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酉年夏天上演的那场叫“超级女声”的好戏,带动了惊涛拍浪似的热情,也挑起了激烈的唇枪舌战。李宇春,站上峰头浪尖的那个女孩,以她的真、她的灵,引发了一场百感交集的人间痛哭,却也招致许多莫明的猜忌和辱骂。是时,一方外之人不堪这污浊之气,短短一月之间连发十篇文章,或温良隐约古朴典雅,或嬉笑怒骂犀利透彻,篇篇鞭辟入里。这就是“梅侬札谈”。于是风靡江湖,终成经典。
“札谈”之外,本书更收入梅侬先生的诗词数十章和新作二十余篇,继续了她品评当下人间的麈谈。这本书,关乎李宇春,关乎超女,更关乎传统德行、学养、价值观和生活形态的美好:那是抛却了无聊而陈旧的关于直斜或正邪的分辨,返璞归真归仁归社会和谐的美好。它在少女自竹下出的身影里,在负手而立挺直的脊背上,在梅侬口吟“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支春”提起的那支笔下。
乙酉年夏天上演的那场叫“超级女声”的好戏,带动了惊涛拍浪似的热情,也挑起了激烈的唇枪舌战。李宇春,站上峰头浪尖的那个女孩,以她的真、她的灵,引发了一场百感交集的人间痛哭,却也招致许多莫明的猜忌和辱骂。是时,一方外之人不堪这污浊之气,短短一月之间连发十篇文章,或温良隐约古朴典雅,或嬉笑怒骂犀利透彻,篇篇鞭辟入里。这就是“梅侬札谈”。于是风靡江湖,终成经典。“札谈”之外,本书更收入梅侬先生的诗词数十章和新作二十余篇,继续了她品评当下人间的麈谈。
很多人以为,行尸走肉的定义就应当是受压制后的抑制。但忽略了这种性格长期扭曲后的另一种方式:爆发。正如鲁迅所言: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从心理的分析上,这两种心态是密不可分的。就像孪生子一样,手掌是压抑,手背是呐喊。这在现代高压力高强度的社会中,实在是再好理解不过了。很多人在上司办公室里被训得跟孙子似的灰头灰脸,表面驯服,内心却恨不能剐这上司108刀。固然保持着不动声色,甚至满面堆笑,后一秒回到自己办公室可能会捶墙擂桌丢文件簿。这就是极其典型的同一层面结构上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流露(日本的一些人很会动脑筋,看到这种情况,就赶紧推出泄压服务。把客人放在一房间里面,任由他砸瓶子,扔破烂,把整问屋子里面的东西全部摧毁,像野兽发狂完毕后,出来,仍旧是个西装革履,斯文有礼的文明人)。
李宇春显然是个非常有悟性的人,她很准确地把握住了压抑受制这个层面的另一种情绪方式:爆发。所以她的Zombie不是像Dolores的握手死亡,渲染极度的麻木,而是抓住了死亡阴翳中麻木掺杂的阵痛。情绪亢奋,但非兴奋;主旨愤懑,而非快活。尤其当她最后结束时的三声“Zombie”,几近重金属的呐喊,将悲愤的情绪表述无疑。Zombie这支曲子可以在颓废和摇滚中间寻找第三条出路,这种诠释方式毫无疑问是聪颖而刺激的;而作为一个乐坛上展露尖尖角的小荷,她竟然在世界经典歌手的经典演绎前毫不怯让,坚持个性和突破创新,这种勇气和领悟力是惊人、过人、非常罕见而绝对值得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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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人间
