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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推荐 在精神分析的历史上,由分析师记录下来的案例,太多了;而由来访者完成的翔实记录,却又太少了。画家虫虫因为焦虑和抑郁症状,开始接受精神分析,然后有意识地完成了五十多本精神分析图文日记,成就了一份珍贵的精神分析文献。在这些日记里,她分析自己,也想象分析师,更记录了外部世界在内心的投射——这些原本是面对自己的记录,既诚实勇敢,又深入骨髓。 可能是因为艺术家的天赋和直觉,虫虫的精神分析日记里,出现最多的,是她心里的那个小小人。这个小小人在天地巡游,与万物嬉戏,把艰难的心灵跋涉之旅,变成了一段艺术与美的历程。内在的世界是无尽的,可以说,一个人可能的爱与痛,渴望与放弃,思考与挣扎,在这些日记里,在这个小小人的道路里,全都留下了痕迹。这本书,收集的就是这些痕迹。 作者简介 虫虫,重庆人,“尼诺艺术”创始人之一。 画了《跟我去香港》等四本旅行绘本; 写了儿童美育书《如何开发孩子的绘画潜力》。 现在除了画画,还是一个图书策划人。 目录 代序:我消失的那部分 1 惊蛰 2 初为“来访者” 3 少有人提的“关系” 4 我和我的“与生俱来” 5 一个人与一百种害怕 6 诗的慰藉 7 老老实实的时间 8 唯你可以建造的桥 后记:沿途捡起自己 序言 我消失的那部分 “赛娜是一只小老鼠,是 艾特熊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 “她是捡回来的!但她仍 然可以理所当然地撒娇!” “朋友说,艾特熊和赛娜 鼠有时像朋友,有时像父女 ,有时像情侣。可是我怎么 看, 都觉得他们是父女关系 。为此我还去买了一本《赛 娜的身世》……” 有时候,我不知道在一 周一次的精神分析中说什么 ,就这样闲聊。 但这一次结束时,咨询 师说:“你从来没有在分析 中谈过你的父亲,今天提到 了在绘画中,你看到的全是 父女关系,但没有说到你自 己这一部分……” 我一下就愣住了。 彼时,我的父亲正在住 院,我满脑子都是他,可我 还是没能说出口。 不料潜意识出卖了我, 被咨询师捕捉到了。我好想 说:“今天我可以重新咨询 一次吗?刚才说的不算,都 不重要。你问的,才是重点 。” 可我得再等一周。那些 呼之欲出的话,还要反复地 酝酿和揣摩一周。 从此我开始跟咨询师谈 及父亲。谈起与他有关的一 切,他是怎样一个人,我们 是如何地相处,从他生病、 住院、进ICU,一直谈到他 的离世。我一遍一遍在自己 的讲述中了解他,理解他, 责怪他,想念他。 小时候,父亲常常用箩 筐挑着我和姐姐在乡间马路 上走,有时箩筐的另一头不 是姐姐,而是一筐花生或者 橘子。这几乎是我对他最早 和最美好的记忆。可是长大 后,我们常年没有住在一起 。我总以为,他还是当年那 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父亲住院时,我常常坐 在ICU外面的家属等待区。 家属们有时很沉默,有时互 相询问病情,讲述病人进来 的原因,听起来都那么惊心 动魄。 ICU是所有人为生命而奋 斗的地方。此前和此后,都 与在这里截然不同。这个过 程,苦则苦矣,但不全是苦 。 一位中年男士说:“我女 儿自己的心脏已经开始跳动 了!不需要人工心脏了。” 说着,他轻松地笑起来。“ 自己的心跳”,这么平常的 事,出现在这里,是逃过一 劫的巨大喜悦。我最后一次 探望父亲,他看起来好多了 ,我们跟他开玩笑,鼓励他 ,他点着头。回家路上,一 家人那个高兴啊!在我的记 忆中,我们已很多年不曾共 同为一件事如此高兴过。 我们很少表达爱,甚至 发现不了爱。 那段时间我常想,上帝 会不会给我们家机会?一个 改变的机会?假如父亲这次 康复出院,我们全家人一定 都会因为这件事而改变,会 有更多的相聚、沟通、关爱 。