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一天,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个诗人,那会是“竺子”的名字。这位自幼诗经楚辞古诗词熟烂在心,十六岁就有“小李贺”之称,才华横溢的诗情女子,在诗歌逐渐散失光芒,被亵渎被践踏的今天,用她那桀骜不驯的智慧坚守着诗坛的最后一缕阳光。
读过竺子文字的人,没有一个能够否认它的美丽绝伦。对文字有“洁癖”的竺子,呼吸的是唯美,使人呼吸的仍是唯美,容不下半滴思想的污迹和语言的粗糙。在经历了《我把你放在玫瑰床上》《黑白唱片》轰动之后的竺子,仍然守候着她那份固执的清寂与孤傲。隐迹三年,再一次献出她那久违的招牌文字,依旧那般阴郁、尖锐、残忍而惊艳。
竺子是独一无二的,她的小说独一无二,她的诗歌独一无二,甚至她的游记独一无二。抛开世俗的游看停走,表层的风情涉猎,她用文字带领我们进入超越表象的另类体验。事实上,我们的每一处游迹,都关乎我们的生活、爱情和生命。竺子正在告诉我们这一切。
这是一本给爱诗人读的至美享受,给不读诗的人读的人生幻梦。
本书是浪迹天涯的竺子在33座名山的灵魂之旅,是竺子的精神自传。
“人类只有一个地球。地球把最好的山水给了这片土地。这里的山水都有灵魂。每一处山水都有爱不能只能升天的灵魂。”五台山,九华山,普陀山,峨眉山,巫山,武夷山,黄山,庐山,昆仑山,喜马拉雅山,丽江,九寨沟,天台山,天门山,齐云山,武当山,雁荡山。泰山,嵩山,衡山,恒山,华山,乐山,青城山……
隐进十大佛山,四大道山,三山五岳,找寻自己的灵魂。“我的灵魂在神山圣水,只有山水,才能吸出我的魂。一生,只是寻找灵魂之旅。每座山里,都有我九死不悔的空灵。有时我感觉自己就像李贺,背一古破锦囊,遇有妙语,写下投入囊中。哪怕一句,一生就没白活。灵感来了,我看看天,对天说声,谢谢。前世是诗人,在大山里吟啸而过。今生今世,幸亏有了诗,人的高贵在于灵魂。”
每到一座山里,她与山魂对话,以心传心。此曲只应天上有,语不惊人死不休。这是她追求的境界,也是上天给她的乐趣。
竺子凿孔独创的文字,来自于凌空一切的恢宏想象,再一次挑战自己的极限。
从二十初度隐居在乱世之乱世——好莱坞山中,切不敢忘自己国度的圣贤。在天竺寺的厅上设圣人堂,在他们的雕像前上香。逢节为他们献上君子兰,拨弹一夜的古筝。
曾国藩为儿子选择了32圣哲。文周孔孟、左庄马班、葛陆范马、周程张朱、韩柳欧曾、李杜苏黄、许郑杜马、顾秦姚王。
我依情趣改良。文王、周公、孔子、孟子;老子、庄子、荀子、墨子;司马迁、班固、左丘明、孙子;屈原、李白、杜甫、苏东坡;王维、孟浩然、陶渊明、李商隐;李贺、蒲松龄、曹雪芹、鲁迅;诸葛亮、范仲淹、司马光、曾国藩;朱熹、韩愈、柳宗元、欧阳修。
高峰一旦竖起,后世难以超越。在他们的雕像边,刻有春秋左氏的三不朽。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生于滚滚红尘,是这些古贤的风范使我的身心未尝着于尘埃。
曾国藩先生的座右铭,“不为圣贤,便为禽兽;不问收获,但问耕耘。”
不要问自己离圣贤有多远,只要在这条路上,就心高气远。
我的哲学就两个字,不争。
君子谋道不谋食。大道无术,大智无谋,大德无名,大勇无功。
势利纷华,不近者为洁,近之而不染者尤洁。智械机巧,不知者为高,知之而不用者尤高。
放弃诱惑,无欲则刚,无为而无不为。面对山下的喧嚣,自己与自己对弈。这是一种羿境。
这种底气来自三千年的沉淀。
一生与古人为友,彼此没有距离,实是一种幸运。生来就是古人,自幼只与古人游。三千年并不玄远。我们所面对的世界在不同的时代几乎一致,只是当今的人浮躁、肤浅。
林语堂先生笑说,据我自己的人生观察,人生的大骗子不是两个,而是三个:名、利、权。美国有一个名词可以把这三个骗子概括起来,这个名词就是“成功”(success)。
处在拜金时代,人人谈的都是拜金的得失。我有时间给路边的盲人读楚辞,没有时间听身边的人讲怎样像武则天一样勾引男人,勾引男人后面掌管金库的人。一旦养成一身浩然正气,心里再也没有容纳浊气的空间。
