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红楼梦》问世以来，文人骚客续补之笔，历久不断，诸如《后红楼梦》、《续红楼梦》、《增补红楼梦》、《红楼梦新补》等等，而由当代著名作家萧赛穷23年狱中光阴，呕心沥血写就的《红楼外传》却是为海内外红学家一致好评之唯一。

本书20世纪80年代两度出版，畅销一时。著名红学泰斗端日蕼良、蒋和森，以及文艺大家阳翰笙、吴祖光等，先后为此书赋诗、题签、评论。日本著名红学家、日文版《红楼梦》的译者伊藤漱平也感慨：楼外有楼红绿映，廿年辛苦不寻常。

现再度刊行，以飨当下“红学”爱好者。

萧赛，著名作家，国家一级编剧，中国作协、中国剧协以及红学会会员自20世纪30年代起创作、出版了大量优秀作品，如《契诃夫传》、《契诃夫的戏剧》、《青蛇传》、《高鹗其人》等。

1957年，萧赛与多数知识分子一样，遭遇坎坷，起初万念俱灰，后因“读书人改不了读书”，终在十分艰难困苦之下，偷偷研读《红楼梦》达数年，仅记述“话红楼”的笔记就逾30万字，即便其后蒙冤入狱，仍对“红楼”“欲罢不能，有话要说”，遂以狱中春秋十载，写成《红楼外传》。20世纪80年代，《红楼外传》一经出版，立即在红学界、文学界和广大读者中引起强烈反响。

