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推荐 “这块弹丸之地,四季交替,雨雪飘落,人如虫蚁疲于奔命,到头来两手空空。” 《土广寸木》是作家魏思孝全新长篇力作,书名为“村庄”二字的拆解。村庄,是一个形容词,是每一个面对生活不堪重负的人的处境写照。“辛留村”的芸芸众生与日常生活,如纪录片镜头般徐徐展开。百余人物,年岁时节,生老病死,悲欢离合,每一张面孔都有无尽的故事。 《土广寸木》在写法上消弭虚构与非虚构的界限,挑战的是传统对于乡村的想象式书写。上篇“局部”聚焦人、物事、地点与时间,由此勾连出辛留村的人物谱系与世事百态;下篇“一年”则以老付与“我”这对母子的日常生活为主线,记叙村庄一年内的大小事务,涉及农事生产、婚丧嫁娶、基层政治等等,全景式描绘当下乡村的真实景观。《土广寸木》如一部当代乡村的文字纪录片,充满切近的细微观察及深刻而具体的关怀。辛留村的生活图景里,掩藏着历史的幽灵,也展露着时代的惶惑。 作者简介 魏思孝,男,1986年生于山东淄博,现居临淄乡下,写小说,作品多表现底层青年的生活状态。著有《不明物》,短篇小说集《豁然头落》。 目录 推荐序 怎样的村庄?/赵坤 上 局部 一 馒头 二 混子 三 酒 四 李宝 五 人肉 六 屎 七 福利 下 一年 一月 饭局 二月 采访 三月 防水 四月 上坟 五月 查体 六月 麦收 七月 选举 八月 婚礼 九月 秋收 十月 耕种 十一月 照片 十二月 开会 后记 序言 怎样的村庄? 赵坤 “土广寸木”是村庄,一 座叫“辛留”的村庄。辛,是 辛酸的辛,也是辛苦的辛, 看起来有点像幸福的“幸”, 却差着几笔,像是隔了万水 千山,总也越不过去。 在北方,这样的村庄很 多。几个世纪的村史,村志 却不足百年,在东西方哪一 种文化结构的标准里,都算 不上文明。短略的村志中, 鲜见体面的世情人物,往往 稀疏的几笔行状,就概括掉 百年来全部的地方史。而那 些隐没于历史背后、并未获 准进入的乡土人生,因为普 通得没有名字,仿佛从来未 曾存在过。如果历史叙事的 “整体性”框架无法兼容个人 ,那么在这一框架里,历史 的主体显然不是人,是语言 。 历史学的暗处,是文学 之光照进来的地方。魏思孝 《土广寸木》的悲悯之处, 在于将历史的主体确定为人 ,将人从语言牢笼中解放出 来。为此,魏思孝甚至重新 整饬了当代乡村的记叙方式 。他以上下篇的结构,全面 包罗金岭镇“辛留村”的时代 图景;又在分述的格式里, 对乡村经验与生活细节进行 细致的描绘。其中,上篇冒 着人物角色多、情节分散的 风险,呈现出微观视野下乡 土的芸芸众生相;下篇则借 重“老付和我”这对普通的母 子,观察乡村在当代时序下 的生活运转。上下篇在结构 上互为补充,全景式地记叙 了当下乡村的真实景观,以 及乡土人生的命运遭际。 小说里,开篇便提及的 县志和村贤,是作者冒犯现 代性逻辑的开始。作为当代 乡村生活的典型,辛留村里 的几代村民,亲缘不出五服 ,三两个大族姓,关系未必 亲密却深知对方根底,谁家 亡老谁家丧子,谁家新妇的 沾亲带故,都是瞒不住乡邻 四野的秘密。由此形成的乡 村生活逻辑,既依循着世代 的积习,也为时代所左右。 故事从食物写起,蒸馒头、 劣质肉酒局、年货的粮油调 料……辛留村的餐桌上,闻 得到呼兰河的味道。刘长生 蒸馒头的麦香气尚未散尽, 人就已经凉透了,民科的养 生学混合乡村亚健康的生活 方式,小说的开端,充满乡 土生活遭遇现代性的惶惑。 王强家的酒局,召集了东超 、李宝几个勉强糊口的失败 者。集体凑份子的下酒菜和 庸俗无聊的话题,暴露了人 到中年极端的精神困顿,尤 其是相互寻找对方人生结痂 处的无意识心理,让阿Q的 子孙们失去了最后的体面。 更年轻的一代,红岩、大庆 和同庆的儿子们,他们的人 生几乎再没有什么可选项, 勒索父辈,或出卖体力,有 限的未来困扰着同时代青年 ,更为难着他们。迈出乡村 ,意味着更长的工作时间和 更艰难的生存环境。这些乡 村年轻人,已经不再有父兄 辈关于食和性的强烈欲望, 他们关于未来仅有的想象, 只剩下“摩托车灯前的一小 块明亮”。