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推荐 陈永和、顾艳、江岚、南桥、苏瑛、山眼、唐颖等13位作家的13篇佳作,置身海外,在故土与新园的切换中,实现了心灵与空间的双重疏离,因此他们的创作题材也愈加开阔,面对多元文化的交流碰撞,或追忆往昔,表达自己远离故国亲人的孤独与沉思;或反身自观,探测我们难以触碰的内心世界;或另辟蹊径,不断追求小说的技巧和形式的创新与突破。 由海外作家夏商选编的2022年度海外华语小说,是以2022年中国文学杂志刊发的华语小说为主,兼顾境外发表的华语小说,按国际惯例,不分中篇与短篇,以收录短篇小说为主,兼收篇幅较小的中篇小说。旨在检阅当年度华语小说的创作实绩,公正、客观地推选出思想性、艺术性俱佳,有代表性、有影响力的年度华语小说。 目录 前言 和妹妹最后的日子 吹萨克斯管的男人 一个手工皮夹的旅行 返校日 公园之西 爱米的困惑 泳池 爱丽丝的天堂 海燕 朱迪 疫狐纪 Yellow Summer Rain 戴草帽的夏天 序言 夏商 在《2021海外年度华语 小说》的前言收尾处,我说 了一个小目标,希望漓江版 “年选”能成为海外华语小说 的一个标杆性选本。这听上 去像吹牛,事实上也可能真 是吹牛。以一己之力做标杆 ,标杆的高度也高不到哪儿 去,充其量也只是一个人的 虎皮大旗。 要做好小说选本,必须 是杂食动物,选家一定会有 自己偏爱的口味,每位小说 家端出的“菜”可能派系不同 。这就要求选家不挑食,你 可以不喜欢川菜,然而得知 道川菜的妙处;也可以不喜 欢粤菜,然而得洞悉粤菜的 精髓;不能因为只钟情于淮 扬菜,就盯着淮扬菜下箸。 换言之,选家既要具备各式 风格的领会力,也要有打破 成见的心胸;既要能甄别文 本的优劣,也要有不囿于狭 隘趣味的眼界。 好在,即便风格各异, 进入“短名单”的海外华语小 说家均训练有素。舌尖上的 鉴赏,无须吃完一盘菜,只 要味蕾接触少许,便知菜肴 的火候。很多时候,读一两 页,甚至几行,便知笔力。 总体而言,选稿是乏味的工 作,可因时有惊喜,又值得 期待。 疫情时代是菱靡的、不 确定的,带着病态,文学也 不能置身事外。好小说承载 的不只是真善美的说教,还 应该有假丑恶的剥茧。也可 以这样说,透过人世间的假 丑恶,反观出真善美的镜像 。 这批小说中,以新冠疫 情为背景的委实不少,譬如 江岚《一个手工皮夹的旅行 》,再譬如张翎《疫狐纪》 ……事实上,去年第一次编 这套年选时,已出现若干疫 情题材的作品。从我自己的 创作观来说,不会用太新的 材料来构筑小说,我希望沉 淀十年廿年乃至更久之后, 用钩沉的方式来还原世情。 然而,对小说家们的按捺不 住,我又是谅解并理解的。 这场疫情改变了每个人的际 遇,世界突如其来的停顿, 被消弭的日常,恐惧、诡秘 和难圆其说的谣言,无数情 节无须包浆,就直接进入历 史,加上病毒题材本身带有 的文学性,导致小说的入场 券被提前派发。 当然,除了特殊年景的 疫情写作,更多华语小说家 提供的是置身海外的别样叙 事,虽然对母国故土的追忆 仍是华语文学的恒久光斑。 不可否认的是,随着老一代 移民的驻期拓长,以及新一 代移民跻身多元文化的深入 ,华语小说家们的题材变得 愈加开阔,华裔与盎格鲁- 撒克逊人的交织,与西班牙 裔非裔印度裔的混合,打开 了另一种小说想象。就像此 刻,一只知更鸟趁着我打键 盘的间隙,飞进了电脑屏幕 。