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本融会思想、思考、情感和提问的读史笔记。
从朱元璋的洪武年到朱由检的崇祯年，大明朝已历经十七朝十六位帝王，历时二百多年。作为朱明王朝新接任的大掌柜，十七岁的崇祯皇帝被他接手的烂摊子弄得捉襟见肘、一筹莫展，似乎从来就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显得全无章法。文死谏，武死战成了历朝历代文臣武将各死所死、死得其所的千古宿命。在某种程度上打败崇祯的，其实就是崇祯自己。同样的，打败李自成和他的大顺的，其实也是他们自己。
一个王朝结束了，又一个王朝也就是又一次轮回开始了……

蔡磊，一九五七年生人。插过队，上过学，当过中学教员和文学刊物编辑。一九八二年开始文学创作，著有长篇小说两部和中短篇小说多篇及一些纪实和评论类文章。一九九七年后涉足影视，参与创作了故事片《情义两重天》，电视连续剧《永远的非洲》《黄河人》《冷的大海热的血》。

当年改革：小人物和大难题
说说而已：言者有罪与罪者不言
“荣华我已知庄梦”：袁崇焕冤狱
魂归无处：悲情父子“玩寇贻患”
千古宿命：武战文谏各死所死
君“贤”臣“佞”：大明最后的宰相们
“贰臣”荣辱：都是姓吴的惹的祸
皇帝太监：一枚硬币的正反两面
“朕起布衣”：素描李自成
轮回肇始：最长的一天
关心历史就是关心我们自己

明史“乱弹”
好像只是一眨眼，十来
年的时光就不见了踪影。
十来年或者数十年的时光
，在无止无休的历史长河
中，实在算不得什么，用
浪花或者涟漪这样的词来
形容，有时候都会显得夸
张奢侈不真实。但大家的
日子又的确是这样一天天
过来的，尤其是有时候，
单单就是过日子本身，也
需要我们大家使出洪荒之
力，才能应付得下来。我
们是这样，我们的前辈先
人就更是这样。
天下太平岁月静好时是
这样。
天下大乱动荡不宁时就
更是这样。
时至今日，记忆依然很
清晰：我们开始要写的是
电视连续剧剧本，题目叫
了个《天下英雄》。我们
想说的是明末崇祯王朝的
故事。谁不知道那是一个
豪杰四起狼烟八方大锣大
鼓大动大乱的年头？
山海关外的皇太极、多
尔衮和甲胄鲜明的满洲八
旗，虎视眈眈枕戈西向；
北京城里，崇祯皇帝手忙
脚乱左右抵挡，颇有种明
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坚强倔
强；而闹得整个中原腹地
狼烟滚滚的李自成、张献
忠也先后称王称帝，舍得
一身刷，敢把皇帝拉下马
。
就像是烈火烹油，偌大
的中国果然是豪杰四起，
群雄逐鹿，只要不狭隘地
站在封建帝王家天下的立
场，你能不认为他们都是
英雄？！
但我们的观点很快就悄
悄地发生了并非不重要的
变化。拂去过往的烟尘，
让沉甸甸的历史真实地逼
现眼前，当昨日的在灾荒
动乱中苦苦挣扎求生的百
姓的艰辛渐渐清晰；当方
方面面的人物，带着他们
各自的故事，在他们生活
的年代里满血复活；当我
们在浩瀚一片的前朝典籍
里，发现了越来越多的至
今仍存在于我们生活中的
蛛丝马迹，也就是当我们
明白历史并不能与现实截
然割裂，我们的来路其实
在某种程度上决定着我们
去向的时候，推动我们动
笔的许多初衷便悄悄地、
同时也是不以人的意志为
转移地发生了变化，题目
也从不无褒扬意味的《天
下英雄》，变为了带着些
悲怆和苍凉的《大明日落
》。
这是一种回顾，也是一
种反思，同时还是一种真
正意义上的对我们历史的
忠实。
真正的历史实在是太精
彩了。以至于我们自己都
觉得，我们实在是不该为
了所谓的电视剧受众的需
要，为了所谓的电视剧创
作的规律，牺牲太多的历
史真实。仅仅是为了历史
，我们也不该远离历史。
但电视剧的制作和传播
形式，又造成了作为写作
者的我们的尴尬。尽管我
们在照顾观赏性的同时，
也努力地最大限度地保留
、保护了原汁原味的历史
真实。
作为这种努力的结果，
除了四十八集的《大明日
落》的剧本外，便是这本
书的诞生。
在某种意义上讲，这本
书其实算不上创作。我们
只是把我们从大量官方和
民间的史书中看到和发现
的有意思的文本加以整理
，还有把那些非常有意思
但又无法或不便写进剧本
里的东西讲了出来，当然
还得有我们自己的理解。
因此这本书是有点非驴非
马的四不像。
它不是那种端庄严肃的
学院派著作。
也不是那种靠虚构成就
的文学作品。
当然更不是那种有点影
子便信口开河的稗官野史
。
这应该是一本融会了我
们的思想、思考、情感和
体温的读史笔记。
因为不是那么中规中矩
，所以名之曰：“乱弹”。
是为序。