楔 子 白家疃高鹗荐狂狷 悼红轩狂狷访曹霑

第一回 慕皇家莺儿羡姐姐 泄宫闱抱琴说娘娘

第二回 铁槛寺鸣冤妹祭姐 宁国府贪淫主戏仆

第三回 舍死忘生奴血触柱 欺世盗名丫头守灵

第四回 虾须镯偷金非有意 凤尾珰换玉本无心

第五回 金蝉脱壳垂死得救 人海遗珠同病相怜

第六回 闯西单良儿施绝技 惊大牢坠儿炼酷刑

第七回 狱底流芳有目共睹 营门悬尸不辗翼飞

第八回 假上吊抽身热闹场 真发愿失足荤腥地

第九回 方魂艳魄人归何处 虎叔狼侄风流谁收

第十回 困芳官误信元妃诏 别沁香难酬鹤仙情

第十一回 茶馆交谈风生四座 草台串戏誉满平安

第十二回 伸出这翻云覆雨手 识破那惊心动魄人

第十三回 义释梨园重蹈覆辙 悔遁空门哀唱离歌

第十四回 遇故人金屋藏娇客 走双官荒草掩孤坟

第十五回 杏子阴同仇离贾府 紫檀堡饮恨吐真情

第十六回 梦惊花轿犹识故态 恩怜小命不计前嫌

第十七回 拒报恩蕙香质往事 企赖账袭人触前情

第十八回 兰桂齐芳骑驴看本 冤孽逼命驾鹤归天

第十九回 书神签探春点回妹 夸海疆侍书劝紫鹃

第二十回 飘香巷误解还自解 碧云寺相亲双悔亲

第二十一回 少掌柜喜五儿愿嫁 痴货郎感小红留情

第二十二回 骤成亲敢当送亲女 欲解铃还须系铃人

第二十三回 双提亲难点鸳鸯谱 暗保媒同飞凤凰台

第二十四回 叩官门重振旧旗鼓 回娘家望续新琴弦

第二十五回 挽颓局宝钗胜侄媳 借讽谣贾政训儿孙

第二十六回 学苗儿玉儿笑麝月 哭金钏玉钏恼袭人

第二十七回 周祖辉嘲笑婳姽词 冯紫英窘解珊瑚珠

第二十八回 老棉重弹早识败絮 旧院相邀夜宴残花

第二十九回 软姑娘同情怜彩霞 呆霸王带醉戏五儿

第三 十 回 压妻为妾迎新弃旧 别姐托妹亮底交心

第三十一回 审金狮探春悲寡和 转借据平儿吐隐衰

第三十一回 审金狮探春悲寡和 转借据平儿吐隐衷

第三十二回 摸底牌嫣红规琥珀 听谎报宝钗请探春

第三十三回 访偏房姨娘试探春 封活口夫人锁嫣红

第三十四回 老树欲倒猢狲未散 大厦将倾独木难撑

第三十五回 突重围嫣红吹竹笛 系囹圄妙玉遗诗简

第三十六回 栊翠情深营救妙玉 海疆义重难煞叶飘

第三十七回 叹千古艰难唯一死 爱今朝清白抵万金

第三十八回 诓宝钗侍书定诡计 抗薛蟠莺儿学装疯

第三十九回 十碗水逼干龙女泪 一句话遣返莺儿家

第四 十 回 柳姨娘恳求呆霸王 李御史弹劾员外郎

第四十一回 烹走狗冷落怡红院 散孤芳折卖大观园

第四十二回 理亲丧宝钗思黛玉 试痴疯湘云守惜春

第四十三回 族长受贿散作鸟兽 主子施恩乱点鸳鸯

第四十四回 静悄悄落水随流水 乱哄哄飞鸟各投林

第四十五回 勇紫鹃还俗吞卤水 苦宝钗别园拾花锄

第四十六回 情投骡车还乡遇旧 气壮书场登台赠珠

第四十七回 出堂会血呕拙政园 唱评弹泪洒双凤楼

第四十八回 孤凤难救烟花豪女 旧婢垂怜解甲将军

第四十九回 二马同槽花眠柳巷 双喜临门狮吼河东

第五 十 回 老宅断石焙茗称霸 新居留情平儿施恩

第五十一回 百姓家贾兰文会友 冰霜堂香菱鬼遗诗

第五十二回 兰哥儿代庖主忠信 贾座师贪赃举逸民

第五十三回 名落孙山血污李贺 祸起萧墙心服梅寒

第五十四回 庶出子绝望花无主 小太监废命事有因

第五十五回 君休矣生死总有分 奴去也离合岂无缘

第五十六回 疯姑娘惜春别三姐 替死鬼怜翠怨平儿

第五十七回 江南债函索老院子 京郊仇火烧小红楼

第五十八回 冷子兴归结宁荣府 邢夫人受辱菜市场

第五十九回 落魄王孙贾苗卖唱 不第举子梅寒题诗

第六 十 回 算当年老账加新账 吊自古情场即战场

尾   声 花枝巷梅寒宴狂狷 艳阳天狂狷谢梅寒

第一回 慕皇家莺儿羡姐姐 泄宫闱抱琴说娘娘

话说元妃娘娘省亲已毕，准于丑正三刻，起驾回銮。凤藻宫的两名执事太监王禄、王财，急得满头大汗，在那三里半宽、灯火辉煌、刚刚赐名的大观园内。上上下下，来来往往，四面八方，逢人便问，各处寻找娘娘随身的伴驾丫头一抱琴。

原来抱琴初闻省亲之事，便每夜闹失眠，比娘娘更情切，恨不得插翅飞出紫禁城，立刻见到司棋、侍书与入画，不是想谈皇恩浩荡，而是倾吐姐妹离情。自那年，打从天南地北，一同卖进贾府，老太太、太太将她四人按照高矮排队，信口取名琴、棋、书、画，分别赏与元、迎、探、惜四春。从此，司棋服侍二姑娘迎春，侍书服侍三姑娘探春，入画服侍四姑娘惜春，排头的抱琴便服侍大姑娘元春了。这四个丫头端茶奉水朝夕相见，花前月下耳鬓厮磨，因此情投意合，寒暖关心。她们之间只有高矮之别，却无嫡庶之分，竟比姑娘们还亲热!

后来元春选为才人，送入大内，抱琴便跟随大姑娘进了皇宫。司棋曾赌气说：“从此，她变她的凤凰，我当我的乌鸦!咱们反正迟早要散的。”侍书笑道：“你却错怪了她。我只问你，这事儿是由皇亲国戚作主吗，还是由抱琴姐作主呢?”入画年纪最小，排队也在最后，她说又不同：“拆散了，进皇宫，有什么不好?吃的龙肝凤胆，穿的绫罗绸缎，住在红墙绿瓦，见的稀奇古怪。唉，比咱们都强啊!”司棋嘲笑她道：“你就该去。只可惜人矮、鼻子塌，选不上，还是乖乖儿地去侍候四姑娘看经念佛，修仙学道罢咧!”

