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是游子灵魂的栖息地，与之有关的记忆早已深深烙印在心灵深处，那时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食所玩，回忆起来历历在目。故乡缘何如此值得回味、留恋，甚至生死相依？因为生命原本就是一株奔走的植物，与大地、自然亲近。作者像渔人，站在岁月的河岸上，把往事一一打捞，呈现在读者面前的犹如一堆鲜活鱼虾，欢快跳跃着……如今，故乡虽不再依旧，但思念仍如春潮之水奔涌。

第一辑　趣事
洗澡
割青草
童年的星
露天电影
童年烧烤
躲地震
夏日清凉
听广播
看电视
第二辑　印记
灭老鼠
热水袋
金蝉（一）
金蝉（二）
煮鸡蛋
票证年代
梨树风波
织布
做衣
胞衣
刻钢笔 071刻蜡纸
交公粮
书信
回家的路
第三辑　食物
煎包与热粥
糖醋鲤鱼
羊肉
烙馍卷馓子
零食（一）
零食（二）
主食
腌萝卜
吃红薯
第四辑　把戏
玩意儿（一）
玩意儿（二）
玩意儿（三）
玩意儿（四）
童年趣事（一）
童年趣事（二） 139第五辑　习俗
喊魂
晒暖
喂奶
中秋节
打招呼
相亲
红白喜事（一）
红白喜事（二）
红白喜事（三）
婚礼的变迁
第六辑　年味
备年货（一）
备年货（二）
写春联
杀年猪（一）
杀年猪（二）
拜新年
看电影
走亲戚
送火神
挑灯笼
后记　永志不忘的故园

序一　忘却不了的乡愁
文/ 张新科
如今纯文学受到的关注似乎越来越少，但作家巍然
一直坚守着对纯文学的信仰，呈现在读者面前的这部长
达40万字的非虚构长篇散文集《袁庄原味》三部曲，即
是他利用业余时间潜心多年创作的一系列较为全面、系
统、立体地描写当代农村的纯文学作品。
老舍先生曾说：“写文章要一句是一句，上下连贯
，切不可错用一个字。每逢用一个字，你就要考虑它会
起什么作用，人家会往哪里想。文章的难处，就在这里
。”巍然深谙其中之味，他告诉我，这三部文集从构思
到初稿再到定稿，断断续续持续了10余年时间，仅最后
一次修改就用了半年多时间，主要用在炼字、炼句、炼
意甚至炼标点符号上，有的篇章修改的时间甚至超出了
初稿的写作时间。这充分彰显了作家的良苦用心及对文
字和读者的敬畏。
十年磨一剑，这三部文集不愧为巍然的竭尽心力之
作。作家采用抒情诗一样温馨的笔触，多维度回忆，从
心灵中过滤出乡村的图景与生活，仿佛立在河边的渔人
撒出一张细密的大网，在岁月之河里把往事一一打捞了
上来，亲人故交、童年野趣、饮食习俗、环境节令、庄
稼果蔬、飞鸟家禽、花草树木、农具农事……有如一堆
湿淋淋的新鲜鱼虾，欢快地跳跃着呈现在读者面前。它
是大地的呈现者，细嗅清新泥土的气息；也是时间的洞
察者，静观季节变化的旖旎。读着巍然用心用情凝结的
文字，我被字里行间的浓浓乡情与袅袅乡音深深感动。
从那蕴藉深厚、激情荡漾的文字里，得到情感的浸润和
心灵的慰藉，真是一件快乐之事。
这三部文集是鲜活的乡愁，是从记忆之河打捞上岸
的永不过期的五味瓶、色彩斑斓的万花筒。它可以带着
读者重温童年、故土，回味人类永恒的乡恋情愫。它亲
切、自然，会让读者产生共鸣，仿佛邂逅知音，不忍释
手。它会勾起没有农村生活经历的读者对田园生活的好
奇和对自然与村庄的遐想。作家的笔下，有留恋也有感
伤，还有着理性的审视。在巍然眼中，泥土就是泥土，
树林就是树林，花草就是花草，颇有点儿乡村风情画的
味道。岁月更改，容颜偷换，这一切人事变迁，被定格
成某个历史的画面，作家并不加以过多的修饰和评价。
他只是带着一丝忧伤和怅惘，站在儿时徜徉的池塘边上
，轻轻拾起一粒小石子，朝水里掷过去，然后长久地注
视着水面上漾起的小小涟漪，这是一个感受到岁月流逝
的成年男子对往昔的深深眷恋。
村庄只是一个幌子，更吸引人的是作者对于村庄的
臆想，对自我灵魂的探索，也即所谓的“乡村哲学”。
在作家细腻温馨的文字中，其实蕴含着一些中国传统的
道德观，比如阴阳更换、草枯叶荣、自然消长、世道轮
回。巍然说：“将来有一天，这个小村庄会不会从地球
