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上行舟、旷野护熊、雪空飞翔、极地探秘，维尔纳·赫尔佐格以诗意的镜头赞颂“神圣的傻瓜”“绝境的失败者”，在无可阻抑的激情中抵达“令人忘我的真相”。
本书由赫尔佐格参与编选，通过与保罗·克罗宁的对谈，全面回顾赫尔佐格四十余年的电影生涯，包括《阿基尔：上帝的愤怒》《陆上行舟》《在世界尽头相遇》等代表作品的创作经历与冒险故事。在书中，赫尔佐格充当勇敢无畏、博闻广识、怀疑一切的向导，引我们接近更深层的真实。

黄渊，毕业于上海外国语大学法语专业，译作有《与奥逊·威尔斯共进午餐》《我在好莱坞做了上百部电影，如何稳赚不赔》《我生命中的电影》《在黑暗中醒来：罗杰·伊伯特四十年精选》《陆上行舟：赫尔佐格谈电影》等。

澎湃不息的远见
第一章：浴帘
遗失的西部片/大力士/沙中的游戏/德意志克洛伊茨要塞史无前例的防御
第二章：亵渎上帝与海市蜃楼
生命的标记/最后的话/提防狂热粉丝/东非飞行医生/复杂蜃景/侏儒流氓
第三章：适当的意象
残缺的未来/沉默与黑暗的世界/阿基尔：上帝的愤怒
第四章：竞技与美学
木雕家斯泰纳的彻底忘我/没人愿意和我玩/卡斯帕·豪泽之谜/玻璃精灵
第五章：正统性
一只土拨鼠能咽下多少木头/史楚锡流浪记/苏弗雷火山/诺斯费拉图/沃伊采克
第六章：挑战地心引力
上帝的怒汉/休伊布道/陆上行舟/小兵之歌/发光的山
第七章：无赖电影学院
第八章：遐想与想象
绿蚂蚁做梦的地方/非洲黑奴/高卢人眼中的法国人/沃达比，太阳的牧民/来自昏暗国度的回声/乌代布尔王公的古怪私人剧场/石头的呐喊
第九章：事实与真相
黑暗课程/来自深处的钟声/将世界转变成音乐/五种死亡的声音/小迪特想要飞/希望的翅膀
第十章：热情与悲伤
我最亲爱的魔鬼/上帝和负荷/朝圣/纳粹制造/一万年年华老去/时间之轮/白钻石
第十一章：烧保险丝
灰熊人/浩渺的蓝色远方/重见天日/在世界尽头相遇/坏中尉
第十二章：生命之歌
儿子，你都干了些什么/忘梦洞/快乐的人/人类黎明颂/凝视深渊/死囚/须臾之间
诗十首
附录：
关于德国的思考
明尼苏达宣言
亡命天涯拍电影
跋

维尔纳·赫尔佐格讨厌鸡
。这是个事实，也是一个贯
穿他作品的主题。他讨厌鸡
，我很清楚这一点。他之所
以一直以来都是我最钟爱的
电影导演，这也是原因之一
。因为我也讨厌鸡。第一次
看《侏儒流氓》（Even
Dwarfs Started Small）的
时候，我就知道，我将来也
要拍电影。这种感觉，在此
之前我只经历过一次：那时
候我年纪还很小，看的是
W.C.菲尔兹的作品连映，
边上坐着一个害了严重肺气
肿的男人。我实在无法想象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能有
那么疯狂的想法。我也无法
理解，为什么那些侏儒能整
部电影从头到尾笑得那么厉
害。直到我跟这位了不起的
人物相识之后，这才发现，
答案其实非常明显。他那些
想法，全都出自某个幽深之
处。在那个地方，形式逻辑
与学院式的思维，全都没有
存在的必要。他是一位纯粹
的艺术家，也是个疯子。这
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像他这
样的人。他发明了属于他自
己的电影宇宙，在这宇宙中
，由混沌与残屑中，诞生出
了纯粹的诗意与最深刻的启
迪。赫尔佐格的影响力无可
否认。他是真正的电影偶像
。他是个士兵。他不是鸡。