及至那天都太监夏秉忠下马进府，先把贾家人吓了一大跳，原来圣诏才是：“有旨意。赐贾元春为凤藻宫尚书，加封贤德妃，钦此。”上下人等欢天喜地，自不待言。司棋又嘲笑入画：“可怜你当初进府个儿不高!要不然呀，嘿嘿!……，，入画讨厌司棋，不去理她，却私下央求侍书：“我听赖升大娘聊天，说宫里有种洋药，专门治塌鼻子，只消将洋药吞下肚去，不久，鼻子就能长高。据说，洋人的高鼻子，正是吃那洋药才长高的。想我这鼻子塌得还不算厉害，用药不多，准能治好。如今姑娘升了娘娘，想必抱琴姐姐也跟着升迁了，讨点这类洋药并不困难。姐，你的鬼主意最多，帮妹妹设个法，把讨洋药的信儿递进宫里去，我定拿月钱送你买花朵儿戴噢。”侍书忍住笑，故意逗她：“唉呀!洋药如此灵验，万一你服过了量，鼻子长得比洋人更高，那怎么得了?”入画悄声说道：“你可别对司棋乱讲。想必洋药也同中药一样，有处方单，不妨事。姐，你只管叫抱琴姐姐讨来洋药，我自会试着吃它。”侍书明知那是赖升大娘拿她去寻开心、说玩话。但见入画信以为真，不忍当面驳她，只好假意儿点头应允。

所以，闻听娘娘省亲，入画比任何人都更情切。惜春冷眼看她成天到晚搬着指拇在一旁瞎算，也不知她瞎算些什么。入画好容易才算到元霄节的夜晚，听到隐隐鼓乐之声，远远望见凤辇龙旌，雉羽宫扇，金炉焚香，黄伞盖轿，娘娘那乘八抬金顶鹅黄绣凤銮舆自然十分显眼，但不知抱琴姐姐坐的哪乘轿子?

抱琴服侍娘娘回到贾府，迎进正殿，大礼参拜已毕，又等候主子们骨肉团聚，流过眼泪，叙罢阔别。抱琴急同执事太监与昭容彩嫔等，上前忙向贾母、王夫人、薛姨妈等叩头。贾母连忙扶起抱琴，也来不及细问她，便吩咐两府总管赖大、赖升，安排执事太监外厅待茶，又叫各房挑出的大小丫头，陪同昭容彩嫔前去游园。

入画混在人众当中，一把拉住抱琴，暗示她赶快溜走。抱琴在她耳边问话，她也在抱琴耳边回答：“管他们的!这会儿乱哄哄，谁向谁告什么假哟!快走，司棋姐、侍书姐不正等你呢。”

P10-11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红楼外传》第三版自序

“人过八十交卷难，脱胎换骨非等闲；要到宝刀犹未老，敢将风烛照残年!”

要我自己来说明狱中作《红楼外传》，是难上加难。因为我非常明白23年劳改劳教、入狱坐牢的改造场所，决不是文学研究院；我是四川文艺界抓出来82个被省长点名、上“封神榜”的“极右分子”即“反革命分子”中的一个，决不是小说家，绝不上文学史，遗臭万年非容易，流芳百代更艰难。况且压根儿我就没有想过我要创作，我要出版，我要当万元户。

但是，一个23年没有唱过国歌的人，多么想唱国歌啊!一个从小就爱文学艺术、赌咒发誓要为它献身的人，多想回到文学艺术的队伍里去!一个爱老婆、爱儿女、爱亲戚、爱朋友的人，多么想同老婆共枕、儿女绕膝、亲戚言欢和朋友握手啊!所以，我自杀三次都没有死。我更明白活着就是胜利。我不相信夜晚过去还是夜晚；否则，《辞海》上应该删掉白天。

我并不讨厌劳动改造，只讨厌强制劳动很不体面；相反，我还很感谢它。正如《复活》里的喀秋莎所说：“当初，法官在法庭对我判刑的时候，我真想痛哭一场!后来到了西伯利亚，我才觉得我应当感谢那位法官。因为一个人如果不到那种地方，还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哩!”