浊气,身在其中,是看不见颜色的。只有身退、超拔,接上浩然之气,才能看见浊气的黑色。压抑,气流也是黑色的。
我善养孟子的浩然之气。浩然之气,不是生来就有,而是养出来的。一点一滴一日一月一年一年养出来的。养的浩然之气,当像眼球一样保养。养气的三个秘诀:择友,择友,择友。择不好,就像滴在眼里有毒的眼药水,导致视网膜破裂,双目失明。不能遇到一身正气的朋友,不如孤独。宁求可望不可即的缥缈的梦,也不同流合污。这是一场漫长的搏斗。对诋毁,我从不反驳。沉默并不代表软弱。与无聊相斗,即使天神也赢不了。
气,是一个人的骨血。活着,就是活出一口气。把自己的气拔起来,是每天睁开眼睛的自勉。气短,源于短视。气死,则身亡。每当我的气收缩,我看到孟子的灵魂在我头上徘徊。我问:“敢问何谓浩然之气?”孟子答道:“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道与义,无是,馁也。行有不嫌于心,则馁矣。”
清而轻的气,往天上升。浊而重的气,往地下沉。活人抓不住死人,死人紧紧抓住活人。
我在圣人堂从不祈求什么,只希望离他们的灵魂近一点,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香客看到他们的雕像,问这些人和我什么关系。我说他们是我的祖先。他笑说,他们不是明朝皇帝吗?恰好需要一个电影背景,需要这些皇帝的雕像在身后恍恍惚惚,供武打片敲打。他不知道这比焚琴煮鹤还亵渎。
书房,四维空间的古书。这是祖先留给我的唯一的遗产。对我来说,比一个帝国还庞大。曾祖爱书如命。王、颜、柳、欧、赵体手抄四书于竹木简,以绳作结。张旭体手抄百首唐诗于丝帛,怀素体手抄百首宋词于宣帛,装裱卷轴。古书的装帧,旋风装、经折装、蝴蝶装、包背装、线装。虽然香客一个汉字也不认识,但共知孔子。他们以为这些浩浩长卷都是孔子的大作,不禁激动地和书墙合影。他们确实是市场经济的肉胎,首先想到拍卖帛书、竹木书和线装书。
当年这些书是船运来的。当我签收集装箱单时,当我看着运输工汗流浃背地推进一箱箱古书时,我体会了灵魂的力量。
如果有前世,我一定与笔墨有缘。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种下半亩园的菊花,流的汗是墨香的味道。
是这些圣贤让我急流勇退,退出一身香獐气的名利场。是这些圣贤让我安于洁白朴素的生活,返璞归真对我是莫大的快乐。
隐居最大的欢颜就是近圣人。隐在艺术里,隐在灵魂里。灵魂是人唯一的归宿。
从对手的实力裁判自己是谁。山外,不在我的视野之内。山里,我没有对手。
一根头发,把人像切鸡蛋那样切开。全部哲学就在于了解我是谁,我是什么,以及更深邃的自我是谁。这个真实的自我是无限的、无涯的、浪漫的、神圣的,只有诗人和哲人在梦境中才能把握住。
再深的学问也有解不开的死结。不知道为什么再也不想出山。
P8-10
永无归宿
吉普赛女郎在大篷车边火葬,焚尽一箱箱歌舞裙饰。你在照片上凝视三千年的碑文。漂泊,流浪,心的方向,没有尽头。
说的不是你吗?你侧头问着独来独往的我。整天在路上,你到底到底到底到哪里去?绕着地球游牧,太多太多的第二故乡。从一个隧道穿越另一个隧道,天知道自己的归宿。
人人都是吉普赛民族。上天注定我是浪子,永无归宿。
征服一个朝代的国王,幽魂在空中交待遗嘱。在天之灵,和我一起,也在流放归途。流浪了三千年,依然不知道家园在哪里。三千年流浪,就是不知道找的到底是什么。
催眠般跟着孤魂走。望着乞力马扎罗山的雪,灵与肉车裂。好望角的悬崖边,孤独到脑猝死。塔罗牌占卜,我的大篷车在异乡永逝。
几亿年过去,路还没有开始。躁动早已超载,迷途一再架空。总是想安顿,一双魔手推向未知。喉咙穿过无路可去又不得不去的双刃剑。
命中注定,我孤独一人,向我无从知道的地方漂泊。
漂泊到哪一天,是最后一天。漂泊到哪个地点,是终点。漂泊到哪个人,可以收留我。漂泊到哪个世界,可以善待我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