回望从前,机会并非从未 有过,只是没到绝境,我们 不会看到它,既不相信可以 改变,也不觉得有改变的必 要。我们更相信,这样可以 相见的日子会永远,永远过 下去。 现在教训够大了,我们 却没有得到那个机会。 父亲离开之后,是始料 未及的虚幻和空洞、自责和 悲伤。我常常感觉我身上的 一部分消失了,但此前我从 来没意识到这一部分的存在 。我知道会有丧失之痛,但 不知道那是什么痛,有多痛 。 在过去的分析中,我并 非没想过跟咨询师讨论父亲 。但我总在拖延。我以为自 己是在等待一个契机,其实 更多时候,我屏蔽掉了与他 有关的内容,这就是生活真 实的折射。 在现实中,我也逃避了 这一部分。 过去漫长的时间里,想 向父亲伸出双手,想跟他多 说些话,想夸奖或者抱怨他 ,却总是山重水复难以行动 。我一直觉得,每一位老者 都很了得,一定有成功的生 活策略,才能安全地活到老 。但是,两代人、三代人, 常常互不了解和理解,少有 沟通。就像我和父亲。 我突然感受到,与咨询 师详细地谈论父亲,对现在 的我有多重要。 我常常一边说,一边想 ,慢慢地拼凑出父亲的一生 。 乡村的血脉是融进父亲 生命里的。到城市多年,他 仍最喜欢种花种菜。有一次 ,父亲告诉我附近有一个卖 花盆很便宜的地方,后来阳 台上就出现了上下两层十几 个青花瓷盆,陆续种过薄荷 、菊花、茶花、蒜苗、葱、 木耳菜、芦荟、玫瑰、仙人 掌……我们不多的交谈,常 常从一株新来的植物开始, 到我说“你能不能少抽点烟” 结束。 前年我给了父亲一株薄 荷,他很快就发展出几大盆 ,常常问我:“你要不要薄 荷,我这里有很多。这是一 味中药,可以泡茶的……” 可我总是说:“不用了。”假 如当时我说:“好,太需要 了,多种一点给我吧。”父 亲会不会产生一种“被需要” 的感觉。而那时的他,有多 需要这种感觉? 对啊,薄荷!我回到家 里的阳台上找薄荷。一大捆 枯叶还晾着,很香。可花盆 里已经没有了。 离开的时候,我意外地 在楼下花圃看到了一大片、 一大片,长势蓬勃的薄荷… …我长久地看着它们,感觉 很奇幻——这确实是父亲种 的。妈妈说,家里阳台种不 下了,父亲就悄悄地把薄荷 种到小区里。小区的园丁大 概认识薄荷,锄草时也就放 过了它。 我从来不知道一株薄荷 可以长成这么大一片,就像 我一直以为父亲和我之间没 有什么联结,其实还是有的 。只是这些东西散落在各处 ,如果不是因为跟咨询师说 , 导语 精神分析史上少有的由“来访者”完成的精神分析记录,从被分析者的角度,成就一份珍贵的精神分析文献。 作为一名画家,作者有意识地以绘画和诗歌、随笔形式对精神分析进行记录并完成了多达50多本的精神分析图文日记,本书即是历时六年、数百幅插画、百余首诗歌的精选,赤诚,美好,震撼心灵。 诚实勇敢地面对和分析自己,热情好奇地观察和记录世界。作者化身“小小人”,巡游天地,与万物嬉戏,把艰难的心灵跋涉之旅,变成了一段艺术与美的旅程,将生命中的爱与痛,渴望与放弃,思考与挣扎,以艺术的方式留下痕迹。 后记 沿途捡起自己Postscript 过往值得凝视,但不值 得久留。 念小学的时候,我住在 四川中部的一个小镇上。学 校背后有一段山涧,中间是 溪流,足有几公里长。每天 放学,我都先和同学到那里 玩一趟再回家。 最好的是夏天。水多的 地方可以捞到不同的虾;水 浅的地方,搬开石头,螃蟹 就急急忙忙跑开,看准了, 轻轻一下就能捉住它的背壳 。我更喜欢的是捡石头,常 年被水冲刷的石头有天然的 图案,每块都不一样。有时 我不到溪里玩,就沿着山边 的路走很远,一路总会捡到 好看的树叶、枯枝、羽毛、 花朵、蝉壳……等我走回家 ,必是满载而归。 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长 大成人。我一直是个流浪者 ,一直在捡东西。