说实在的，把你放在太上老君的兜率宫中、八卦炉内，穿了琵琶骨，用文武火烧。不管你是三教九流、土农工商、贩夫走卒、英雄好汉，忠臣烈士、儒法杨墨、才子佳人、帝王将相、魑魅魍魉、妖魔鬼怪……要不就烧成齑粉，化为灰烬：要不就烧成塑像，与世长存。齐天大圣孙悟空被抛进八卦炉，他很精灵，站立在“巽宫”，有风无火，便烧成了钢筋铁骨，火眼金睛，冒着浓烟，死里逃生，人称美猴王。

而我呢，万料不到被关押成了一个“红楼迷”。我忘不掉“狗改不了吃屎”，读书人改不了读书。同牢的朋友，凑钱买书，看完又卖，谁被抓住不招同伙，才能轮到我认真读两个人、两管笔、两种思想、两条道路的千头万绪、五彩缤纷的奇书《红楼梦》，使我深感过去有书不读，如今不准读书，悔恨不懂装懂，才知痛改前非。

我忘不掉同牢自杀的周云夫，感谢他临死前赠送我俞平伯校订的《红楼梦后部四十回》!很感谢探亲时的老表姐罗咏君和她的女儿怀君，千方百计地给我弄到一部李希凡作序的《红楼梦》!很感谢前清三百举子公车上书的戴光的后代——同牢犯戴叔锴，宁肯自己不看偷寄来的“批红”的参考资料，也让给我先看……我才有了纵横宁荣府，游逛大观园，夜访十二钗，聆听十二官，同天下无能第一、古今不肖无双的贾宝玉，争吵得面红耳赤，和众多的、r头、小厮、管家、嬷嬷攀亲戚。交朋友，居然有五百多红楼人物，日日夜夜陪伴着我，度过了那漫长的、艰难的、残酷的岁月!它没有吞吃掉我的光阴，我的精神支柱比在牢外还更充实，不仅只是熟读了一部残篇断简的章回小说，而且结交了曹雪芹!

我忘不了我那墨水瓶改装的煤油灯，自己钉的巴掌大的小书桌，捡来的纸烟盒，偷来的宣传纸与信笺翻面，不计字数的稿笺。那划地为狱、削木为吏。关押我的小土屋，我只有四卷《毛选》，一部半《红楼》，这便是我的书斋，神游太虚幻境的创作室，没有茶，没有烟，没有夜宵，而水满则溢，记满则写。毛主席教导说：“你要知道梨子的滋味，你就得变革梨子，亲口吃一吃。” (《实践论》)更难忘几千个夜晚坐在板凳上的政治学习，夏夜槐荫纳凉，冬夜围火群居，被我擅自取名为《红楼外传》的艺术构思。古今中外任何法典也难囚禁我的灵魂，纵使我想刺杀贾政，刀劈薛蟠，箭射贾母，枪挑贾宝玉也不判刑。忘不掉我亲手培植的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的苹果园，每岁扬花，硕果满枝，在看守夜班的自由天地里，紫鹃同我语，芳官找我谈心，妙玉邀我下棋，嫣红约我放风筝……更忘不掉同牢的几位饱学生员：在宜宾暗放过地下党员的七品县令戴叔锴；长于金石书画的李正文；天府校长，安徽名流，会画山水的韩悦。他们不仅是我的《康熙字典》、 《幼学琼林》，而且是不告密的好老哥儿们。还有暗地送我几札真正稿笺的四川日报记者吴纯熙：为我私下做木箱、防火灾、防水患、防地震的木匠杨正斌……但他们只知道我在夜读《毛选》、翻阅《红楼》，写心得，作笔记，而不太清楚我胆大妄为，早已江河日下，不可收拾，竟敢在白虎大堂秘密地创作起什么《红楼外传》来。

