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作为一种创作，是全面准确深入理解鲁迅的关键，理由有三：一、鲁迅自称《野草》中有他的人生哲学，可见其中体现了他对人生的根本看法；二、《野草》是抒情体裁，抒情体裁远比叙事体裁更能表达作者的内心活动；三、《野草》是鲁迅作品中最集中地表现他心理活动的篇章，在隐秘的心理活动中蕴藏着人的最根本的生命信息。让生命信息从内心深处流淌出来，是诗的独特任务。鲁迅就是在大谈希望之际也没有忘记希望的艰难，有过预言却从来没有把自己的预言放大为不久之即成。他的生命在《野草》中获得了最为充分的展示。虽然鲁迅散文诗在量上远远少于小说，更少于杂感，但《野草》是鲁迅所有创作的灵魂。
《野草》作为一部散文诗集，在作者意图之外有独立的艺术价值。对其独立的艺术价值进行阐释，则能推进对散文诗艺术的理解。
《野草》作为一部中国历史转折期的作品，具有复杂的文化信息。对其文化意味进行阐释，有助于达成对中国传统文化在新旧交汇期形态的认知。

杜瑞华，女，1978年出生，山东聊城人，文学博士，湖州师范学院人文学院教师。多年来对文学意象、鲁迅作品较为关注，有相关论文发表。近几年在文学理论、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之暇，爱好文学创作，偶有诗歌作品见于网络媒体与纸质报刊。目前为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评论家协会会员、浙江省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常务理事、浙江省鲁迅研究会理事。

序
前言
凡例
一 外视意象篇：实体基础上的虚灵化
(一)一意的抗争
该生该亡的野草：《题辞》
对抗天空的枣树：《秋夜》
一动不动而复仇：《复仇》
直面痛楚而复仇：《复仇(其二)》
肉薄空虚的暗夜：《希望》
(二)执著的孤独
去往无地的影：《影的告别》
用无所为求乞：《求乞者》
凛冽天宇下的精魂：《雪》
息不下的前行：《过客》
二 内视意象篇：梦境基础上的艺术化
(一)由好至窘的处境
恍惚中的故乡：《好的故事》
梦见无以言对：《立论》
步入老境的妓女：《颓败线的颤动》
梦见被狗驳诘：《狗的驳诘》
(二)由生向死的序列
携手出冰谷：《死火》
梦见地狱动荡：《失掉的好地狱》
墓碣与墓中人：《墓碣文》
梦见死后境遇：《死后》
三 外视意象篇：实事基础上的思辨化
(一)个体之间的伤痛
失恋的几种理由：《我的失恋》
起于久远的伤害：《风筝》
面对无物的战斗：《这样的战士》
被驱逐的救助：《聪明人和傻子和奴才》
(二)或内或外的迫使
其叶如我：《腊叶》
“良民”之外：《淡淡的血痕中》
人非草木：《一觉》
文献索引
后记