上消失？果斯，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游子及孩子该到哪
里去寻找自己的‘根’……城市的每一寸土地，原来也
是田园。有一天，它也许还会变成田园。”人类文明的
生长，并非以毁坏自然为代价，在城市化的进程中，也
未必一定需要摧毁田野的牧歌。巍然的笔下，有留恋，
有感伤，但并没有强烈的情绪，偶尔的一点儿评论，也
非常质朴，点到即止，让读者去发挥想象。这不仅是作
家一个人的乡愁，也是一个时代的乡愁。
巍然的文字舒缓沉着、不紧不慢，体现了很好的心
态和写作功底。作家大量采用了白描和细描的手法，分
了近20章，每个章节一个主题，清晰明了。第一部《我
是风筝你是线》基本是描述人物的，既有亲人，又有邻
人，尤其是字里行间流露出的血浓于水的亲情，读来不
禁令人潸然泪下；第二部《回忆是条归乡路》基本是描
述事情的，巍然虽然在那里只生活了18年，但在那期间
发生的事情却令他刻骨铭心；第三部《此物醉相思》基
本是描述景物的，巍然虽然离开故乡已经30 年了，但
故乡的风物依然让他记忆犹新，跃然纸上。这样分类更
便于读者阅读。这种对记忆的呈现，看似朴实、平直，
甚至有些唠叨的表达，终极目的则是给情感寻找归宿。
巍然遵循着审美快乐的原则，过滤了记忆中所有的不快
，并在体验中发现了生命的力量，他的文字充满了正能
量。有的文章虽较长，但读来让人感到津津有味，欲罢
不能；有的只是千字文，却恰到好处，戛然而止，余音
绕梁。这使我想到了围棋里的“长考”，而巍然所用的
笔法分明就是长考。文章中的每一个字犹如一枚棋子，
在“啪”的一声落地时，都是掷地有声，而落下之前却
要历经多少跋涉与锤炼呢？不论是长篇还是短章，篇篇
都直抒胸臆，无遮无掩，尽兴写来，时见率真。我喜欢
巍然原汁原味的语言给人带来的那种贴近事物的感觉，
像精灵一样悄无声息地带我回到日思夜想的村庄，永志
不忘的故园。
作品的思想性、艺术性和可读性已经达到高度统一
，尤其在广度与深度上是下了功夫的。作家借袁庄四五
十年来的过往反映苏北农村的变迁，内容颇具代表性，
可以说是中国农村变革的一个缩影。这三部文集看似是
农家话题，实则是人生课题，堪称近年来农村题材散文
的精品，是读者了解当代农村的

该书多维度记录了乡土中国近半个世纪的发展史，是一帧乡村中国的缩影，是一首精神原乡的神曲，是一幅活色生香的风情画卷，是一曲魂牵梦萦的田园牧歌，是一声感天动地的千古号子。
故人故乡已远，炊烟灶台已冷……乡情是永远也取之不尽的艺术宝库，乡愁是永远也寄发不出的精神邮票。作者朝花夕拾，用平实的语言如数家珍般地将故乡的风土人情娓娓道来，如深谷幽泉，似小桥流水，不急不缓，不做作，不煽情。有的只是化不开的乡情，抹不去的乡愁，割舍不断的旧时风月……

第一辑　趣事
人们每天都期盼着那个兴奋的时刻早日到来。电影队一进村，一种喜庆的气氛便蓦地溢满了整个村子，就像过节一样欢腾起来，似乎树上的小麻雀也跟着兴奋，在枝头叽叽喳喳蹦来跳去。这一消息就像插上了翅膀迅速飞到周围的村子，人们很快都知道了……
洗澡
那时，洗澡因季节而分为室外澡和室内澡。
室外澡是指夏季在室外的小河或池塘里洗。说是洗澡实际上是游泳，而老家却习惯称之为洗澡。小时候，我很喜欢和伙伴们一起到户外洗澡，当时村前的小河里不生杂草，河底平整如砥，近岸处清澈见底，一眼便看到水底的泥沙。小树当衣架，河塘做浴盆，初始小心翼翼从岸边试探着下水，等到学会了游泳便从岸上直接跳进水里，溅起一大片淋漓的欢乐。我像一条小泥鳅，在水里游来游去，那爽劲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学游泳吃了不少苦头，也多次呛水，费了好大的劲。先从最基础的动作——狗刨式学起，慢慢又学会了仰泳、扎猛子、踩水、潜水，还有在水面上立定静止而不下沉等高难度动作。
