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者,如巨石落水,块块到底。著者,如好手发箭,箭箭中的。痛者,如吃棒受刃,透骨彻心。快者,如痼疾新除,久渴得饮。脉畅筋舒,神清气爽,如此,方形容得此四字意味。然此是效验,不是功夫。功夫乃是忠信笃敬,须是实到此田地,方能觉得效验如此真切。若言功夫,更无一毫不尽,才是忠。更无一毫不实,才是信。真积力久,无一息间断,才是笃。精严缜密,无一线走作,才是敬。忠信四字,于功夫见本体。沉著四字,于效验见功夫。--马一浮。本书收录了儒学大师马一浮先生在复性书院讲学期间答复院内、院外学者的书信,以及平时对学生的示语和批语,是先生教育实践的重要组成部分。
本书收录了儒学大师马一浮先生在复性书院讲学期间答复院内、院外学者的书信,以及平时对学生的示语和批语,是先生教育实践的重要组成部分。全书分为正编、续编、补编三部分,论及书院教育的性质和特色,对儒学的研习和理解,以及治学方法,从中可窥见其“因材施教,随机指点”的教育原则。学界认为“以书札论学者殆无过于朱熹、陆九渊。今日尚持此传统,而文字之美,内容之纯,先生之《尔雅台答问》可上比朱、陆诸大儒而毫无愧色者”。
览足下所为自叙,知足下才质奇,涉学广,时有神解,能见其大。然其析理未免于驳,持论恒失之易。欲以穷事物之繁变,抉心性之幽微,足下之志则大矣。而其言则有芜累,此由平日未尝用集义功夫,但凭一时之察识,乍得依似之解,不免自喜,遂以为是,故未能臻乎醇密也。夫穷神知化,乃盛德之符。开物前民,亦自然之效。圣人非有作意于其间。若待安排,便成计较。所恶于智者,为其凿也。释氏之精者,亦唯在铲除知见,潜行密证,不以义解为高。故无心于宰物而后能应物,无事于立知乃可以致知。足下胸中所蕴者至多,此皆足以为碍,不胜憧扰。一旦廓清,然后自心虚明之本体,乃可复也。
来书不以直言为怫,自陈病痛,此见贤者虚怀择善之美。但以未得来院共学,不能无憾。今为贤者释之,夫违应之情,无间于远近。悬解之遇,不责于当年。苟冥契于即言,亦何资乎请益。圣贤之所以为圣贤者,特全其固有之性耳。非可从人而得之也。书院讲习之事,亦只是述其旧闻,指归自己,岂日有物能取而与人哉?来书乃以“求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譬之,此为引喻失义矣。崇德辨惑,反情合性,亦待用力之久方可豁然。来书乃谓“胸中所蕴,已一旦廓清”,何其言之易也。若圣与仁,则吾岂敢。躬行君子,未之有得。德虽至圣,犹示居学地,自视欲然,非故为{为谦,其心实是如此。今书院师友,但期与人共学,安敢以圣哲自居?来书称许之词,动以圣人为况,非特闻者避席不安,言者宁不蹈轻许之过?汰哉,叔氏!君子不以礼许人,而况许人以圣乎?此非小病,甚望贤者慎而勿出也。在院诸子才质,未必能过于贤者,然区区爱人之心。视在院与不在院非有殊也。否则何以不惮辞费而断断如是邪?方当阽危之时,继此枯淡之业,其心甚苦,其事甚艰。非有广厦千间,可以盛集徒侣。故云臻海会,特为幻想之言。虚往实归,亦非解人之语。非于足下独有所遗也。归而求之六经,但能反躬体认,不可横生知解,优柔自得,决定可期,慎无以急迫之心求之。凡此所言,未尝有隐。讲录一册,聊以奉览。后有续刊,亦可更寄。果能信而不疑,安必负笈相从然后为学邪?若夫思绎之功,是在贤者自己分上,亦非书札所能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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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乐山县乌尤山,故有尔雅台,方志以为汉楗为舍人注《尔雅》处。在乌尤寺之北,构屋崖上,俯临绝壁。沫水西来,与岷江合流经其下。大峨诸峰远峙于前。乌尤山,一胜境也。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假寺屋设书院,会稽马先生来主讲事,憩止于此,锡嘏。等从焉。山中学人稍集时有谘决,四方士友以书来问者亦颇众。先生讲论之余,手自裁答,锡嘏。等退而录之。积两年,书盈箧。私谓,于学者有豁蒙导滞之益,因请于先生,汰存其要约者,次为一卷。其在《学记》有云“善待问者如撞钟,叩之以小者则小鸣,叩之以大者则大鸣,待其从容,然后尽其声”。是知至道息言于冥契,洪钟发韵于屡击。其举义之精粗,垂语之详略,皆存乎叩问之机。答者初无所措心于取舍,随器浅深,纳约自牖,因物付物,如其分而止耳。故来风深辨,瓶泻能酬,妙悟乍回,片言斯得,是乃应机曲示,非局一涂。若览之而有省者,亦可弗迷于归致也。
一九四一年六月,刘锡嘏、王培德谨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