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公郭林是个平凡的人,现实中比比皆是。他有着凡人的善良与对美好事物的憧憬,也有着凡人的贪念与懦弱。沈玉、蔡红梅,还有沈玉的母亲,都是这样的凡人。在生与死面前,人类如蝼蚁般无奈和弱小。作者深知这一点,他用悲悯的眼光来看待这一切,他理解每一个他作品中的人,他疼惜他们却也毫不留情地将生活的本来面目呈现在他们面前。
难得可贵,在很多书都毫无顾忌的展现肤浅的时候,作者依然保持着作家的冷静与良知。泥菩萨庙里爸爸与一个迷茫的已婚男人的对话,西山龙门下郭林与另几个魂灵的对峙,“作孽,是有报应的”等等一笔带过的提示,作者一再用这些看似无心的插曲来告诉人们,太多奢华、太浪费根本是没必要的,生活本来就该如此朴素与简单,如此值得珍惜。
一个游离的魂魄忆述他在人间的最后时光。
活着的人往往不在乎传说中的报应,但报应依然存在,并在你接近它的时候提示你……
郭林和沈玉是青梅竹马的一对情侣,感情深厚。沈玉梦想成为大明星,并且为此努力拍戏。郭林在一次外出中认识了明星蔡红梅,并且和蔡成为情人,沈玉也得到了蔡的赏识,很快走红。
然而,风花雪月的生活看似飘逸,却暗藏杀机。
两人的爱情,逃不出演艺圈这个“圈子”的潜规则,最终走到了尽头。郭林病逝,只留下沈玉伤心欲绝,悔恨不已。
郭林一直不愿离开他生前的生活,但他只能看活人的时节,想过去的“人界”。
在即将离开阳间、进入下一个轮回之前,郭林不顾父亲的劝阻,永生永世地将自己的灵魂附体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身上,就是为了能够永远陪伴着自己深爱的人……
一 惊蛰·春分
书上这样说:
惊蛰,春雷响动,惊动万物,蛰伏地下冬眠的动物开始出土活动,一般为每年三月五日或六日。太阳到达黄经三百一十匠度;
春分,是春季九十天的中分点,春分这天,太阳光直射赤苴,地球各地的昼夜时间相等,古代春分秋分又称为“日夜分”,民间有“春分秋分,昼夜平分”的谚语,春分时节一般在每年三月二十日或二十一日,太阳位置为黄经零度。
我问我爸什么是黄经,我爸说不出来,但他给了我一段比较精辟的话。我爸说,你知道不知道,世界上好多东西对于普通人是没用的,多了解一些可能会导致不良反应,因为,日子本身已经很复杂了,日子里何必用上你所说的那“黄经”、“白经”之类的东西呢?我们活着或者死了,影响不到太阳的“经期”。
哇噻!爸,我崇拜你!
关于阳春三月,我爸给我讲了以下的“故事”:
阳春二三月,万物复苏,交配繁衍。很多动物为争夺配偶,或伤痕累累,或战死情场。这个季节,时常要发生很多血泪事件。
就这个?我问。
就这个。我爸说。
这个也算故事?得了,我还是自己写自己的吧,你的故事对我没什么启发。我说。
哦。呵呵,我不怎么会讲故事,我觉得这就是故事了。我爸看了看我,咧嘴笑笑。
沈玉对我说,她演戏的才能是天生的,从幼儿园时就开始演戏,到小学,到中学,到大学,都演着。她说她自己早知道自己的特性,于是一路发展下来,走到今天。沈玉对我说,她爸爸的论述很精辟,说是人生一出戏。
沈玉跟她妈姓。沈玉没见过自己的爸爸。
沈玉说,我妈真棒,二十多年了,不动春心。
我妈说,沈艳芝那时就住我们家隔壁,只是不在同一个楼梯口。我妈和沈艳芝有约定,有什么事情就敲墙,敲了墙对上暗号就都到阳台上说话,我们两家的阳台几乎是连在一起的。这约定执行在刚定下这个约定的当天,半夜十一点钟墙就被急不可待地敲响了,敲得太响了,好像是用锤子砸的一样。那天是沈艳芝第一天住到我家的隔壁——沈艳芝的新婚之夜。暗号-敲响之后,我妈就跑到阳台上等,沈艳芝没出来,我妈竖起耳朵,听到了哭声。后来我妈下了三楼再上三楼,叫开门看到了沈艳芝的新婚丈夫光着身子躺在床上喘气,床单上一片血红。我妈对沈艳芝说,没啥没啥,黄花闺女都这样。沈艳芝说,大姐,那不是我的血,是他的血啊!我妈愣了好几秒钟,等明白过来了就给吓得手脚冰凉了,我妈结结巴巴地说,那,快,快啊,叫救护车啊。
我妈说,沈艳芝的丈夫在结婚后的第十天去世,被诊断为血癌。
我和沈玉相好不是一天半天了,柱子和孙元波他们也道听途说了一些关于沈玉她爸的事情,于是对我说,别扯成既定婚姻了,那就不好玩了,父亲和k-)L遗传,说不定沈玉也血里有癌,你娶到家里没多久还得张罗续弦。我说,操!哪有这么缺德的哥们!