这只鸟曾因出现在美国一 本著名小说的标题中而暴得 大名,我愿意花笔墨来描述 它漂亮的橘色胸羽、小巧的 喙和鲜花般的鸣叫—复活节 甫过,知更鸟开始筑巢,繁 殖季开始了,四五枚小蛋, 青绿色,像恐龙蛋那般神奇 。为防止蛇和渡鸦偷袭,知 更鸟夫妇轮流孵化,半个月 后,雏鸟破壳,又过半月, 知更鸟一家离开鸟巢,与其 他知更鸟一起,恢复群居的 集体生活——也愿意附议哈 珀·李的指责:知更鸟不吃 院子里的花果,不在玉米垛 内做窝。用唱歌为我们的生 活伴奏,杀死一只知更鸟, 是一种罪恶。 移民作家用汉字写作, 包括知更鸟在内的异域风物 ,自然而然成了小说拼图中 的一块。 本质上,文学是一种趣 味,也是一种人间暗号。在 收集篇目的过程中,遴选出 心仪的文本是一种惊喜,联 系上旧友更是额外馈赠,在 本辑中亮相的赵彦和苏瑛, 即是例子。 在马德里读博的赵彦, 是由另一位旅居西班牙的小 说家牵线加的微信。说来惭 愧,我对她几无印象,她说 曾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见过 我,在场的还有小说家丁丽 英,我被拉入那个模糊的下 午,似乎有点想起来了。丁 丽英的短篇小说写得很好的 。我说。是呀,可惜她后来 不太写了。她说。 记得你在锦绣社出过书 吧,那是我最后工作的出版 社。她说的上海锦绣文章出 版社,2009年出过我的四 卷本自选集。当然,她不是 责编,不然早该联系上。几 次去淮海中路弄堂里的编辑 室,也没有与之邂逅。锦绣 社前身是上海画报社,据说 现在又改名了。 陆续读了几篇她的作品 ,这位研究拉美文学的在读 博士生,文字精确而富有想 象力,总能把平常之事写得 妙趣横生,使吝于表扬的我 ,阔绰地扔出了惊艳一词。 跟苏瑛接上头更为偶然 ,去年三月的某一天,北美 某群的张浩音女士@我道, 请问你是不是在《文汇报》 写过专栏?我说没有,但在 《文汇》的两份子报《电影 时报》和《读书周报》上开 过专栏,很多年前的事了。 张浩音说,对对,就是 《文汇电影时报》,我那时 是记者,怪不得觉得夏商这 名字眼熟。 我说,既然是《电影时 报》记者,一定认识苏瑛了 。 张浩音说,认识认识, 她也在美国,在洛杉矶。 热情的她就拉了个小群 ,于是在三十年后,苏瑛从 时间的野草丛中猝不及防地 冒了出来。 此刻,我从书架上抽出 一本小册子,翻到最后一页 : 大约1991年,在文艺会 堂认识一位身材修长的姑娘 ,喜欢戴款式夸张的帽子。 她叫苏瑛,《文汇电影时报 》记者。 有一天,她说,你 导语 一年一度的漓江版“年选系列”图书,摆在书架上,珍藏在家中,就像是收藏了一套正在进行时的中国文学回忆录,定格了二十多年来的文学成就和社会潮流演变。我们在场过,我们经历过,一本本、一页页翻阅,无数精彩历历在目。本书为此系列之一。 精彩页 和妹妹最后的日子 陈永和 接到妹妹走的电话,我正坐在浦东机场候机室椅子上,等21点飞往福州的班机。查了一下,更早的有一班,19点40分从虹桥飞。时间很充裕,我马上买了一张机票。 虽然妹妹已经死了,但我还是想早点见到她。 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对面座位上一个五六岁的女孩瞅了我几眼。我感到羞愧。其实我没有想要羞愧,大人也是人,早点让孩子懂得这个也未必不好。但谁禁得住孩子瞅着你专注而且带着疑问的目光呢? 我站了起来,走进厕所,坐在马桶盖上,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呜咽着,发出一种难听的声音。 