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红楼梦》是一本“慈悲之书”?为何阅读《红楼梦》是一种学习“宽容”的过程?从繁华走向空茫,这一切所代表的又是什么意义?
在台湾著名美学家蒋勋眼中,曹雪芹的《红楼梦》,简直就是风靡时下年轻人的青春偶像剧的起源,同时也隐藏着“中国最早的女性主义观点”。配合台湾著名现代舞团“云门舞集”参加上海国际艺术节作经典舞剧《红楼梦》演出,蒋勋在新著《舞动红楼梦》中,结合舞蹈与文学,从“青春”和“情欲”的角度对文学经典《红楼梦》作了颇有新意的解读。
在书中,蒋勋特意舍弃传统搬演《红楼梦》时的主轴——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之间的三角恋爱,认为《红楼梦》实际上是一阕“青春颂歌”,《红楼梦》是“全世界最华美的青春文学作品。”
《红楼梦》是惊人的小说,它使人执迷不悟。再加上曹雪芹身世、不同的版本……你可以一辈子挖下去。挖埃及法老王的坟,你还会找到一个答案。但红楼梦未完,可以永远继续读下去。谈下去,让这本书不断丰厚我们对生命的关照。
“云门舞集”创办人
林德民
红楼故事
红楼梦和我结了很长的缘。
第一次看《红楼梦》大约是在小学四川汉画像石女娲托月五六年级。一本坊间很廉价的版本,印刷很粗糙。那时候对“文学名着”也没有什么概念,只是爱看课外的杂书。家里面的大人觉得我不专心在学校教科书上用功,考试成绩不好,便禁止我读那些与升学考试不相干的杂书。
少年时,脾气拗,大人越禁止的事,越想做,越禁止的书,越想看。我便想了一个法子,夜晚躲在棉被里,用手电筒的光照着读《红楼梦》。
手电筒幽微的光,照亮着一个一个密密麻麻的字,我读着开始一段:
看官!你道此书从何而起?说来虽近荒唐,细玩颇有趣味。
却说那女娲在炼石补天之时,于大荒山,无稽崖,炼成十二丈见方,一十四丈大的顽石三万六千五百零一块。那娲皇只用了三万六千五百块,单单剃下一块未用,弃在青埂峰下。谁知此石自经锻炼之后,灵性已通,自去自来,可大可小。因见众石俱得朴天,独自己无才,不得入选,遂自怨自愧,日夜悲哀。P6-7
每隔一阵子总有人问我,为什么我常以传统文化作为当代舞蹈创作的题材。
这样的问题使我诧异。
在文化自信充沛的国家,传统是当代的一部分。在英美,希腊悲剧、莎士比亚戏剧在每个时代不断地被重新诠释,这是一种自然。没有人会觉得是一个问题。
传统文化,不管是民间故事、文学经典或书法美学,都是我的眷恋。
童年时代,自娘子透过漫画、“七百字故事”、各种戏曲和电影,成为一位可亲的女子。同样的,我觉得宝玉、黛玉、宝钗、熙凤都是我的朋友,我也在某些朋友中找到他们的影子。而在江边散发苦吟的屈原,对我而言始终是个谜样的人物。我的好奇最后逼着我要去把云中君、湘夫人这些《九歌》中的人物搬上舞台。
传统文化是生活的一部分,像空气和水。某种感动沉淀下来,就会呼唤着成为一个作品。
我的西方朋友有时也问我,为什么我对他们的文化有相当的了解,可以跟他们交谈讨论,而他们对东方,或中国文化却所知甚少。
百年来政治经济“西风压东风”的局势,造成我们向往西方,漠视自己文化的情形。我对那外国朋友说,向西方学习也许是一种“不得不”。
有一天我说,京剧的《伐子都》很像莎士比亚的《麦克白》。跟我一起去看戏的友人笑着纠正我:应该说《麦克白》很像《伐子都》吧。
我很惭愧。我的确是先读了《麦克白》,再遇到《伐子都》。
作为一个华人,中华文化不一定就在自己身上。传统文化需要深入学习,像我们认真去学英文。
人人努力学英文,我们不知不觉舍近求远,放弃了血缘的文化。这是惨烈的损失。
在好莱坞电影主掌全球通俗文化,网路无远弗届的时代,西方商业文化往往成为许多人全部的“精神食粮”。于是,许多孩子是从迪士尼卡通认识花木兰。
全球化不应该是自我放弃。传统涵括了民族的敏感和智慧。前人对生命的想像,如何丰富我们的想像,进而用当代的眼光重新诠释古老的素材,丰富今天的文化,才是正确的课题吧。
怀着这样的思考,我不知不觉编了一些“古话新说”的舞蹈,让新世代的观众从云门的舞台认识了白娘子、贾宝玉和云中君。
从书法美学发展出来的舞作《行草》首演后,我收到不少观众信函,说看了舞以后,他们重新体认书法之美,而重拾毛笔。这是对我一生最具鼓励性的舞评。
谢谢蒋勋先生和远流出版公司,用深入浅出,活泼生动的方法追索我舞作的根源,让更多的读者像当年读“七百字故事”的我,对传统文化产生兴趣,生命因此壮阔,使我常对着繁星的夜空憧憬、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