或许积满历史岩 层的村公社礼堂可以作为象 喻之物:随空间的时间化, 从抗美援朝的神圣礼堂,到 市场经济的色情兜售场,在 马斯洛的精神层次图谱里, 三代乡土人生的精神追求, 一度呈现出断崖式的下跌。 当带有自传身份的人物 卫华邦从历史的垃圾堆里翻 出《天南地北临淄人》,他 小说内外统一的写作者身份 ,也自动将当下的现实接续 到历史之中。“背井离乡拼 搏只是少数勇者(能人)的 选择”,历史留下的经验被 现实反复验证着,辛留村似 乎只有赵长青和刘雄走了出 去。他们通过军转或考学, 完成身份的转换,勉强为下 一代做了托举。而大多数人 只能滞留在乡村,被限制了 发展,过着“没有体面的生 活”。怨谁呢?权力、资本 、时代转型、现代性的劫掠 ,或农民自身的局限性…… ?似乎只有承担过乡村启蒙 教育的幼师王爱芝对此做过 一点反思,而她的反思,也 稍纵即逝。 这是只有出身乡村,并 始终未曾离开乡村的作家才 能意会的。乡村主题最早出 现在《豳风·七月》的农事 诗里,后来演变成失意文人 寄情的田园诗,都是缺少真 实体验的旁观或想象之作, 只见森林不见树木,没有乡 村生活,也没有乡村人。直 到宋代兴起了地方志,乡村 开始全面进入记叙的视野, 虽然只关注少数的精英楷模 ,但总算有了乡土人生。新 文学的变化是,写作者的乡 土身份以及乡村生活经验, 借启蒙之镜,扭转了传统的 精英取向,推翻“民可使由 之,不可使知之”的帝王价 值观,发现了那些被遮蔽已 久的广大的、沉默的、鲜活 的乡土之民。《土广寸木》 挑战的是传统对于乡村的想 象式书写,不以戏剧性的“ 乡村进化史”或“农民成长史 ”美化生活,也没有刻意的 丑化夸张。在乡土脸谱化的 类型描述之外,魏思孝选择 了鲁迅式的现实主义,严肃 地表现出乡村的真实图景和 艰难民生,沿着新文学乡土 小说的传统,还原乡村普通 人的日常生活,有悲有喜, 有烟火气息。 位于北方小城之郊的辛 留村,长期恶劣的经济环境 使乡村的道德感让位于温饱 。人伦关系从古老的乡约转 移到新的经济原则。大到乡 村选举,小到家族纠纷,几 块钱就能破坏村庄的社会关 系。那些拮据而卑微的农民 ,长期忍受着生活的折磨, 以虔诚的态度对待土地,却 未能获兑勤劳致富的允诺。 在逐渐失去的耐心里 导语 罗翔、王德威、许子东、梁永安等力赞的作家魏思孝全新长篇,一部拆解当代乡村的文字纪录片,献给养育我们的村庄及生活其中的人们。——寸木为村,土广是庄;拆解是细观,也是重构,《土广寸木》将北方村庄辛留村拆解为一个个具体的人、物事、地点、时间,全景中景近景特写各色镜头切换,多角度多层次地呈现辛留村的真实景观,在写法上消弭虚构与非虚构的界限,如一部当代乡村的文字纪录片,冷峻深情,绵密恢弘,叙事精巧;也是一部当代乡村生活百科全书,一部文学版辛留村志。 写给每一个在日光下奔劳的人。在平凡的生活中,活出热闹欢腾。没有出路的年轻人、精神困顿的中年人、孤独无依的老年人,每一张面孔都有无尽的故事。——一百多个人物,彼此密缀勾连,作者写下这些在日光下奔劳的人,他们的日常与劳作、他们的言谈与内心、他们的喜乐与悲苦:相依为命的残疾夫妻刘长生与李兰香,因疫情管控含泪敲碎猴子脑袋的姚尊法,年近七十仍劳作不息的老付,终年在外奔波的货车司机王闻,智商不足行为怪异的李宝,身居高位弥留之际重返故土的赵长青,携全家成功移民西班牙的刘雄,以及散落在全国各地打拼的辛留村年轻人…… 书评(媒体评论) 魏思孝的创作根植于土 地,饶有底气。他的风格既 反讽又充满悲悯,实在令人 感动。农村题材写作源远流 长,突破不易,但他下笔精 准,别有新意,为这些年来 所仅见。 ——王德威 精彩页 上 局部 一 馒头 丘陵包裹下的这块方圆几公里的平地,历来因风调雨顺,在看天吃饭的年头,被周边的山民们嫉羡。虽有盗匪光顾的可怖传说,在亲历者们死去后,也少有人提及,只留下县志里的一行文字:“民国初年,军阀混战,民生凋敝。乡间匪患频仍,地方受害极甚。”但对山区的偏见,根深蒂固。娶妻嫁女,避之不及。十几年间,过去依节气庄稼生长而变换色彩的大片农田,上面盖起宏伟体面的厂房。有幸失地的农民,进厂下车间。农具被挂起,落满尘土。家中多了工厂统一分发的工作服、手套,以及顺回来的废弃零件和需要记住的有关安全生产的材料。五险一金,不仅是城里人专有的词汇,在村民的口中,和粮食的价格走向,一同被讨论。