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到底犯了淫行没有？秦可卿的争议又有哪些？《红楼梦》的四大悲剧是哪些？台湾学者水晶为你揭开这些谜底，告诉你不一样的红楼故事！

本书收录了作者于中国时报的“三少四壮集”专栏文章。作者从历史上红学研究的疑点出题出发，从人物的刻划、情境的解读到版本的讨论，用深入精辟的语言欣赏每一位神灵活现的人物以及每一节精彩的故事情节，试图给读者还原出《红楼梦》的本来面目。

《红楼梦》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伟大也是最复杂的古典小说，叙述荣国府与宁国府遍历的繁华梦幻。《红楼梦》成书问世二百多年来，在民间广为流传深受欢迎，而《红楼梦》值得讨论研究之处多得不可胜数，遂发展成“红学”。

作者追随探佚红学家的路线，在草绳灰线的线索下寻寻觅觅，抽丝剥茧，从人物的刻划、情境的解读到版本的讨论，欣赏每一位神灵活现的人物、对话，每一单元精彩的故事情节，企图还原出《红楼梦》的真面目。作者每每提出他的妙解，阅读后有重新认识《红楼梦》的新鲜快感，这是此书与一般论述《红楼梦》的最大不同、最精彩之处。

前言

辑一灵魂：人物的刻画

“沁芳”红楼梦

《红楼梦》的一个小疵

凤姐儿到底犯了淫行没有?

淫书与情书

黛玉之母

自闻曲回后，回回写药方

黛玉的“天王补心丹”

玉带林中挂

黛玉之死

宝钗之泪

谁配住清厦阔朗?

都是贾母惹的祸

贾母之夫

小柳儿

花袭人有始有终

秦可卿的争议

湘江水逝楚云飞

桃红又见一年春

贾探春“杏元和番”

可怜金玉质，终陷淖泥中

风尘肮脏违心愿

忠顺王府的长府官

李贵——宝玉的奶兄

续写李贵

辑二铺陈：情境的解读

忘不了的话

情是一种自焚

情是一种辜负

情有时可以柏拉图式的

情有独钟是谓情

情是一种伤害

情是一无遮拦的

大姊贾元春

虎兔相逢大梦归

情迷怡红院

银子与淫子

金簪雪里埋

《红楼梦》的梦

《红楼梦》的美学指标

《红楼梦》的四大悲剧

《红楼梦》的春秋之笔

辑三迥异：版本的讨论

康熙大帝与《红楼梦》

后四十回也有写得好的

她为什么写《红楼梦魇》?

岂仅是儿童乐园而已

大观园的美丽境界

《红楼梦》与《平山冷燕》

平心论《平山冷燕》

贾宝玉是恋物癖狂

替曹雪芹补妆(代跋)

凤姐儿到底犯了淫行没有?

精明强干不让须眉的王熙凤，与堂侄贾蓉之间到底有没有暧昧不清的关系，引起红学家正反两极化的争论，从清朝一直到现代，一直是个疑案，没有定论。

已故的香港红学家宋淇先生在《红楼梦识要》一书中特撰专文，替凤姐儿辟谣。

例如第六十八回，凤姐儿获悉贾琏偷娶了尤二姐，跑到宁国府大闹一场，如人无人之境，在翻天覆地的吵闹声中，因为看到侄儿贾蓉磕头如捣蒜，“心里早软了”。这是程甲本窜改的，因为脂抄本上是这样写的：“凤姐见他母子这般，也就难往前施展了。”

我个人认为，这只是高鹗这位续作者“低估”(mistrust)了读者的水准，在那儿因词害意地揠苗助长而已，从相反的一面来说，他是非常了解曹雪芹的原意的，并非“别有用意，故意陷害凤姐儿”。

又如《毒设相思局》一回，风姐儿派遣了贾蓉、贾蔷这两位宁国府赫赫有名的浪荡子，来捉弄对她有非分之想的贾瑞，很多人认为这是她与贾蓉有特别关系的佐证。宋先生辩驳道：“这又是典型的大男人主义的想法”，因为“凤姐这样做，无非设法保证自己的清白名声，所以要蓉蔷二人同时在场。”

是吗?我这里想举另一条内证：贾瑞在追求凤姐儿的时刻，后者曾经说过这样引蛇出洞的话：“果然你(指贾瑞)是个明白入，比贾蓉兄弟(贾蔷)强远了。我看他(指贾蓉)那样清秀，只当他们(贾蓉贾蔷)心里明白，谁知竟是两个糊涂东西，一点不知人心。”同回的跛足道人告诫我们，看《风月宝鉴》(《红楼梦》的书名之一)要照反面，下要照正面；凤姐儿这段话反面的意思是说，你这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平儿语)，也不撒泡尿去照照镜子，你若是长得有蓉哥儿、蔷哥儿一半的美，我就跟你上了。雪芹先生写文章，处处顾虑到“草蛇灰线”，所以贾瑞后来摸黑把意想中的凤姐儿抱到炕上，硬绷绷地想顶人的那个替死鬼，果然灯光一照，就是贾蓉!