我妈说,别听你那帮狐朋狗友的,沈玉没病。
沈玉说,我进大学以后检查了无数次身体,血也抽了有二斤了,没哪个大夫说我血里有病,我健康!
我说,玉,玉啊,咱不听那个,咱不信那些,咱好咱的。
这事情我妈有底儿。我妈私下和我说,那沈玉根本就不是沈艳芝跟她丈夫怀上的,沈玉出生的月份我妈记得,按沈艳芝结婚日子算,生下沈玉是沈艳芝结婚后不到八个月的时候。况一且,我妈说,沈艳芝的丈夫进入医院后医生检查的一切情况她都知道,那时候沈艳芝在我们小区就没第二个朋友,我妈是她最铁的姐妹。医生也检查了,说沈艳芝的丈夫那时根本就不能进行性生活,只要一勃起就得出血。
沈玉不会被遗传,怎么遗传也遗传不上。我妈说。
当然,我长大了,我妈和我不忌讳什么,该教育我的都教育了我。我妈说,以前是让你好好学习,现在要你好好对待爱情,好好对待初恋,不许婚前性行为,不许自渎。
关于沈玉她妈,我妈也不给我深说了,她只说沈艳芝是个好人,不是乱七八糟的女人,守二十年寡,也没找个男人嫁。我说,怕是一直惦记沈玉她亲爸吧,谁啊那是?我妈说,可别乱说,可别跟沈王说,这可是破坏家庭,作孽,干不得。
其实,这些不关我屁事,沈玉和我好就行,别的都不重要了。
沈玉终于当上了演员。在大学里被歪打正着选上了,拍了个戏,演的是合计有五句台词的“龙套”,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虽然都演配角,但戏份越来越重,直到她拿到了毕业证,被省影视中心选中,当上专业演员了。
沈玉对我说,当专业的了,就得学习了,得进修一些课程。于是她继续上学,算培训班之类的,也上了半年。毕业那天时令不错,是惊蛰。沈玉说,虫子活了,人也该动了,这是给我征兆呢,我大概得不停演戏了。
我说,玉啊玉,我们该休息休息,我一直都在忙,我也累得慌,我需要休息,我请个大假,我们出去玩玩?都惊蛰了,春天的美丽已经来了,其实恋爱季节有限的就几个春天啊,我想狂玩一阵子啊。
沈玉说,我和我妈说说,说好了就去玩。
我们预定了去深圳的机票,准备先去海边看看,享受一番浪漫情调。
换个场景。沈玉说。人生的戏要分无数个场景的,我爸说了——人生一出戏。
这句话是沈玉她妈告诉她的,很多年来几乎成了沈玉的座右铭。
公元二00三年,农历刚刚过惊蛰。我们刚到深圳,刚住下,沈玉的手机响起。手机里面说,快点回昆明,找黄老师,试镜头,签合同,连续剧三十集,片酬颇高。
我自己去了小梅沙海滩,因为沈玉马不停蹄回昆明去了。
我在小梅沙租了一个单人帐篷,天黑下来的时候我躺在帐篷里。小梅沙海滩上有很多帐篷,据说成了时尚,我也享受了这个时尚。
外面不远处有一小堆篝火,火光映出一个人影向我这个帐篷走来,是个女的,披着军大衣,但长发飘飘。她走到我帐篷门口,我看见她大衣里面穿的是泳衣,轮廓时隐时现,给我的感觉十分具体,前胸和屁股都圆,就跟沈玉的一样。
当然,不是沈玉。
她叫蔡红梅,一个土得掉渣的名字。但她说,她是个演员。
爸,你记不记得?二十多年前,你把我扛在肩上到盘龙江边儿看大戏,戏台上粉墨登场的演员都花花绿绿的。我看不懂,你好像十分懂,你给我讲了很多戏里的故事,那些故事一般都用于我睡觉前的消遣。二十多年了,我把那些故事几乎忘没了,却隐约能记得住你给我讲大戏时的表情是眉飞色舞的,还有,我能记住两句戏词,带韵调的那种, “因何错爱小生至——此——?”“爱的你一品——人——才!”
哪出戏这是?你告诉过我,我忘记了。好像是一个姓柳的男人问一个姓杜的小姐,对,你说那台上演的是鬼魂!
那时你的故事一般不能使我安然入睡,而是你的手表戴在我手腕上我才能睡过去。那块表你临走时给了我,已经坏了,修也修不好,我就放在书桌上的一个大玻璃罐里,算我的收藏了。其实我很纪念你哩。 P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