经济下行,工厂效益不好,后续的规划占地一再拖延。一些还种着地的村民,在农田和厂房间腾挪。基于对土地的尊重,觉得有地不种任其荒废有些可惜。他们心里清楚,种地的确没有账可算,倒不担心麦子的长势和收成,让他们面容愁苦的,是迟迟发不出的工资(一拖就是半年)以及越来越严苛的规章制度(动辄罚款几百)。 自村落形成之初,几百年间,屋舍在数不清的动荡和灾祸中摧毁又兴建,如今成排的砖瓦房是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建造的,最初只有院墙和北屋,随着村民手里有了余钱,十几年间又陆续加盖偏房,天井浇筑成水泥地面,木窗换成铝合金。近些年,村民闻讯要拆迁,为多拿补偿金,用彩钢板罩住天井,算作房屋面积,室内漆黑一片,白天也要点灯。仍保留着过去院式的村户,已是少数。拆迁迟迟没有动静,他们有着更为宜人的居住环境。世事人情在错落有致的房屋间织造的巨网,让看似冷清的街貌固若金汤。从外观来看,屋舍并没有什么区别,过去是灰色外墙,先是建设新农村,统一涂成浅黄色,去年又打造美丽乡村,重新涂成白色。风雨侵蚀,墙面裂出道道缝隙。相比生计,这并不为村民担忧,砖瓦房足以再坚持十几年,等他们入土为安。 过去的土坯房,集中在中心大街的南侧,少有修缮,多半已坍塌。没倒塌的,也摇摇欲坠。几片红瓦盖在墙头,勉强立起几根木头支撑着外墙。雨水冲刷,土坯的墙体上留下道道浅痕,泥土垫高狭窄的胡同。野草丛生,成为黄鼠狼的栖身之所。残垣断壁间也有零星的村民还生活其中,多为老人。与孩子分家后,孩子住进新村的砖瓦房。他们自觉时日不多,老屋修缮一下继续住在这里。再等不到半个月,大年三十给老屋贴春联。大年初一早上拜年,这是一年中,老村最热闹的时刻。男人们穿上最为体面的衣物—西服、大衣、皮鞋,口叼香烟,领着同样焕然一新的妻儿,经过小巷,望着破败的屋舍,忍不住分享几句死去的乡邻、曾经的玩伴,反观业已衰老的自己,哀叹白驹过隙,对当下的处境不无懊悔。瓦罐的残片嵌在土里,内壁落了一层还没有化冻的雪渣。“破四旧”时,祠堂的石碑被捣毁,散落埋在各处。接续族谱,先人的名字拿不定时,虽石碑上有记载,也没人费力再挖出来一探究竟,只凭发音记上。如今,祖训早就没人记得,代替的是在中心大街两侧张贴的新时代标语—爱岗敬业勤劳富,精打细算聚财富,遵纪守法健康富,家庭和睦同心富,邻里相亲互相富。日头好时,老人们围坐在标语下面,晾晒行将就木的身躯。 张贴在门上的白纸和胡同悬挂的彩旗交替出现。婚丧嫁娶照常发生,哀乐和欢笑都无法延阻村民在晨光中出门讨活的步伐。人命不值一提,握紧在手的东西寥寥,日出而作是必须承受的。日光掠过田地、果园、柴火垛、商店、炼油厂、物流园。生活污水在水泥盖板下静静流淌,屋顶的太阳能随温度升高,不断喷发出蒸汽,犹如醉汉呕吐。通往村外的乡间公路,路面坑洼。货车沿路停靠,排队等候进厂。一座猪舍,因赔偿没谈拢,沦为钉子户,公路被其分割成两条斜路。几年过去,养殖户搬走,和猪舍一同被遗弃的还有路口的村碑。碑身爬满枝蔓,拨开后,那些有关村庄来历的大段碑文上覆盖着“小额贷款”的喷漆广告,更加难以辨认这些经年累月风化的字迹。仅存的几块农田,村民站立其中,未完的农活让他出神。土地被轮番地耕种,仍保持本色。种子出土,禾苗生长,挂穗结粒,收割入袋,一如此地生死往复的人们。 相较归为尘土的祖辈,后代们对待生活的态度,没有多大改变。能糊口的年岁,在数百年的村史中,只是不起眼的一瞬。基因中对饥饿的恐惧,让他们始终不能相信,吃饭不再是问题。他们对粮食的态度依旧虔诚,这从农忙晾晒小麦、玉米时俯身仔细捡拾地缝里的粒子可见一斑。年轻人的抱怨,总会让父辈不屑,絮叨过去吃糠咽菜的日子。脱离基本生存的苦恼,在这里没有供其滋生的土壤。能吃饱饭,就该知足。不论是电视还是手机里所呈现的外面世界的光鲜和浮华,都可归类为是骄奢淫逸,让此地牢固的生存哲学——勤恳、本分、吃苦、节欲、忍耐、少言,有些细微的松动,但绝大多数后生们,进城被社会的铁网筛选,沦为杂质,到头还是要回到村里,进入工厂,穿好工作服,以劣酒做伴。最终明白一个道理,在一己私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