我家里有 个大木盘,里面放着蕨草的 干叶子、白色的珊瑚石、广 玉兰的花蕊,还有各种各样 的贝壳、松果、漂流木…… 这些东西来自世界各地,记 载着我过去的生活轨迹。它 们依次汇集在一起,变成了 一个新的整体,常常让我觉 得很奇幻。 但以前我不知道,人也 会像散落在不同地方的碎片 ,也需要被捡起来,重新组 合,才能重归完整。 从十几年前开始,我就 深受焦虑的困扰,身体曾有 过断断续续的预警,但自己 完全没有意识到,更谈不上 去了解和接受。直到有一天 ,我的生活就像突然崩塌了 一样,再也无法正常运转。 此后,我开始接受精神分析 治疗。回过头去看,那就是 一个“捡起自己”的过程。 “捡起自己”,真是一条 陌生而漫长的道路啊!每次 精神分析,我都在不停地说 话,我也不知道怎么有那么 多话要说……大部分时候, 咨询师几乎什么话也不说, 可我就在这些讲述中,不断 看见自己,看见他人,看见 关系,看见世界。我用语言 把自己拆了装、装了拆,一 次又一次。 我幻想世界上有和我一 样的人,在类似的困境里。 那些“拆”和“装”如果不表达 出来,永远没有人看见,我 自己也会忘记。是啊,在人 生长河里发生过的事情,当 时以为很深刻的教训,曾有 过的顿悟与觉醒,它们不断 被遗忘,被忽略,以至于我 总在以不同形式去重蹈覆辙 。 所以,从精神分析的第 一天开始,我就用一个小本 子把过程记录下来。最后, 四年多的精神分析在我身上 留下的痕迹,都如实地烙在 这些日记本里。 它们本该是私密的。 但很多时候,我真的急 于分享自己的感受和发现。 虽然过一段时间,我会觉得 那些东西太平常;再过一段 时间,还感觉有点愚蠢;再 后来,又认为愚蠢的那个阶 段也是珍贵的……总之,在 兴奋与失落、笃信与怀疑的 反复中,我写写画画了五十 多个小本子。 诚实地说,我对描述自 己的精神分析是有恐惧感的 。如果它是一条治愈之路, 也肯定不是必选项,更不是 唯一的。只是我恰好走了这 条路,又恰好记录了下来。 精神分析,是一个用“关 系”来进行的治疗。关系, 必然是互动的,没有一个固 定的样子。关系中那个“我” ,一直在变化——经历了最 初对咨询师的狂热崇拜,经 历了低谷和自我否定,经历 了病痛和康复,也经历了对 咨询师的愤怒和质疑……生 活起起落落,我甚至以为自 己永远需要分析,因为我永 远都想变得更好、更完整、 更强大。甚至,更正常。 幸好它还是结束了。 我无数次想象,我的分 析将在什么时间、以什么形 式完成。那时的我必然身心 健康,内外强大,所有问题 迎刃而解,咨询师喜笑颜开 地说——恭喜你,修得正果 。 当然,没有那个完美时 刻。但有另一个时刻——就 是我觉得,我可以结束分析 了。 其实,我身上的问题, 比如焦虑、恐惧、身体不适 ……并没有被彻底消灭,只 是降低了程度,并且与我和 平共存。而我的内心感受, 也从支离破碎变成了相对的 完整和愉悦。 最初的记录,我曾用尽 力气追求绝对真实和准确, 生怕漏掉我和咨询师说的每 一句话。几年后再去翻看这 些日记,会觉得陌生、惊讶 和可笑,但也真的很感谢当 时都老老实实记了下来。完 成这些日记之后,我真正意 识到,人生中各种各样的所 谓错误和问题,是会结束、 也应该结束的。在“我的诉 说与思考”之外,也就是日 记本之外的那个世界,要广 阔许多许多啊。 记得有一天,我的孩子 对我说:“妈妈,把你困在 心里面的话说出来吧。”我 吃惊地问:“什么叫困在心 里面的话呀?”他说:“就是 有些话你想说,但是没有说 ,它就被困住了。你把它说 出来,就是救了它。” 他说得对啊!现在,我 已经把那些无法说出的话写 出来、画出来了,这样,我 就不在那个被困住的世界里 了。这本小书,就是我在精 神分析的过程中,从五十多 个日记本里,捡拾和重建起 来的一个自己! 由你的眼睛来看,它可 以是无尽的言说。 二〇二〇年十二月十八 日 精彩页 1 惊蛰 “我最近一直在好转,可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可以找一找,能够起作用的东西,跟你一直以来需要的东西,是有关系的。” 