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在西方被尊为现代最有影响的思想家之一，又是诗人和散文大家。他的哲学散文思想深邃、文笔犀利。为了使您更全面地了解尼采的散文风格和其中所包含的最精髓的思想，本书节选了他的处女作《悲剧的诞生》，代表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以及《善恶的彼岸》等重要篇章，待您细细品味。

弗·尼采(1844—1900)，德国著名哲学家、诗人、文体家。他那诗意浓郁、思想深邃、文笔犀利的哲学著作，也是独具一格、富有寓意和隐喻的优美的哲理散文诗。其作品充满先知式的训示和反传统的叛逆性，有极大的魅力，影响了世界文坛上许多作家、艺术家的人生观和他们的创作。本书选译了作者处女作《悲剧的诞生》，代表作《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以及《看这个人》、《善恶的彼岸》等重要篇章。  尼采反对一切旧的传统，是个彻底的偶像破坏者，其哲学思想颇有争议，近百年来，对他的评论毁誉不一。

悲剧的诞生(选译)(1)

快活的知识(选译)(26)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选译)(30)

第一部

 查拉图斯特拉的前言(32)

 查拉图斯特拉的说教(52)

 三段变化(52)

 道德的讲座(55)

 谈论世界的背后的人(58)

 轻视肉体者(63)

 快乐的热情和痛苦的热情(66)

 苍白的犯罪者(68)

 读和写(72)

 山上的树(75)

 死亡的说教者(78)

 战斗与战士(81)

 新的偶像(84)

 市场的苍蝇(88)

 贞洁(92)

 朋友(94)

 一千个目标和一个目标(97)

 爱邻(101)

 创造者的道路(103)

 年老的和年轻的女人(107)

 毒蛇的咬伤(110)

 孩子和结婚(112)

 自愿的死(115)

 赠予的道德(119)

第二部

 拿着镜子的小孩(127)

 在幸福的岛屿上(130)

 同情者(134)

 教士们(138)

 有道德的人(142)

 贱民(146)

 塔兰图拉毒蛛(150)

 著名的哲人(155)

 夜歌(159)

 舞蹈之歌(162)

 坟墓之歌(166)

 超越自己(171)

 崇高的人们(176)

 文化之国(180)

 无玷的认识(183)

 学者(187)

 诗人(190)

 重大的事件(195)

 预言者(200)

 拯救(205)

 处世之道(212)

 最寂静的时刻(216)

善恶的彼岸(选译)(221)

第一章 谈哲学家们的成见(222)

第二章 自由的精神(225)

第三章 宗教的本质(226)

第四章 箴言和插曲(226)

第五章 道德的博物志(234)

第六章 我们学者们(237)

第七章 我们的道德(238)

第八章 民族与祖国(240)

第九章 什么是高贵(242)

道德的系谱学(选译)(246)

禁欲主义的理想的意义(247)

看这个人(选译)(254)

序言(255)

我为什么如此明智(260)

我为什么如此聪明(275)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297)

译后记(314)

我要向你们列举精神的三段变化：精神怎样变为骆驼，骆驼怎样变为狮子，最后狮子怎样变成孩子。

对于怀着畏敬之念的精神，强力的、负重的精神，有许多重负：精神的强力渴望重的、最重的负担。

什么是重负?负重的精神这样发问，于是它像骆驼一样跑下来，甘愿被装上很多的重负。

英雄们，什么是最重的负担?负重的精神这样发问，我会把它背在身上而为我的强力感到高兴。

最重的重负不就是：为了使自己的骄傲心感到痛苦而自卑?为了嘲笑自己的智慧而显示自己的愚蠢?

或者是：当我们的事业获得成就而庆祝其胜利时，就离开它?为了试探试探者而登上高山?

或者是：吃认识之草和橡子为生，为了真理而忍受灵魂的饥饿?

或者是：自己生病，却把来探望你的人打发回家，跟永远听不见你的要求的聋子做朋友？

或者是：只要是真实之水，哪怕是污水，也跳进去，不管是冷的青蛙和热的蛤蟆，一概来者不拒。

或者是：爱那些蔑视我们的人，跟想要吓唬我们的鬼怪握手?

这一切最重的重负，负重的精神都把它们背在自己的身上，就像背着重负趋向沙漠的骆驼，精神也如此急忙走进它的沙漠。P52

尼采是尽人皆知的思想家(哲学家)，又是诗人和散文大家，被公认为是德国最优秀的文体家之一。

尼采的散文，有些是用学术论文的体裁写的，例如《悲剧的诞生》和《道德的系谱学》。但大多数却是用箴言体裁写的。例如本集中所收的《快活的知识》和《善恶的彼岸》。箴言原文为Aphofismus，又译格言、金言、警句。按照一般的理解，总认为是一种说出一些哲理、充满睿智的短句或短文，例如《旧约》中被称为以色列人民古代智慧文学的《箴言》。但我们从尼采的一些用箴言体写成的著作中看到，却是一篇篇论述短文，有些还大大超出“千字文”的篇幅，这就给人一种印象，与其说是箴言，毋宁说是随笔或随想。

在尼采的散文著作中最为人广泛阅读、最受人欢迎的，乃是《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这部书，也可以说是用箴言体写成的，一般总把它当作是哲学著作，它常被收入“世界名著丛书”，而不被收入“世界文学名著丛书”，这似乎有点令人感到遗憾。其实，它是一部文学作品，一部优美的散文著作，或者说，一部优美的散文诗。