维尔纳·赫尔佐格是一位纯粹的艺术家，也是个疯子。这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他发明了属于他自己的电影宇宙，在这宇宙中，由混沌与残屑中，诞生出了纯粹的诗意与最深刻的启迪。赫尔佐格的影响力无可否认。本书为得到维尔纳·赫尔佐格首肯的回忆录。另附赫尔佐格诗十首及振聋发聩的“明尼苏达宣言”，呈现全面立体的赫尔佐格及其电影观。

我始终记得第一次见到
维尔纳·赫尔佐格时的情形
，那真是一次让人失望透顶
的经历，不，我不是对他感
到失望，而是对我自己。
我当时正在读研究生，
那是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
八十年代初的事。我周围尽
是些争强好胜、追求卓越的
人，遇上能展现自己有多出
色，取得多少成绩的机会，
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机会，
他们都绝对不会放过。这种
环境给我带来了一种持续的
不安全感，再加上加班加点
的学习计划，结果电影就成
了我急需的喘息机会。在麻
省理工学院念研究生那阵子
，我是艺术院线的常客。我
得承认，那一方面是因为周
围人带给我的压力，因为他
们也都在观看那类电影；但
另一方面，这类电影总体说
来确实要比美国本土片优秀
许多，看着更有意思。
最初爱上维尔纳·赫尔佐
格的电影，正是通过这样的
途径。那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完全有别于我以往所见过
的任何电影作品。那是视觉
盛宴与原始情感的组合，有
些情况下，我会觉得那像是
在赞美濒临疯狂的状态。我
记得我看的第一部就是《阿
基尔》，那是一九七七年，
差不多就是我刚开始读研的
时候。同时，那也是赫尔佐
格与让人永远铭刻于心的克
劳斯·金斯基的初次合作。
后来我才知道，银幕上的疯
狂，正是金斯基身上那种易
变的狂躁脾气的真实反映。
但放在当初，我只能假设，
作为导演的赫尔佐格，一定
也是个喜怒无常并不亚于金
斯基的人，只有这样才能和
他达成平衡。
接下来看的是《陆上行
舟》，那是一九八二年上映
的，之前我刚拿到博士学位
，从麻省理工转到了哈佛。
那仍是在波士顿，但距离我
常去的那家影院，又近了许
多。时移势易，此时的我心
气颇高，觉得自己也算是个
人物了。我已不再是初出茅
庐的学生哥，也成了一个工
作上能独当一面的真实的人
了。这时候再去参加鸡尾酒
会，我已经不会被那些谈话
内容所吓退了。但是，我得
知赫尔佐格为拍《陆上行舟
》，真的在亚马孙丛林深处
，将一艘货真价实的汽船整
个移到了山顶，翻越了山头
，不仅如此，他还去了两个
同样偏远的地方，将这同一
部电影差不多拍了两遍，先
是和贾森·罗巴兹、米克·贾