从二○○○年起,我每年过生日时写一篇生活总结。但这个习惯在二○一三年终止了——那天,我敲下几行字,删除,再敲下几行字,再删除。二○一四年生日,我一行字也没有敲下。可无数的念头和句子在我心里奔跑,我知道我欠自己一个记录。 二○一四年五月的一天,我在办公室里和同事说话,讨论着一些烦琐的事务。偌大的空间只有我们俩,我头有点晕,站起来看着她,然后双脚一软倒在地上。她惊讶地问:“你怎么了?”我淡定地回答:“不要碰我,我坐坐。”我坐在地上,从不同的角度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周围,心中呼啸。 同样的事,在同样的地方,一周以后又发生了。 我去了医院。医生说,没有大问题,多休息,少想点。然后,我离职了,离开工作了十三年的地方。十三年,足够把青春和热血都溶化在它的每一处空气里。我像一部奔忙多年的机器戛然而止,把工作的压力捏成一团扔进过去的黑洞里.但居然没有想象中的身心轻松。 此后的每一天都很挣扎,许多正常的行为对我来说变得不可思议。比如站稳,与别人谈话时对答如流,去超市买菜,逛街,大声说话,吵架,坐公交车……我的脑袋里不是一团糨糊,而是固体胶。有时站在马路上,发现电线杆都扑向我,我急忙热心地将它扶住。有时突然觉得天黑了,全身发毛,心慌意乱。可明知道天没有黑呀.于是默念十遍“这是幻觉这是幻觉这是幻觉”。我不觉得冷,但会全身发抖;不觉得饿,但会瞬间虚脱。常常觉得空气不够呼吸,心要跳出来了,但其实心电图都在正常范围。 别人生活在陆地,我生活在海洋。偶尔有力气了,就像是过节,既珍惜,又害怕。几年前曾经历过身体的剧痛,所以我一直都觉得,哪里都不痛就是幸福。但现在知道不是,与精神上排山倒海的痛苦相比,可以明确感受到的疼痛,其实还算温柔。 作为一个绘画者,我知道画画是特别好的减压方法。可要命的是,我发现自己不会画画了。不知从哪一天起,以画画为生的我越来越无法开始画下第一笔。“不会画画了”变成一个巨大的恐惧。如果说绘画是我与世界沟通的语言,虽然外人看不出来,但我真的失语了。 幸好,那段时间我因为需要画一本旅行绘本,启程去了新加坡。我像一个从零开始的新人,一笔一笔地积攒,终于慢慢找回感觉,画完了两百多张画。 一天,我要去设计师家里做最后的版式调整。 接到他催促我的电话,我站在屋子中间,突然感觉四面八方有东西嗡嗡扑来……是一大波压力正在靠近吗?那根本不存在啊!书已经画完,我明显可以搞定啊!我头脑一片空白,强撑着走出门,上了出租车就瘫倒在后座,无法控制地大口呼吸。发着抖拨电话给一位心理咨询师。半小时后,在她的帮助下我缓过来了。可惜她是好朋友,原则上无法成为我的心理医生。 到了设计师家,我若无其事地开始调整书稿。不是因为坚强,是根本不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那种可怕的感受消失无踪。后来,我就经常感受到这种无来由的紧张,理由都微小得让我对自己嗤之以鼻,有时甚至根本没有任何理由。 终于有一天,我在朋友的建议下,开始接受精神分析治疗。 不要问我精神分析是什么,它是弗洛伊德发明的,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第一次做完精神分析,我眼前出现了一个画面。我迟疑了一下,草草把它勾勒下来。这是一种完全陌生的体验。因为,在此之前,绘画对我来说,是爱好,是工作,是习惯,是赖以生存的技能,是获得成就感的途径……但从来不是释放。因为我是一个旅行绘本作者啊,我画的所有东西都是现实中存在的,我“转移”所看到的世界,虽然也会有很多取舍和创造,但它们终归都是“正常的画”。 所以我想,这种“脑海里的画面”可能不会画出第二张。 28-3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