现在，我在一些学校、笔会、书会上，以《(红楼外传)的外传》为题，讲过好几次，但每次都没有说清楚这部书的内涵是什么，回答不出读者来信追问我为什么想到写这部书，在13年里三易其稿、210万字究竟有多少变化的过程?我只好回答道：“哎呀!一言难尽。”

当初，没有红学参考书籍，好在独立思考，坏在孤陋寡闻，由于我认真读《红楼梦》，分别对待了曹雪芹和高鹗，一反被鲁迅骂得来狗血淋头的续补之笔，不敢重蹈覆辙，若干年来只找到三句话， “斩钉截铁贬宝黛，兰孙桂子凋零，替、r头抱打不平!”我不想写论文，打算以形象论形象，赞成什么，怎样赞成；反对什么，怎样反对；该爱谁，该恨谁，在我心头毫不含糊。

高鹗的兰桂齐芳是失败了；兰孙桂子凋零，封建王朝必然要送进博物馆，用不着我证明。只是那贾府败亡录是个“老套筒”，我当时写败了；直到出狱后，初版前，神交的老红学家徐恭时从上海来信，把我点醒，我恐慌了，才自己把自己关在我大女儿萧嫣的七楼上，又有孙儿文涛、孙女卉儿照料生活，让我集中精力重写后半部，花了一百一十天，才松了一口气。还重新结构初版时贺府的两个殉葬的忠臣焦大和包勇《狡兔死，走狗烹》，疯了惜春、半疯了湘云的《疯姑娘》，贾珍与贾蓉父子死于梅毒的《二马同槽》，皇商不能卷土重来的《薛蟠服毒》，兰孙不能重振旗鼓的《贾兰落第》，桂子不能中兴祖业的《贾兰卖唱》，贾琏、平儿守成不易的《火烧小红楼》，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的《妙玉之死》，智勇难全与凤折鸾飘的《杀侍书、斩探春》。再校了楔子与尾声的《狂狷访高鹗、拜曹麇、托梅寒》。

其中，高鹗续妙玉摆下烂摊子，我也很难收拾，这样出污泥而不染。反感者多，首肯者少。选篇暂且不改，只要我不是人已死，书末成，不得已才拜托梅寒完卷；如今是人未死，书已成，再改定稿就不必拜托梅寒了。

在1979年落实改正错划右派政策时，我住在三女儿萧琳和三女婿杨玉春的家里，他们为我四处上书，八方奔走，我却躲在屋内修改《红楼外传》。小孙女儿杨眉悄悄地告诉妈妈：“爷爷在哭!”后来，名画家赵蕴玉赠画，问我书中爱谁?我说我最爱嫣红。他问为什么?我说我妈就是姨娘!尽管《金瓯缺》的老作家徐兴业与我粤海谈心和许多读者天边来信，都赞成我替、丫头抱打不平：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我的二易其稿，只有我侄儿、年轻的曾十看出来了：“伯，你把芳官、藕官、蕊官、良儿、小红她们写成‘红色娘子军’，把柳湘莲写成政委罗!”尽管我一改再改，还逃不过作家协会的陈之光说：“萧赛替、丫头抱打不平，他‘左’得还很有点儿可爱哩!”

如果说我误入红学，有点拙见，不管它对也好，错也罢，反正我斩钉截铁贬宝、黛是贬定了。贬诗《怡红公子行》，我在牢里断断续续地改了一年，本想把这首长歌写得长过乐府最长的《长恨歌》，后来觉得不敢在自居易面前放肆，才抽掉了几句，文采再世难迁，论点无分高下。其长仅次于它。

1979年我出狱，到北京拜访被诬陷为“三大修正主义红学家”之一的蒋和森，他对我这论点赞成一半，反对一半，我虽然在出狱前写过一篇论文《宝、黛是叛逆吗?》只在芜湖第六届红学会放过一炮，年轻的红学家赞成我，年老的红学家反对我，贵阳红学分会的《红楼》杂志，还找我笔战一次。

我简直忘不掉告密者，俗称“屁眼儿虫”。在粉碎“四人帮”之后，我的一大堆《红楼外传》的原稿和笔记，被牢里改造队最高的指导员全部上缴与没收，我还不知道。他先传讯我，我喊报告，他叫进去，我笔直地站着，他问我答——

“你最近在干什么?”