格尔一起，后一遍又是和性
格反复无常的金斯基一块儿
拍的；当我知悉这一切之后
，我觉得自己在同期做出的
那些成绩，远不及他的那么
有创见、有难度。
于是才有了我第一次与
他见面时的那种失望之情。
那是二○○五年的圣丹斯电
影节，我受邀担任评委。这
并不是因为我是电影专家，
我想主要还是由于之前我曾
写过一本书：《〈星际迷航
〉里的物理学》（The
Physics of Star Trek），而
斯隆基金会正巧出资赞助了
圣丹斯电影节的一个奖项，
它专门表彰具有科学主题或
相关主人公的最佳剧情长片
。既然我懂科学，而《星际
迷航》又是剧情片，于是他
们便认定，我理应拥有足够
的专业水准，来评判一部电
影中这两项元素相结合的水
平；我猜他们就是这么考虑
的。结果我却发现，那年需
要我们来做评判的这二十来
部电影，情况都很糟糕。合
规的一部都没有。有些虽有
写实的科学人物，但其余部
分，剧情或摄影什么的，都
乏善可陈。另一些虽然情节
妙趣横生，但科学性非常欠
缺。评委们最终合计了一下
，决定扩大候选范围，不再
局限于纯粹的剧情片，改而
将那种围绕着一个故事来发
展，具有叙事主题的纪录片
，也都囊括进来。于是，维
尔纳那部关于蒂莫西·特雷
德韦尔的扣人心弦的纪录片
《灰熊人》，也成了候选作
品之一。特雷德韦尔用了十
三个夏天，在阿拉斯加拍摄
灰熊，与它们共同生活。最
终，他和女友都死在了其中
一头熊的手里。
……
归根结底，我这一路来
所认识的那位维尔纳·赫尔
佐格，并非是你们在各种剪
报上读到的那个野人。他懂
得照顾人，为人体贴，开朗
活泼，本质上是位谦谦君子
。他思维活跃，脑子一刻都
停不下来，拥有丰富的想象
力与创造性，对于各种人生
经验都有兴趣。他靠自学成
才，看书很杂，学问很深。
我觉得我俩之所以喜欢与对
方打交道，原因之一就在于
，我们有个共同点，都打从
心眼里乐意尝试各种人生经
验。他表达各种想法和深刻
见解的时候，所表现出的那
种像小孩子一样的惊叹，尤
其深得我心，那是许多人一
早就已失去了的东西。所以
我才会觉得，倘若维尔纳当
初选择走另一条路的话，他
肯定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
当上科学家，而且我敢肯定
，还是很具有实验精神的那
种科学家，因为他喜欢直接
去体验自己想象出来的那些
现象。如果真当科学家的话
，他的足迹肯定还是会遍及
亚马孙的荒野或是南极洲的
天涯海角。说不定，在某个
平行宇宙中，这正是他此时
此刻正在做的事。我只希望
，换到那个时空里，我能拍
起电影来。维尔纳身上有些
品质，真让我羡慕不已，好
希望自己也能拥有，但又知
道那不可能，这其中就有他
无所畏惧的过人勇气这一条
品质。他对生活中黑暗的那
一面很有兴趣，他认识到宇
宙是一个待人极不友善的地
方，笨蛋才会把它想象成