事实上，书中奄多条事例，让我们觉得，凤姐儿不仅与贾蓉、甚至他那风流袅娜的妻子秦可卿也有着暖昧不清的“同志”关系。内证太多，限于篇幅，我只举一条：

《送宫花贾琏戏熙凤》一回中，周瑞家的(王夫人的陪房女佣)奉薛姨妈之命，把四朵宫花送到凤姐房中，这时候是大家歇午之际，可是凤姐儿却利用这一黄金时段与夫婿行房，结果，周瑞家的被阻于门外，待贾琏夫妇“事毕”，四朵宫花送进去，有两朵又被拿出来，指命“送到那边府里，给小蓉大奶奶(秦氏)戴”。

这宫花不是什么好东西。根据太平闲人的解说：堆纱宫花是“摧杀”宫花的谐音，因为秦可卿戴花不久，便自杀殒命了。而我的解读是，凤姐儿在“行淫”不久或是“行淫”进行之际，“通房”、丫头平儿把宫花送进来，她在享受鱼水之欢、爽到极点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贾蓉，也可能是秦氏，所谓宋词中所说的“眼中人，心中事”(可怜的夫婿贾琏)，于是立刻吩咐下人把堆纱宫花送到小蓉大奶奶妆台上去，啊，难为雪芹大师的回目提示《送宫花贾琏戏熙凤》让我们从“戏凤”这个意符(signifier)读出了这么多这么婉妙精致的夹缝文章来!P.8-9

这本书脱胎自中国时报的“三少四壮集”，那是一种每周出现一次的专栏。成书的时候，专栏的架构影影绰绰，无法全改，要脱胎换骨更不可能，造成读者阅读上的障碍不便，歹势啦!

水晶谨识于

二OO二年十月

替曹雪芹补妆

我写的红楼随笔，不是赵冈先生形容张爱玲的《梦魇》，是“考证派的‘外家红学”’，而是他口中的“比较文学派的‘内家红学”’。(是不是红学?不敢自谀。)

兼及《红楼梦》一书在雪芹师、棠村堂兄(一说即是脂砚斋)畸笏叟(一说是雪芹堂叔，亦可能是脂砚晚年)三人一体、苦心经营下的艺术成果。

这粒艺术成果，是禁得起20世纪比较文学的码尺来度量评比的。

《红楼梦》一书写得成功，得力于写活了四百余幅(根据端木蕻良的估计)“人物肖像画廊”(Portrait Gallery)，所以，要谈红书的艺术经纬，亦得一并涉猎一下书中人物的浅描深画。

这一方面着墨甚多，尤其《红楼梦》三角恋中的两大女主角林黛玉、薛宝钗更是不断的讨论，到了锲而不舍的地步，所以有所谓“四大”女主角的“悲剧”命运书写；特别是袭人这一女角，是雪芹师精心塑造的有血有肉角色，有其“独往独来的一面”(张爱玲语)，值得后世红学家再三钩沉吟哦。

余如贾母、探春、凤姐儿、妙玉、刘老老、李贵、秦可卿、贾雨村、王夫人、薛姨妈……我都重新替他临摹一番，从作者埋藏的草蛇灰线，“还原”出旧稿中隐隐浮现的真面貌来。

所谓“旧稿”，亦可谓“佚稿”，有脂批的线索可循，这一“拖”的工作，已有许多红学家在做，像俞平伯、周汝昌还有七年前逝世的张爱玲统统是这一派(所谓“探佚学”)的红学家(赵冈语)；因为他们不满意八十回后的续书人，责备此人(不一定是高鹗)把续红楼写糟了，“浅”化了，意境变得低俗，“理到情不到”，甚至变成了意识形态的战争——这一点，大陆的红学家，发挥得最为彻底。而我，受了他们的影响，在讨论雪芹老师的艺术造诣时，往往径自截取前八十回为圭臬——当然也有例外的地方，那是因为我确信，后四十回中也有一些是属于雪芹师的真迹，并不一定完全是“伪经”。

把前后一百二十回不分青红皂白拿来议论，是幼稚的行为。但是，有时为了“方块”限于篇幅，开不得叉笔，这一点，有点像尼采所言，“戴着枷锁跳舞”，于是，有时舞跳得差强人意，甚至似模像样的时候也有；有时就显得有点局促、力有未逮了。

书中匡引了许多红学家的宝见，这里不必一一引证，一翻便知。

此无它，因为我一辈子在作《红楼梦》的research——用英文比“研究”二字更加辞能达意；一有机会看到好的资讯我便“下载”下来，所以写随笔时显得资料游刃有余并不欠缺，其故在此。

《红楼梦》一书“大旨不过谈情”，一上来写了许多欲望(eros)的故事，似为一种故意的误导。到了秦(情)氏姊弟夭亡后——其实是“欲”的消亡，“情”字才真正在大观园中抬起头来，按受宝玉与他的众家姊妹(包括丫环在内)的检验与评比；不过，深具讽刺性的一点是，雪芹师所写的有关“情”字的哲学论文，并无结论。他只是借着一枝生花妙笔，将情字如《牡丹亭》，如《西厢记》传奇，作了一番天魔舞式的演练。——本来，情字只有样貌，是没有什么结果的，也不必有结果；说出结果来的，必是愚夫愚妇无疑。所以贾宝玉在石头记中的一个结局是，他弄到最后，并没有出家。

所谓“替曹雪芹补妆”、“探佚学”的目的即是为他“补妆”。也可说成“沁芳红楼梦”、“‘侵犯’红楼梦”，甚至“‘钦犯’红楼梦”。雪芹师是取名字的高手，张爱玲说，“书中的名字，令人过目不忘，不是没有道理的”，例如晴雯、袭人、鸳鸯、史湘云、蒋玉菡、冯紫英……多得不胜枚举。我为随笔的结集取了这么多名字(书名)雪芹师地下有知，必当莞尔，了解到我辞不达意之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