“劳动”

“劳动之外呢?”

“学习”

“学习什么呢?”

“读《毛选》、《四川日报》、《人民日报》、《红旗杂志》。”

“之外呢?”

我知道出事了，硬着头皮承认，“还读《红楼梦》。”

“《红楼梦》是什么书?”

“是小说。’

“在改造队，谁叫你读小说?”

当时《毛选》第五卷刚出版，我立即滚瓜烂熟地背出了语录：“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说：‘中国除了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历史悠久，以及在文学上有部《红楼梦》等等以外，很多地方不如人家，骄傲不起来。’因为，主席说是好书，我才读的。”

“毛主席啥子时候说过这几句话呀?”

原来他没有读，我赶快从他书桌上，翻开《毛选》第五卷的《论十大关系》，另外还有批判俞平伯的《关于红楼梦研究问题的信》，指给他看，又滔滔不绝地补充：“主席在党代会，经常引《红楼梦》教育大家。如‘我们的古人林黛玉讲：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又如‘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这是凤姐说的。’五卷之前，毛主席也讲过：‘国民党的枪杆子，就象贾宝玉的命根子。’……”

“你说这些我都晓得，我都读过。”他相信我不敢撒谎，也不准我再翻《毛选》，却拿话堵死我：“我就问你，主席啥子时候叫你萧赛读《红楼梦》的?明晚上开大会，不准狡辩，老实坦白!”

第二天晚上开我的批斗大会，看样子，要挨打，弄得不好要吊鸭儿浮水。我过去斗过的那一些鸡鸣狗盗之徒，正在摩拳擦掌都想揍我：我过去帮助写检讨免罪减刑的那一批人，都想保我，为我担心。那边专等指导员喊：把萧赛‘抓’出来!”正好揍我，以报前仇，这边望他喊：‘站’出来!”一字之差，才好保我安全上批斗台。

主持批斗大会的不止是指导员，教育干事，而且还有比他们更高级的一位大干部，像都察院三堂会审玉堂春似的，吓得我战战兢兢不敢抬头!干部虽然喊的是“站出来’，但打我的人还想出手；保我的人却比他们手快，大吼：“干啥?干部不是喊站出来么!”

大干部交代了“三严三宽”的政策之后，指着那一大堆原稿笔记罪证，揭开了“阶级斗争的盖子”：反改造分子萧赛! (乖乖，戴上这顶帽子，几年之内休想回家了。)在想打我的人高呼打倒我的口号和在保我的人据理力争当中。斗不下去了，也只能不了了之。只撤销了我学习组长的职务，继续强制劳动。原稿笔记罪证，当然不会发还，我不过是在改造机关第二次“罢官”而已。

“船破觉迷津口渡，梦绕太虚幻境游。”又关押了我两年多，我把《红楼外传》三易其稿的修改大纲，不落一字，不留把柄，不让告密，又装在我的肚皮里了。直到平冤昭雪，退我原稿，上面划着许多“o”、 “△”、 “?”与“1”的符号。原来，两年前没有因此定罪，是里面一位名叫刘坤泽的高干，是读书人，他遵循毛主席的教导，读过五遍《红楼梦》，仔细审查了我的《红楼外传》没有反党、反人民、反社会主义，才没有对原稿擦根火柴付诸一炬。如果不退我那140万多字的二易其稿，就不会有这60万字的三易其稿了。我衷心感激他!  写这部长篇小说虽然不容易，毕竟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萧赛

写于修正文库策划《红楼外传》第三版出版前夕

中国著名红学家端木蕻良诗赠萧赛《红楼外传》——

李白怀中一片月，芹红笔下万方苏。

我上云中天助力，君成外史道不孤。

日本著名红学家、日文版《红楼梦》翻译家伊藤漱平题赠萧赛《红楼外传》——

楼外有楼红绿映，廿年辛苦不寻常。

日本著名红学家、日文版《红楼梦》翻译家饭冢临终前敛函萧赛——

我老了!不能把大作((红楼外传))推广到日本，只好交给儿子饭冢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