针对我作品的评论，称
得上合格的书籍，真要有的
话，也就是这一本了。
——维尔纳·赫尔佐格
当今最重要的电影导演
。
——弗朗索瓦·特吕弗
赫尔佐格电影的每一帧
，都包含超越事实性庸常的
狂喜的真相。
——罗杰·伊伯特

我第一次跟维尔纳·赫尔佐格见面，是在伦敦市中心一家颇具风格的宾馆里，那是一间布置豪华的客房起居室。我们花了好几个小时，兜着圈子地讨论合作一本访谈录的事。第二天一早我又去了那儿，我们边吃早饭，边接着聊。他究竟会不会答应？“我把各方面的因素都想了一遍。”他语速缓慢，但语气十分肯定。话说到一半，他不慌不忙地把涂满黄油的面包，放在了盘子上。顿了半分钟，他又慢悠悠地喝了一大口咖啡，然后紧紧盯着我的眼睛。“觉得最好还是同意跟你合作。”我顿时松了一口气。“但趁这星期我人在伦敦，有件事得先办掉。”
“任凭差遣。”
“我想去看一场阿森纳的比赛。”
第二天，我涉足了一个全新的领域。我游荡于某些黑暗小巷，从黄牛手里购买球票。一周之后，我又去了靠近厄普顿公园的某间酒吧，和赫尔佐格还有他妻子莉娜一起，喝着健力士啤酒。我们刚看了西汉姆跟阿森纳的比赛（谁输谁赢我现在已经不记得了）。“26号，那是个很有脑子的球员。”赫尔佐格对我说，“他叫什么来着？”这问题我可答不上来。于是他转过头去，向我们边上站着的那位身材发福、已喝到微醺的绅士还有他的伙伴请教。“那是乔·科尔（Joe Cole）。”对方告诉我们，“现如今最优秀的球员之一，才十八岁。”“确实。”赫尔佐格答道，“他很懂怎么利用自己周围的空间，哪怕是无球状态下。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进国家队的。”后来的事证明，赫尔佐格对于足球的认识，毫不亚于他在各类电影相关事物上的认知。那之后没过多久，乔·科尔就被选入了英国国家队'。又过了几周，某个晴天的清晨，我又去了他洛杉矶的家里，那是在好莱坞山（Hollywood Hills）地区，闹中取静，整个居室布置简朴，格外通风。我们坐在客厅里，看着电视里转播的拜仁慕尼黑和AC米兰的比赛。这一战对双方都很关键，所以客厅里也是气氛凝重。赫尔佐格紧张地不断抽烟，还和我一起吃着多力多滋薯片。拜仁在最后时刻扳平了比分，为我们之后的对谈打下了良好基础。那是我们一系列对谈中的第一次，这些对谈加在一起，便有了后来的这本书。要问这本书——它是最接近于赫尔佐格自传的一种替代品——是否能做到完整论述他的生平与作品，这问题可不太容易作答。我时常会想到，倘若自他事业起步之初，我就能每隔几年去采访他一次（当然，这实际上并不可能，因为他入行约十年之后，我才刚刚降生），那样的话，这本书又会变成什么样？书中所呈现的赫尔佐格，又会有何不同？如果让他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那么，书中原本很有用处的那些内容，那些以他无穷无尽的构想与原则为焦点的东西，是否会被取代，让位给他在那些风景中拍摄时所遇上的各种奇闻逸事？赫尔佐格面对自己大多数作品时的距离感[如今距其首作《遗失的西部片》（A Lost Western）的拍摄，已过了五十余年，他已拍过六十多部电影，书也写了好几本]，是否反而能产生某种更具积淀效果的整体观感？
有两件事，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第一，赫尔佐格的记忆力很好。他最出名，也是他最近的一次演出经历，是二○一二年由汤姆·克鲁斯主演的枪战片《侠探杰克》（Jack Reacher）。影片在匹兹堡拍摄。某天下午，赫尔佐格借了辆车，由拍摄现场开出去好几里地。他去了附近一处郊野，五十年前，赫尔佐格曾在那儿住过几个月，在此之后便再也没来过匹兹堡。由市里开到那处郊野，路线相当复杂。尽管如此，他还是一下子就找到了那栋房子。“完全都还记得，”赫尔佐格说，“印象很深刻，通往车库的地方，有一段后来才有的楼梯，还让我撞了一下。”波士顿大学古典文学教授赫布·戈尔德（Herb Golder）是赫尔佐格信任的伙伴，也经历了他好几部电影的拍摄工作。他记得，当初拍《希望的翅膀》（Wings of Hope）时，他们在利马一家宾馆里开了次协商会。“他凭记忆画了一幅地图，图上那些地方，与电影故事息息相关。那里有你所能想象到的最浓密的热带丛林，而且他已经有二十七年没去过那地方了，包括坠机的地点以及蜿蜒流经孙嘉洛、谢邦亚地区，最终汇入尤亚皮奇斯河的帕奇特阿河支流。第二天，我们把他画的图和一张实际地图做了比较，发现他对地形地貌的再现，几乎可以用完美来形容。这张他草草画成的地图，我至今都还保留着。现在再拿出来看，我觉得那就像是某种蓝图，象征着伟大的电影制作所必需的那种对于景观的感觉和对空间的感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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