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人员、破译专家、地下工作者——这是一群生活在别处的人,他们的故事隐匿在地下,他们的命运是我们永远的秘密……这部小说集描绘出了众多在幽暗世界是生存活动的人物的神秘踪迹,是对悬念、挫折、悲伤和代价的精微探究。
小说的诞生地是孤独的个人——本雅明在上个世纪欧注洲风雨飘摇的年头写下这句语录式的话时,我猜想他心中掠过的那些孤独背影是:爱伦·坡、卡夫卡、克劳斯和尼古拉·列斯科夫。孤独的冷焰灼痛了天才的灵感,使想像力在绝望中变得异常尖锐,生存的极限被想象的激情穿透,小说便在一片黑色的废墟中破土而出。
本雅明对小说的美这意义有一种间意味深长的理解,他在无与伦比的的《讲故事的人》一书中这样告诉我们:“小说不是因为它为我们展现了别人的命运而有意义,而是因为这陌生人的命运燃烧的火焰为我们提供了从自身的命运中无法汲取到热量。小说吸引读者的是借他所读的一次死亡来温暖冷得发抖的生活的希望。”
破译事业是一位天才努力揣摩另一位天才的心的事业,是男子汉的最最高级的厮杀和搏斗。这桩神秘又阴暗的勾当,把人类众多的精英纠集在一起,为的不是什么,而只是为了猜想由几个简单的阿拉伯数字演绎的谜密。这听来似乎很好玩,像出游戏,然而人类众多精英却都被这场游戏折磨得死去活来。密码的了不起就在于,此。破译密码者的悲哀也在于此。在人类历史上,葬送于破译界的天才无疑是最多的,换句话说能够把一个个甚至一代代天才埋葬掉的,世上大概也只有该死的密码了,它把人类中大批的精英圈在一起似乎不是要使用他们的天才,而只是想叫他们活活憋死,悄悄埋葬。难怪有人说,破译是人类最残酷的事业!
1956年夏天,当N大学数学系高材生陈华南从一位跛足上尉(似乎左脚板底扎进了玻璃碴子,走路一跳一跳的)手中接过那本由特别单位“701”给他签发的入伍通知书时,他一点也不知道,这页除了有个红戳戳外没什么特别的纸(既不特别硬,也不特别大),已将他的一生与神秘又残酷的密码事业系在了一起。
坦率说,盘踞在A市郊外一个隐秘山谷里的“701”人,在开始并没有看出陈华南有多么远大的前程,起码在他从事的职业上。他的职业是破译密码,这项孤独而又阴暗的事业,除了必要的知识、经验和天才的精神外,似乎更需要远在星辰之外的运气。“701”人说,远在星辰之外的运气是可以抓获的,但必须你每个白天和夜晚都高举起警醒的双手,同时还需要你祖辈的坟地冒出缕缕青烟。初来乍到的陈华南不懂得这些,也许是不在乎,整天捧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书(譬如他经常捧读的是一本英文版的《格林童话》和一些线装的黄不拉叽的无名古书),默默无闻地消磨着每一个白天和夜晚,除了有点儿孤僻(不是孤傲)外,既没有聪颖的天资溢于言表(他很少说话),也看不出有多少暗藏的才气和野心,不禁使人怀疑他的才能和运气。甚至对他在工作上的用心,也有深浅不一的疑虑,因为——刚才说过,他常常看一些与专业毫无干系的闲书。
然而,中国有句老话可以回击这些人的成见:海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
当然,最有力的回击无疑是一年后陈华南破译紫密的壮举。
紫密是当时“701”面临的一种最为高级的密码,几年来,“701”破译处的秀才们一直视它为眼中钉而苦苦敲打着,奋斗着。但现在看,他们也许具有天才的才能,却没有天才的运气,因为拔掉这枚恶钉的荣幸,最后钻进了陈华南这个被人忽视的年轻人怀里。
P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