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贝特，当今最具成就的莎士比亚研究者之一，找到了一个迷人的新方式来讲述伟大剧作家莎士比亚的故事。贝特用《皆大欢喜》中的人生七阶，演绎了莎翁一生中的关键事件，并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将这些事件与莎翁的世界和作品联系起来。

乔纳森·贝特（Jonathan Bate）是牛津大学伍斯特学院院长，曾任华威大学莎士比亚及文艺复兴时期文学教授。他是备受赞誉的《皇家莎士比亚剧团作品全集》一书的编辑，也是其他众多书籍的作者，其中包括《威廉·莎士比亚的生平、思想和世界》。他还是皇家莎士比亚公司的董事成员。

前言
第一个时期 婴孩
1.斯特拉福德，1564年
2.发现英格兰
3.那个来自绿林的男孩
4.旧世界，新的人？
第二个时期 学童
5.斯特拉福德文法学校
6.帕林尼吉乌斯之后
7.继续教育：翻译的技艺
8.普洛斯彼罗的学校
9.莎士比亚的小藏书室
第三个时期 情人
10.已婚男子
11.淫秽法庭
12.爱的困惑
13.伊丽莎白女王的著名胜利
第四个时期 军人
14.埃塞克斯人？一部五幕政治悲剧
15.文明的冲突
16.莎士比亚和詹姆斯一世时代的地缘政治
第五个时期 法官
17.在克里门律师学院
18.马基雅维利之后
19.国王剧团
第六个时期 老叟
20.对莎士比亚退休生活的普遍误解
21.主要的喜剧演员
22.愚学家
第七个时期 遗忘
23.有备无患
24.作为伊壁鸠鲁主义者的莎士比亚
25.退场和再次上场
致谢
注释
索引

全世界是一个舞台，
所有的男男女女不过是
一些演员；
他们都有下场的时候，
也都有上场的时候。
人的一生中扮演着好几
个角色，
他的表演可以分为七个
时期。最初是婴孩，
在保姆的怀中啼哭呕吐
。
然后是背着书包、满脸
红光的学童，
像蜗牛一样慢腾腾地拖
着脚步，
不情愿地鸣咽着上学堂
。然后是情人，
像炉灶一样叹着气，写
了一首悲哀的诗
歌咏着他恋人的眉毛。
然后是一个军人，
满口发着古怪的誓，胡
须长得像豹子一样，
因爱惜着名誉！动不动
要打架，
在炮口上寻求着泡沫一
样的荣名。然后是法官！
胖胖圆圆的肚子塞满了
阉鸡，
凛然的眼光，整洁的胡
须，
满嘴都是格言和老生常
谈；
他这样扮了他的一个角
色。
第六个时期变成了精瘦
的趿着拖鞋的龙钟老叟，
鼻子上架着眼睛，腰边
悬着钱袋；
他那年轻时候节省下来
的长袜子套在他皱瘪的小腿
上
显得宽大异常，
他那朗朗的男子的口音
又变成了孩子似的尖声，
像是吹着风笛和哨子。
终结着这段古怪的多事
的历史的最后一场，
是孩提时代的再现，全
然的遗忘，
没有牙齿，没有眼睛，
没有口味，没有一切。①
“他不属于某个特定的时
代，而是属于千秋万代！”
本·琼生（Ben Jonson）曾
在收录在他的朋友兼竞争对
手威廉·莎士比亚的戏剧作
品集《第一对开本》中的颂
诗中这样写道。我在之前的
著作《天才莎士比亚》
（The Genius of
Shakespeare）中认真地分
析了这一观点，认为我们所
说的“莎士比亚”并不仅仅指
起于1564年、终于1616年
的一段人生，还意味着一组
已经存在了四个世纪之久的
文字、人物、思想和舞台形
象。一代代演员和观众的工
作、有欣赏能力的读者，以
及有创造性的艺术家通过每
一种可以想象的媒介，使得
这些文字、人物、思想和舞
台形象具备了无穷无尽的更
新和适应的能力。
在同一首诗中，本·琼生
还把莎士比亚描述为“时代
灵魂”。在本书中，我转向
了这一说法，并以同样认真
的态度来对待它。伊丽莎白
时代的人认为灵魂是“生命
的法则”：通过他的作品，
莎士比亚赋予他的时代以生
命。为了试图理解琼生的说
法，我们需要提出两个问题
：“成为莎士比亚是一种什
么样的感觉？”以及“莎士比
亚的作品在哪些方面最能体
现他所处时代的世界图景的
灵魂——或者更确切地说，
是在哪些方面赋予了他所处
时代的世界图景以灵魂？”
我们不得不在莎士比亚的思
想和所谓“莎士比亚式时刻”
1之间穿梭，莎士比亚的独
特性必须与他的典型性保持
平衡。
既“不属于某个特定的时
代”，又是“时代灵魂”。对
于在19世纪的新英格兰地区
写作的拉尔夫·瓦尔多，爱
默生来说，莎士比亚“聪明
得令人难以置信”2，他拥有
一个如此独一无二的大脑，
以至于没有人能够真正理解
他。但是与此同时，他又是
“一项事业、一个国家，以
及一个时代”的化身。正是
这种双重品质使得莎士比亚
成为——用爱默生的话来说
——一位具有代表性的诗人
。
通常认为，思想和情感
这二者都居于灵魂之中。借
助他笔下的人物和戏剧性的
场景，莎士比亚不仅表现了
人性的本质，还给他所处时
代的思想赋予了即时的情感
生命。我的目标是在这个过
程中追踪他，观察他的思想
和他的世界是如何相互作用
的。这本书意在成为一个人
的智识传记，以他诞生于其
中并塑造了其作品的思维环
境为背景。
在给这一任务划分结构
时，我遵循了他的做法，将
人的一生分为七个时期。我
倾向于认为，如果有人委托
莎士比亚为自己写传记，他
也会采取类似的做法。其中
每个特定的时期都吸引我们
思考一个文化时刻和一个广
泛的主题：婴孩时期是关于
生存和环境，学童时期是关
于书本知识，情人时期是关
于性欲的本质，军人时期是
关于战争与社会动荡，法官
时期是关于正义的法律与政
治，老叟时期是关于智慧与
愚行，“遗忘”时期是关于面
对死亡的艺术。这一方法不
能提供对现实的精准映射，
即能够让我们看到处于第一
时期的尚在襁褓中的诗人，
或者是第三时期的诗人躺在
某位特定情人的床榻上一我
们缺乏证据来证明这样的幻
想，即使有，它们也不可能
让我们深入了解莎士比亚的
思想。
话虽如此，这其中仍然
存在着一个一以贯之的形象
，那就是演员。在《皆大欢
喜》中，杰奎斯的那段著名
台词说道，人在生命中的每
个时期都不过是演员，是戏
剧性的角色。我们都是演员
，这当然就是莎士比亚职业
生涯中最重要的隐喻。他自
已既是演员又是剧作家，这
使得他与戏剧界最出色的同
代人克里斯托弗·马洛
（Christopher Marlowe）判
然有别。
莎士比亚的人生轨迹是
从埃文河畔的小镇斯特拉福
德到大城市伦敦，然后再返
回，他对生活的感觉是循环
的，而不是连续的。对于普
洛斯彼罗来说，时间是“黑
暗的回溯和深渊”。对哈姆
莱特来说，“前后审视”的过
程定义