走出厕所前,我用冷水狠狠洗了一把脸,眼睛肿了,红红的,戴着眼镜也遮不住。 我决定乘机场大巴去虹桥。下午四点,但星期日应该不会堵车,一小时多一点能到。 去年回国,妹妹正在化疗,但病情还算稳定。临走前一天,她对我说,姐,你下次回来可能见不到我了。我说,不会的,你一定会好好的。我知道自己在撒谎,但当时觉得只能这么说。现在想起来,心隐隐作痛,比起听那些没用的话,妹妹是希望我能留下多陪她几天。 就像小时候,父母忙着工作、忙着开会,哥哥又大我们许多,妹妹整天跟着我,有几年时间我们相濡以沫,虽然用这个词不太合适,但在我,就是这种感觉。 我那时有什么事要急着走呢?想不起来了。就是有,也一定不是什么非走不可的事。 三个兄妹中,妈妈最喜欢妹妹。妹妹要强,人长得漂亮,嘴甜,在人群中高出一头,不像我,长相平平,嘴钝。妈妈说我唯一的优点就是听话。 拆迁分到房子后,妈妈不跟哥哥妹妹住,一直住我家。平日我们家没人,她就一个人住。妈妈总是对人说,还是住自己房子好。妹妹就会顶她,这不是你房子,是姐姐的房子。是我的,你可以问你姐。妈妈说。 只有我的房子妈妈才会说是她的。别人的她不会。 我不懂得为什么得到那么多爱的妹妹会走得早,而得到不是那么多爱的我却留了下来。 有时候,公平会以另外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呈现出来,让你瞠目。 但这,使我更加沉重,我宁愿我走妹妹活得长,这样,妈妈的痛就会是那种平静的痛。妹妹会做菜,每天都会给妈妈做好吃的,妈妈本来就爱吃,妹妹会哄着她吃,会说很多她爱听的话,吃着吃着,听着听着,水就流过去了。 可现在呢?留下的是我。我一想到中间没了妹妹,剩下光秃秃的妈妈和我,心就紧了。 我知道面对妈妈的脸,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就是说也说不好,会走样,比如想说糖就会变成醋,想说醋就会变成盐,不如不说。 可只要妹妹在,她就能把我的话变回来,把盐还原成醋,把醋还原成糖,我的话在妈妈耳朵里就不会走样了。 妹妹大大咧咧的,话在她那里就是话,说出来就说出来了,不会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可到我,事情就全变了。 我没有跟哥哥说我改了班机,在长乐机场打的回家。我知道哥哥会怪我为什么不说,他会开车到机场接我。可正因为这个,我才不说。换了妹妹一定说,说了哥哥也高兴。从长乐机场到家开车一个小时,途中,妹妹一定跟哥哥两个人又哭又说。可我就算知道哥哥高兴也不会说。说不出来,一想到家里忙乱的样子话就没了。 使哥哥高兴好还是替哥哥省事好,我一直觉得后者好,但现在,我已经知道这是很难说的了。 飞机晚点,到妹妹家已经半夜11点半了。 门敞开着,里面静悄悄的,进去一看,只有哥哥一个人坐在棺木前发愣,旁边桌上有一酒瓶、一个茶杯。 我知道哥哥又喝多了。只要心里不痛快,哥哥就会用茶杯喝酒,什么酒都行,好像只要酒精进肚,苦楚就躺平了。 哥,我叫了一声,泪水顺着声音就下来了。 哥哥抬起头,看到我的脸,什么话没说,端着茶杯走到我面前,说,先喝一口,身体就暖了。 我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是我跟妹妹最爱喝的青红酒。哥哥爱喝白酒,今晚喝青红酒是为了我跟妹妹。 我身体暖和了起来。 P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