藻优美简洁,充满想像空间。我得空即捧读,一再玩味其中,简直乐不可支。但一想到只能神游而无福品享,不免遗憾万分,真盼奇迹出现,可以一偿夙愿。
不过,在此可以肯定的是,阁下想怎么吃,“只要我喜欢,没什么不可以”,叉何必举筷四顾而心茫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