从婴儿时期一直到被人遗忘的死后阶段，《莎士比亚：时代灵魂》以充满悬疑的故事、精彩的文学分析和深刻的世界历史背景为核心，对莎士比亚的一生做了精彩的诠释，对他的作品进行了独特的解读。这是一部大胆、有趣的作品。学术和猜测，过去和现在，现实和想象，虚实交织，揭示了这位无与伦比的艺术家形象是如何被塑造出来并一直不朽的。

1.斯特拉福德，1564年
瘟疫就此开始
被大熊追下①：安提哥纳斯被撕成了碎片。牧人的儿子小丑目睹了安提哥纳斯在岸上的死亡，被暴风雨戏弄的船只最终被海浪吞没的时候，他还目睹了更多人的死亡。“冬天最好讲悲哀的故事。”1西西里小王子迈密勒斯在自己被死神带走之前曾经这么说过。但莎士比亚的这出戏《冬天的故事》却从灾难转变成了喜剧。年轻的小丑上气不接下气描述的那些沉重的事物，与老牧羊人惊异发现的新生命——弃婴潘狄塔——恰成对照。“你看见人死，”他平静地对儿子说，“我却看见刚生下来的东西。”②
在莎士比亚的英格兰，生与死常常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在埃文河畔的斯特拉福德镇，圣三一教堂的教区登记册上，每一个条目都以一个单独的字母编码。“C”代表洗礼（christened），“M”代表婚姻（married），而“B”代表埋葬（buried）。这是一个源源不绝的从出生，到成家，再到死亡的过程——人类的生命被剥脱到只余下核心部分。在用拉丁文写下的条目“1564年4月26日，约翰·莎士比亚之子威廉受洗”之后，紧接着就是以“B”标记的大量条目。1564年上半年，这里只有不超过20人去世，而这个数字在下半年猛增到了200多人。这个位于英格兰内地沃里克郡的欣欣向荣的小城镇当时只有大约1500人，也就是说那短短几个月的灾难带走了这里大约七分之一的人口。记录着学徒奥利弗·古恩弗礼的条目对页上的一条页边批注充分地说明了这场灾难的来由：瘟疫就此开始。
那一年8月，镇上的议会在公会小教堂的花园里召开了紧急会议，他们希望户外的空气不会像教堂的厅堂内部那样具有传染性。他们讨论了应该如何对瘟疫受害者施以救济的问题。镇议员约翰·莎士比亚为此捐出了一大笔钱。当时镇上的居民面临的恐惧，可以从一篇关于伦敦瘟疫暴发的报道中感受到。如果一个家庭中有一名成员受感染死亡，其他的人就会被隔离在家里，以防止疾病蔓延。
每天晚上都被关在一间空寂无人的尸骨存放所里，这对于一个人来说是怎样无可比拟的痛苦啊！悬在半空中的灯火缓慢燃烧，发出黯淡的光线（使这一切显得更加可怕了），在被隐约照亮的空洞角落里，人行道上铺的不是绿色的灯芯草，而是散乱着枯萎的迷迭香、凋谢的风信子、致命的柏树和紫杉，并与大量的死人尸骨混杂成厚重的一堆。躺在那里的，是他的亲生父亲光秃秃的肋骨；而在这里的，是孕育他的母亲毛发脱落的空心头骨。
前一年，莎士比亚夫妇约翰和玛丽失去了他们四个月大的孩子玛格丽特。而在那之前不久，另一个女儿琼也去世了。她们的死因已经不得而知，但是这样的死亡本身并不罕见——那时候的婴儿死亡率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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