这部《尼采散文选》，由于是选本，受到字数的限制(十八万字左右)，所以，尽管《查拉图斯特拉》是本集中重点介绍对象，却不能全部收入，只能选译一半，也就是其中的第一部和第二部。现在把这部巨著的一些特点，略加说明如下：

本书的文体在大体上模仿马丁·路德译的德文本《圣经》。例如查拉图斯特拉对他的弟子们说：“确实，我对你们说”(Wahrlich，ich sage euch)，这就是模仿耶稣对他的门徒说话的调子。在本书中引用了大量的《圣经》语句和表现，但由于尼采是反基督教的，所以在引用时常采用“戏拟”(Parodie)和“反讽”(Ironie)的手法，也就是反其意而用之。例如《圣经》上说：“因为一切事，在天主，没有做不到的”，尼采却说：“因为一切事，在女人，没有做不到的”。《圣经》上说：“施比受更为有福”，尼采却说：“盗窃一定比受取还要幸福”。

正像《圣经》和我国的哲学书《庄子》、《列子》，尼采在本书中也使用了不少寓言手法。例如他叙说他的教义被世人误解和歪曲，就用寓言手法叙述一个“拿着镜子的小孩”叫他照照镜子，看他映在镜子里的形象竟变成一个魔鬼的嘴脸。又如在《拯救》中他也采用寓言手法，叙述一些残疾人、乞丐和驼子，以说明真正的拯救并不是像耶稣那样治好瞎子、驼子、跛子就算数的。

比喻也是本书常用的手法。例如他把那些吹捧演员和“伟大人物”的愚民大众比喻为市场上的有毒的苍蝇。他要避开，不屑跟他们战斗，不愿做拍苍蝇的苍蝇拍子。他把那些侈谈平等论的骗人的冒牌社会主义者比喻为塔兰图拉毒蛛，因为被毒蛛刺过的人，需要长期狂舞，才能消除蛛毒，而一般愚民大众，受到平等论思想的感染，由于轻信，会乐得手舞足蹈。

象征手法，在本书中也是多见的。查拉图斯特拉的两个动物，鹰象征高傲和独立自主，蛇象征智慧。在《三段变化》中他用骆驼象征负重精神，用狮子象征努力要攫取自由的精神(既成价值的破坏者)，用孩子象征自由创造的精神(因为孩子对善与恶没有成见，他是生存的肯定者，他具备健康的本能，可以扭转破坏的冲动而化为创造的冲动)。此外还可以举出很多实例，但为了篇幅关系，不便多说了。周国平先生说得好：尼采“把象征引进了哲学。波德莱尔在诗坛开象征主义一代风气，尼采却是一位象征主义哲学家。整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就是一篇象征主义的哲理诗。……尼采哲学的许多范畴，如‘强力意志’、‘生命意志’、‘酒神’、‘日神’、‘永恒轮回’、‘超人’，与其说是逻辑意义上的概念，不如说是诗学意义上的象征”(参看周国平：《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

尼采很喜欢搞文字游戏，这在本书中随处可见。例如《有道德的人》篇中有一句：“当他们说，我主持正义，听起来总像在说，我出了口气”。“我主持正义”原文为ich bingerecht(我是正义的)，“我出了口气”原文为ich bin geracht(我报了仇)。碰到这种文字游戏，任何语种的翻译家都会觉得棘手。所以英译本在翻译这种游戏文字时，总是在注释中慨叹can hardly be transmitted in translation(难以在译文中传达)或者说the play on words is lost in translation(文字游戏的妙趣在译文中丧失了)。

在进行文字游戏的同时，尼采也常常杜撰一些新词，这也是难以用别种语言译出的。例如孤独者，德文为Einsame，由于这个字的第一音节Ein是“一”，尼采就杜撰了Zwei—same，Zwei意为“两个”，这就变成了“单人孤独者”和“双人孤独者”了。英语没有相应的字，只好译成“solitaries和solitary couples。

在尼采的著作中还直接使用很多外文的单词和短语，有拉丁文、希腊文、意大利文、法文等。甚至还有汉语，例如《善恶的彼岸》267，引用一个汉字siao—sin(小心)，由此可见尼采语言知识的广博。

尼采的著作有颇多不易读懂，不易理解之处。例如，你如果没有一些美学基础知识，你如果对希腊悲剧没有任何概念，那么，你读他的《悲剧的诞生》就会感到很吃力，感到枯燥乏味。《查拉图斯特拉》虽然是最广为人读的优美的散文作品，但是读起来也不是那么好懂，尼采在《看这个人》中曾叙述：“有一次，亨利希·封·施泰因博士老实地对我诉说：他对我的《查拉图斯特拉》一句也不懂，”尼采却回答他说：“这是正常的：懂得，就是说，体会出其中的六句，就把人提高到比‘现代’人所能达到者更高一段的凡人的台阶”。因此，我建议我这部译稿的读者，在读本书时，要抱着轻松的心情，阅读尼采的散文，不必深究其中的哲学意义。因为，这部《尼采散文选》，我翻译的目的，是在于介绍尼采的散文风格，并不在于阐释尼采的哲学思想和美学观点。说实话，译者对哲学乃是门外汉。我希望读者，不要把本书当作哲学家尼采的著作，而要当作诗人尼采的散文来欣赏和玩味。

1994年6月18日

译者识于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