勤政皇帝如何成为亡国之君？崇祯，不近声色，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是明朝历史上少有的勤政皇帝。可惜，勤政皇帝并不是圣主，甚至可以称其为昏君。大明帝国到底因何而亡？是因崇祯皇帝虽有做圣主之心，却无善政？是因明末官场贪赂成风，宦臣当道？是因内忧外患，农民起义与满人入侵？这一切都是明朝的劫难，大明日落之时，正是劫难爆发之时，或许无论做什么都无力回天。本书带您一起探讨，大明帝国覆灭之真相。
本书以“单元剧”的形式，一个篇章呈现一类人物，是为一部明亡众生相。从文官、武将、天子、太监、反贼与百姓等视角，展现明末崇祯王朝气数已尽时各色人物的奋斗与挣扎，讲述明朝末年的真实历史细节，曝光明末官场体制的积弊成疾，深度剖析大明王朝瓦解覆灭的真相。

关心历史其实就是关心
我们自己
为了搞清楚我们将要往
何处去，我们有必要知道
自己从哪里来。对前人基
因密码的破解，有时会使
后人如醍醐灌顶般大彻大
悟。
一句话，昨天的景观就
是今天的路标并会成为明
天的参照。
西方人说——
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
河流。
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
同的树叶。
东方人云——
温故而知新。
前车之辙，后车之鉴。
前辈先贤的话自然是不
错的，但历史有时又实在
是太爱捉弄人了。
一回回“天不变，道亦不
变”的改名换姓改朝换代的
换汤不换药，一次次萧规
曹随墨守成规的相因相袭
循环往复，让中国成了考
验人类耐心的最大实验室
。
这本书其实就是有关这
个实验室的一份标本分析
报告。
说报告也显得太学术和
严肃了，我们其实只是在
讲故事。言官清流、文谏
武战、上峰下属、父子君
臣、皇帝太监、敌人对手…
…为了让故事更有意味，我
们只是从实际存在的人物
关系上稍加梳理，存在于
纸页中的似乎是无语无言
无声无色无聊乏味的历史
，却显出了它意味深长饶
有趣味的本色性情。
之所以选择朱元璋创立
的大明王朝，是因为它的
代表性和典型性。
大明王朝疆域广大国家
统一政治成熟制度齐全，
物质和文化水平空前发达
，在当时的世界民族之林
也是傲然而立卓尔不群声
名远扬。它当然也称得上
典型，单就它最初的蓬勃
而起和最终的黯然日落，
就异常规整地重复了一遍
历代前事，甚至还不乏宿
命般的蹊跷：它是趁乱而
起从蒙古人手里夺来的天
下，最后又被满族人趁火
打劫抢走，而满蒙一家又
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还有
更绝的呢，丢了江山的元
顺帝妥懽帖睦尔酷爱木匠
活，而本该是明朝亡国之
君的天启帝朱由校，也是
一个心灵手巧的好木匠。
怪只怪他自己不检点，没
留下子嗣不说，还只当了
七年皇上正当盛年之时就
一命呜呼。要不是这样，
哪里轮得上朱由检变为崇
祯登上政治舞台？既然命
运选择了崇祯，那就是崇
祯了。
从没想过要当皇上，似
乎也压根儿当不了皇上的
朱由检，就这样成了本书
中不是主角的主角。谁让
专制王朝中，皇权就是一
切，皇权高于一切呢？
似乎已是惯例，新君登
基，照例要有新政，用今
天的话说就是“改革”。
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本
书其实也是这种宿命的产
物。我们承认那个时代的
生存法则和既定秩序，对
所有牵扯到的人和事有分
析但是没有加工，对史实
有梳理但是没有演绎。道
理很简单，如果说皇上是
实验室标本的母本，那么
别的都是这个母本的子本
。
我们的目的很简单，就
是分门别类将标本呈现在
你的眼前，说不定你的发
现会超过我们，那将是我
们最大的乐趣。
感谢湖南人民出版社，
素昧平生，如此抬爱，在
本书出版十余年之后，从
茫茫书海中将它打捞出来
，再次公之于世。在这样
的时代，有这样的出版社
和这样的编辑，应该说不
仅是广大作者的幸运，也
是更为广大的读者的幸运
。
谢谢他们！
2007年3月原作于北京
2021年7月再改于兰州