在河沿上几个伙伴玩打仗、捉迷藏、逮蚂蚱，有时也会干点正事儿——割几把青草，等弄得一身泥汗时，就会不约而同跳进河里。大家开始只在河边水浅的地方扑腾打闹，后来胆子越来越大，竟然一鼓作气游到了对岸。对岸是邻村的土地，离河岸不远处有瓜园，既有花皮甜瓜又有大西瓜，馋嘴的我们不禁心动。在孩子王的带领下，我们猫着腰悄悄靠近瓜地，顺手摘了几个甜瓜逃之夭夭，到河里简单清洗一下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这种成功的冒险行动竟然助长了我们的欲望，大家商议下次要偷几个大西瓜吃。于是过了几天，又开始行动了。不料此次行动刚得手，就在准备往河里运瓜时，被看瓜人发现了，他大声呵斥着追赶过来，我们只好弃瓜落荒而逃，跳进河里拼命地游，在游泳的过程中还不忘回头看看，由于紧张好几个人还被水呛了。气急败坏的看瓜人也许是虚张声势，虽然已脱掉了鞋子，却并未下河追击，只是在岸上大吼大叫着。到了岸上，大家看着彼此狼狈的样子，都开心地笑了，有人说以后再也不敢去偷瓜了。果然，从此谁也不敢再去冒险偷瓜了。
父母尽管工作繁忙，安全意识还是有的。日头过午，该回家吃午饭了，我常常会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特别是河水洗过的皮肤经过日头一晒，一挠一道白印儿，父母通常能一眼看穿，这时就免不了挨一顿数落，运气差了还要经受皮肉之苦。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耷拉着脑袋，一声不吭甘愿接受处罚，但不几日又成了“重犯”。上小学的时候，整个暑假里四分之一的时间我都是在小河里泡着，大把的时间挥霍在水里，在失去光阴的同时也收获了无穷的快乐。
冬季则要到公共浴室里洗澡，也就是室内澡，俗称澡堂子。那时生活条件极其艰苦，冬天家里没有洗澡的条件，洗澡都是去公共澡堂，于是洗澡也就变成了一件很隆重的事情。集镇上只有一所澡堂子，以至于平时常常人满为患，春节时甚至还要排队等候。而每次洗澡，父亲带着我要走好几里的路才能到达，所以洗澡便成为一种期盼。
澡堂的大门吊着棉布帘，男左女右，中间有一面镜子。镜子前老有几个男人对着镜子梳头，时不时地把眼神瞅向经常掀开的女澡堂门帘，企图能看见什么风景。但其实什么也看不见，他们只能去想象。
掀开门帘，澡堂里一股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是热气与劣质肥皂，还有木头的混合味道。那时候几乎没有人用洗发水，连用香皂的人都显得很奢侈。脱衣服的地方是用木头条制成的长条椅子，脱好衣服光着屁股往上面一坐，立马会打个冷战，浑身起鸡皮疙瘩。衣橱想都别想，就更别想上锁了。尽管如此，却没听说有人丢过东西，其实也没有啥值钱的东西。
为了快点到暖和的浴池里面，我脱完衣服赶紧穿上木拖鞋，小跑几步呱唧呱唧、哆哆嗦嗦直奔里去。拖鞋是用传动皮带与木板做成的，即将皮带两头钉在木板上，就成了拖鞋，现在想来有些像日本人穿的木屐。跑到澡堂房间门口，我使出吃奶的力气拉开厚重的木头大门，霎时雾气缭绕着迎面而来，一片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我只好小心翼翼、慢慢悠悠试探着向前挪动脚步。因室内空间小、池子小、水少且浑浊，洗澡人又多，所以满屋怪味熏天，有窒息感，但也只好硬着头皮无奈地坚持着。浴室的地面、池面很滑，稍有不慎就会滑倒，里面常常传出一些怪叫声。老头们喜欢泡在大池子里，他们一直是澡堂的主角，有的偶尔还在池子里吼上几声京剧。他们似乎因为身体缺少热量，需要在这里补充，身体被烫得通红，也适应了这种环境。池子里的水让大人们满意了，孩子们基本上就下不去脚了，更不要说敢进去泡了，只能坐在池子边，用盆舀点水往身上浇。
后来，到部队参军，我才摆脱了这种洗澡的环境。不过那个时候，部队澡堂也是一个星期才开放一次，澡堂里除了大池子外又增加了淋浴，条件相对要好些。当新兵时，常常是排队进澡堂，一个班、一个排，甚至一个连，有组织有秩序，几十平方米的澡堂子里，往往是人碰人、人挤人，像下饺子似的。即便这样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