这一年,日子极躁,躁得要使人坐禅。
然而,坐禅却极不易的。即使有司世之神将六百卷般若经一一分遣,亦无法料理清楚这人间——如此,便是为人间。仿佛泾渭一线,只在天上人间之别。
许多时候当窗静坐,我默想天上,该是何等光景。却不似这尘间的逝水流年,转眼儿便是落花流水春去也。我所想的天上,与佛家所言的色界天、无色界天不等同。彼等两天,固然衣冠峨然,襟服华美,面容丰神秀澈,行止端严倜傥,余劫却无法规避,最后少不得贪嗔毁誉,终究一番凄苦。倘般若经可以延展另一重花明,如一杆长篙递出无穷瀚波,如一帧书卷翻读无尽沃野,则是不尽处有穷音,兵戈斯世中有如花浮水的坐禅悠然了。这是我所想的天上,与肉眼所察觉的人世,何其不同。
天之于人,拆字解意,多了二重平整笔画,便一切端坐俨然,和静清好。而人却只得光脚行走,二体趔趄,极尽能事保持平衡,不能安生消停。我于是看见天俯瞰人世之眼,便似大有深意;而尘中薄渺蜉蝣,抬头望天,无不憬然。路人相望彼此,原是各自辛苦,同样人生。
我未敢相望彼此,恐于他人眼瞳里照出自己的蝇营狗苟来。便爱看天,不谈天气,只看这云的澹,风的清,一层似透非透微亮的空,明蓝的无着色。这样地看,并不为什么,只是殷勤看,心头无雨晴。尤其是在傍晚飞行的飞机上推上小窗挡板,一孔极目,天上是明镜里的彩轴,点染泼皴,折射的是画笔不能穷极的光景。然而云层黯淡浓厚,人间便是墨瓶翻汁的绝望了。人世间但凡活得糊涂,方见真好,比照之后不见方舟,心头一瞬可以想见摩西抵达崖边望见滔天海隅的绝望。又何必要比照呢,我于是鄙薄自己。怪责之时,觉察到自己的痴意,以及行墨时蹇滞的痴意。
痴人爱痴人。我便以这种古怪的方式,爱着波兰的两个痴人:Zbigniew Preisner(哲比根尼奥·普瑞斯纳),Krzystof Kieslowski(克日什托弗·基耶斯洛夫斯基)。已作古的基耶斯洛夫斯基把音乐当成他作品中的cast,携手天才普瑞斯纳,他的夙求达到了。“伯格曼式的诗情,希区柯克式的叙事技巧”,光影折射出陆离的尘,《红》则《红》矣,《白》则《白》矣,《蓝》则《蓝》矣。三部曲,是人世形形色色的痴,不必天上,已更天上,痴绝人间。基耶斯洛夫斯基去了天上,那里是一派光明气象。我松了一口气,毫无悲意,心里暗道:活到如此份上,老家伙你终于可以去死了。这老家伙怎知,一部《蓝》的配乐,让我几近踌躇,迄今不忍再作翻看。如今一死,万般墨笔安生了,消停了,干净异常。
尘中有凤毛麟角,才有活的侥幸,活着的好。隐约有希望的凤毛麟角,照见日子的贫瘠,仿佛残损乐曲中偶遇一段华美乐章,破裳里偶露一角华服,残垣断井余半片画檐雕花,一夜屋顶残漏牵扯一场深梦。一梦牵扯一梦,一日嬗变一日,这场人生,方算完事。我以为,这样凤毛麟角的日子不多,而2005年,却当道相逢,是赌后半壁江山,如此鲜活的残败,半只秃笔,不能勾勒的行色,只留下喟叹后的掩卷。
自这一年,世上更生无限鄙薄。原是几个戏中人各自鄙薄,臻至看戏者鄙薄。一般看客,却是外围鄙薄里围,土丘鄙薄平畴,平畴鄙薄洼圳。恨由情生,似比爱多。如此鄙薄之秋,却无半个人或鬼,能解释鄙薄的由来,仿佛这只是人生形象,理应如此,无须辨得缘由。戏里戏外,一样微薄惨淡的人生。
皆道人生是一场戏,也许只怪这场戏太甚嚣尘上。热闹正似怡红快绿,转眼间明快便萎靡,面目不免为人憎恶。倘若清静有序,便有教人不能完全释放的隐忍,余音自有绕梁的好处佳处,便是所谓满腹经纶、精英秀士者,亦不能道半个不字,更不能抛递出那意味深长的鄙薄眼色来。如此只现车辙,未见飞尘,正合国人千古沿袭的阳春白雪之意。倘有一事一物,既能负手于阳春白雪枝上头,又能俯首于下里巴入座上宾,则非“润之”公不可,而非叫“国人”。