当年改革：小人物和大难题
即使是按着最粗略的划分，明朝也是中国近代史的发轫时期，同时也是世界近代史的开始时期。换个说法，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这样的：在四十一岁的朱元璋改元建号，于公元1368年正式称帝，宣布朱明王朝成立的时候，我们这个雄踞于世界东方的古国相较于世界其他先进国家其实并不落伍，而且在以后一个相当长的时间里也是这样，或者起码看起来是这样。比如我们已烂熟的文官制度，还比如我们的科举制，至于其他小的方面就更是数不胜数，例如我们的丝绸，还有我们的茶叶和瓷器。
历史学家告诉我们，中国封建政治最大的特色就是它的超稳定结构。果然是超级稳定。从朱元璋的洪武年到朱由检的崇祯年，大明朝已历经十七朝十六位帝王，历时二百多年。就在这二百多年里，世界西方一个老大帝国英格兰已经经过了文艺复兴运动、宗教改革运动，带有浓重海盗色彩的海外扩张行为也逐渐发展成为世界范围的国际贸易，英语开始成为一种新的世界通用语言；同时，对后世产生了极其重大影响的责任制议会政府也已经在酝酿之中。
近代中国和近代世界的差距就是从那时开始并渐渐加大的。1628年，明朝最后一个皇帝，十七岁的崇祯皇帝面对刚刚接手的烂摊子真是一筹莫展。
韩一良是我们要说的第一个小人物。其实，说他是小人物并不确切。他那时的职务是户科给事中，官阶虽然只是与县太爷平级的七品（他也确实是县官出身），但在明代，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官儿。吏、户、礼、兵、刑、工六部是当时的中央行政机构，名为尚书的各部首长通通都是二品大员，各不相属，只对皇帝负责。而给事中也依部分科，如户部给事中、兵部给事中、礼部给事中等，因此也叫六科给事中。给事中官虽不大，权却不小，例如关于财政问题，皇帝的命令到了户部，户科给事中就可以参加审核，发表意见。万一他们不同意，从理论上讲，仍可原旨退还，这就叫封驳。这是从职权讲。按组织关系，给事中虽分部设立，但各部尚书、侍郎等并不是他们的直接长官，给事中们依然可以独立发表意见，用现在的话说，也还并不违反组织程序。一句话，给事中们除了辅助皇帝处理政务外，还要监察六部、纠弹官吏，权力颇大。
我们最先要说的韩一良就是这么个官儿。
据史料记载，为了拨乱反正、中兴大明，当时只有十七岁的崇祯从当上皇帝后就始终食不甘味、寝不安枕，按《明史》的说法，就是“即位之初，沉机独断，刈除奸逆，天下想望治平”，“在位十有七年，不迩声色，忧劝惕励，殚心治理”。身为大明王朝的末代皇帝，作为一个亡国之君，崇祯的口碑甚至在他的敌人那里也是上上绝佳，给出优评的确是很有道理的。
好像从登上皇位的第一天起，崇祯就发现自己差不多是坐在一座随时都有可能喷发的火山上。按他的话说就是：“今日吏治民生夷情边备事事堪忧！”崇祯的慨叹实在是一个被现实困境折磨到身心俱疲的人的苍凉心境的表述。但造化弄人，他又不得不硬起头皮强打精神，面对他不得不应对的局势。既然是吏治、民生、夷情、边备事事堪忧，崇祯一反其祖父神宗朱翊钧、兄长熹宗朱由校多年来不理朝政（其父朱常洛连头带尾只当了一个月的天子就一命呜呼，故不算在内），致使皇权旁落的作派，一边连声疾呼号召“文官不爱钱，武官不惜死”，一边频频召见群臣，一门心思想要找出解决这些难题的办法。身为户科给事中的韩一良就是根据皇上整顿吏治的旨意，也是为在新皇面前多得点儿印象分，才响应号召，上疏极言吏治大坏、官场贪污成风之弊的。
那一天是崇祯元年（1628）七月初二。
然今之世，何处非用钱之地，何官非爱钱之人，向以钱进，安得不以钱偿！
针对皇上“文官不爱钱”的号召，韩一良洋洋洒洒大发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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