任何一本书都有自己的
命运，这本《（野草）意象
释评》也同样如此。二十多
年前，我有一个想法，认为
现代学术应当继承中国古代
的集评（集解、集注）的研
究方法。我当时编了一本《
（人间词话）百年解评》（
2002年），通过对关键概
念的各家评论的有序排列，
以见出某一概念的微型阐释
史；并加以点评，表现集评
者的观点，推进相关研究的
继续深化。完成这项工作后
，我又选择鲁迅的《野草》
进行同样的工作。《野草》
的意象非常适合集评，近百
年来相关解读的争议颇大，
歧见纷出，若不做整理，便
难明个中原委。结果，我做
了一些资料搜集工作，后来
又请高磊、莫先武先后做了
·些补充，终因他事干扰，
没有做下去。为了不使最宜
做集评的现代双璧失去一璧
而遗憾，我希望杜瑞华博士
来完成这项工作，她欣然接
受了。她现在从事现代文学
教学与研究，又创作了数量
可观的优美新诗，是与《野
草》意象研究十分切近的。
但她所做已经是一项新创构
，原有的少部分资料在纳入
新的规划时具有了新面目。
这本书的意象解读最能
体现作者创新意识的至少有
三点。
其一，整体地建构意象
系统。作者将《野草》每一
篇文章的意象划分为“核心
意象”“主要意象”“边缘意象
”三类，颇有结构主义分析
特点，为读者进入《野草》
提供了思路。如《墓碣文》
中出现了繁密的意象：我、
墓碣、刻辞、沙石、苔藓、
于浩歌狂热之际中寒、天上
深渊、游魂、长蛇、毒牙、
啮人、自啮、孤坟、草木、
大阙口、死尸、胸腹、心肝
、抉心自食、口唇、成尘、
微笑、疾走等。不对此做任
何分类，读者会陷入无所适
从的茫然境地。作者进行了
非常好的分析，认为“墓碣
文、死尸、对话构成了这篇
文章的支架，是核心意象。
‘我……正和墓碣对寺……’‘于
浩歌狂热之际中寒；……“
抉心自食，欲知本味’是作
品的血肉，属于主要意象。
‘有一游魂，化为长蛇“孤坟“
中无心肝’具有渲染、烘托
功能，是边缘意象”。如此
一来，读者就可以从核心意
象进入，抓住抒情的重点，
再以主要意象来把握矛盾冲
突与主旨，并结合边缘意象
来理解作品意蕴。结果，复
杂的意象解读变得清晰可辨
，读者没有含混的阅读焦虑
，入《野草》之宝山必将所
获颇丰。
其二，精确地把握意象
特质。就鲁迅而言，既然是
一位“清醒的现实主义者”，
当然容易诱导阐释者对其进
行写实化、斗争化的解读。
但如果仅在写实的、斗争的
语境中解读《野草》，看不
到意象的抽象化、哲理化，
无疑会降低作品的思想高度
。故如何区分写实化、斗争
化解读与抽象化、哲理化解
读而还其各自面目，成为需
要认真对待的问题。作者为
此进行了极大努力，将意象
划分为三个层面——史实层
、人格层与人生经验层，建
构了阅读的路线图与评价的
标准。同时认为，鲁迅的创
作“达到了对史实层的升华
，完成了人格层与人生经验
层的表现”，强调解读若不
能从“史实层”进入“人格层”
特别是“人生经验层”，就很
难进入审美欣赏的境界。因
此，只把《野草》当作杂文
读，只研究它与社会斗争的
关系，将遮蔽《野草》的审
美深刻性。作者的如下评析
，正体现了对三层面说的运
用：“只从史实层来看鲁迅
，会把一个深刻的鲁迅变成
一个浅薄的鲁迅。超越史实
层，审美欣赏才可能自由与
活泼。可以说鲁迅是一个现
实主义者，但这位现实主义
者是看穿古今的现实主义者
；也可以说鲁迅是一个象征
主义者，他不仅是人生的观
察者，是人生的深入体验者
，尤其是一位由人生的此岸
穿透向人生的彼岸的诗人。
”这样看《野草》，它是极
具诗性哲理的，也是极具存
在主义特性的。
其三，深入地发掘意象
心理。《野草》是心理之书
，写梦境、想象、内在矛盾
与冲突，抒发睫懑不平，又
体现温柔挚爱。过往的研究
当然重视了心理分析，本书
作者则强化了这个特点。这
与作者原本研究弗洛伊德的
精神分析学说不无关系，相
关的积累总会体现在日后的
研究中。作者认为，《野草
》是“在隐秘的心理活动中
蕴藏着人的最根本的生命信
息”。作者相关意象解读所
取得的突破，就与运用了心
理分析学有关。如面对《死
火》中的“我”与“死火”两个
意象时，大家都知道它们是
统一的，“死火是我的过去
，我是死火的重燃点”，这
体现了“我”的坚韧的反抗意
志。但这两个意象到底是如
何统一的？人们可能较偏向
于从社会学上来定性：“我”
是斗士，有光辉的战斗历史
，但“我”有所彷徨，于是火
焰才停止燃烧。作者却说这
“二者统一于心理层面而非
社会层面”，这更有说服力
。为什么？从社会冲突的角
度讲“我”与过去的统一讲不
通，现在的“我”与过去的“
我”是无法统一的，过去的
已经过去了。但从心理的角
度讲，则是顺理成章的，过
去的心理会残留在自己身上
难以消失，“我”现在的心理
正是过去心理的延续与发展
。同时，作者强调《死火》
是“心理的抒情诗而非社会
的冲突剧”，也有利于将解
读视角从社会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