国人是低等的命。老黄牛与孺子牛之别,是只管低下头去。
我又想,林怀民是在一衣带水的彼岸台湾,倘若以“为乡下人演出乃云门宗旨”的云门舞者是在大陆,又凑巧下里巴人爱不释手,云门不必如此步履维艰,“打坐,太极,拳术”是样样阔气的土气,因此衍生而就的民族舞奇迹,是否会被人鄙薄,而冠之以“恶俗”名声?林怀民大抵不知,世上艺术,但凡通俗,便即恶俗。天上仙子,自然是不得吃饭的,既吃五谷杂粮,怎好做仙子去?只是林怀民也静,《九歌》、《狂草》,无一不静,又无一不旧,无一不古,却静自尘中来,向民中去。是信而好古,如《潇湘水云》一般自如,斯哉流世。
这种静,与八大的静却截然不同。八大之静,却是与尘中别,向天上去。满纸空白世界,一角孤标冷眼。遗老贵胄,没落自然有由来。
不同轴卷人情纸,一样人生相对看。
这一年,妍或媸,均难辩。
2006年3月26日夜
梅依与李宇春
——一个有关“抹布”与“脊背”的故事
陆晓禾
作为一个哲学研究者,我因2005年夏天的“不务正业”,以及后来与梅侬的相识,恰好知道了这个故事。我虽不懂音乐,想来讲一个自己经历的故事尚不至于令人反感。至于为何要讲这个似乎与自己专业风马牛不相及的故事,那是因为如贺雷西的一句讽刺诗所说:“这正是说的阁下的事情!”我是从《梅侬札谈》了解这个故事的,就从它谈起罢。一、《梅侬札谈》
最初知道梅侬这名字,是她发表在百度的《梅侬札谈》。从2005年8月24日到9月24日,仅一个月间,连发10篇,从音乐、审美、娱乐、人性、民族性、个性、教养和教育等方面,细加辨明。这些札谈或温良隐约古朴典雅,或嬉笑怒骂犀利透彻,令人印象非常深刻,当时就风靡百度天涯等许多网站。经历过这个夏天的人,似没有不知道这名字的。
8月26日“超级女声”总决赛前夕,这个由湖南卫视举办的娱乐节目,从海选一路走来,此时已将人们的神经绷紧到了极点。20万、46万、189万,随支持李宇春的短信票数一路飙升,特别是被视为灵魂歌手的张靓颖在5进3中走上了PK台,即使李宇春的倒地恸哭,也未能使网上铺天盖地的谩骂收手,相反,辱骂藉着唱功谣传乘着大战重雾更凶猛地朝她砸来,淫言秽帖大有将玉米地淹没之势。尽管玉米们用砖帖砸谣传,昼夜不停地清理变态帖,悲壮地用更疯狂的投票表达他们撕心裂骨的痛,但唱功问题仍使他们辞不达意捉襟见肘,“何二条”与“黑白板”令他们愤慨不安而又无奈。
就在这关键时刻,8月24日,一个名叫梅侬的音乐人发表了“前有王菲、后有李宇春”的札谈文,从专业角度,惊喜地断言李宇春是个“音乐奇才”,“她的声线是上天赐予的最丰厚的礼物”;赞扬她的唱功:气息控制均匀,换气不着痕迹,强弱处理得宜无刻意,收音干净利落,情感表达荡气回肠;还从音乐人的终极目标不是满足技术指标,而是达到音乐世界的感官极致着眼,明确指出:不仅李宇春的唱功不应为人诟病,而且她的舞台风度魅力只应叫做锦上添花,并且不无痛惜地表示:“如果乐坛以李宇春的唱功来诋毁她的话,那只能说,这样一朵旷世奇葩都被无知扼杀,那么中国的乐坛彻底死亡了。”她的文,如雪中送炭,为那些底气不足的玉米澄清了疑惑,坚定了他们支持宇春的信心。有的回复说:“你的文章和论点让我感到很骄傲——春春也是很厉害的,这可是从专业人士中说出来的话。谢谢。”有的赞扬她“太给咱们玉米长志气了,四两拨千斤,无影掌推得跟咱小宇玩麦一样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