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逢《收获》杂志65周年，《收获》APP为此特别策划了一场文学漫谈，就《温暖地活着》《现实的回响》《生活的诗意》《命运的脚本》《文学的礼物》《无界的世界》六个篇章展开谈话，畅聊文学、生活、人生的那些事儿。
洽悦的对谈氛围，摒弃了传统讲座、论坛形式的死板与严肃。本书将文坛大家及青年作家的对谈回归纸面，供反刍对谈内容，让原野般的心在又一个深夜体味文学的无界。

毕飞宇，出生于江苏兴化，1987年毕业于扬州师范学院中文系，现为南京大学教授。20世纪80年代中期开始小说创作，著有《毕飞宇文集》四卷（2003），《毕飞宇作品集》七卷（2009），《毕飞宇作品集》九卷（2015），代表作有短篇小说《哺乳期的女人》《地球上的王家庄》，中篇小说《青衣》《玉米》，长篇小说《平原》《推拿》；散文集《苏北少年“堂吉诃德”》《写满字的空间》；文学讲稿《小说课》；文学对话录《小说生活——毕飞宇、张莉对话录》。《哺乳期的女人》获首届鲁迅文学奖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玉米》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Three Sisters》（《玉米》《玉秀》《玉秧》）获第四届英仕曼亚洲文学奖，《推拿》获第八届茅盾文学奖。2017年获法国文化部“文学艺术骑士勋章”。作品有二十多个语种的译本在海外发行。

序言：《收获》是大海，文学是远方
篇章一：温暖地活着
篇章二：现实的回响
篇章三：生活的诗意
篇章四：命运的脚本
篇章五：文学的礼物
篇章六：无界的世界
后记：让它不停旋转

《收获》是大海．文
学是远方
今年，《收获》六十
五岁了。
一九五七年，由巴金
、靳以主编的《收获》创
刊号在上海出版。这是新
中国第一本大型文学双月
刊，它依托上海这座海纳
百川、生机勃发的现代都
市，延续五四新文化血脉
，坚守文学独立品格，“
把心交给读者”。
一九八＿一年，我从
复旦大学走进巨鹿路上海
作协这座爱神花园，今年
正好满四十年。这些年的
编辑生涯里，一是面对《
收获》这块金黄色的文学
殿堂的牌匾，二是面对这
个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作家
，三足面对一部部印刻时
代痕迹的文学作品。
当年我进编辑部工作
后，直接受益于巴金先生
。他对《收获》定下的宗
旨，就是要“出人出作品”
，这也是我这些年来一直
坚持的。他与冰心、沈从
文、曹禺等人的深挚情谊
早被视为文人楷模，和刘
白羽这样的军旅作家则亦
师办友，他们的友谊保持
了半个多世纪。他善于团
结作家，作为朋友，用心
相处，以诚相待。这个传
统保持到了今天。我一直
认为，《收获》足大海，
愿意融汇、吸纳从各座山
峰上流淌下来的泉水，尽
我们所能地团结绝大多数
作家。
五零后、六零后的作
家，王安忆、梁晓声、莫
言、余华、阿来、苏童、
毕飞宇、格非、迟子建、
韩少功、叶兆言、阎连科
、孙甘露……都是《收获
》的亲密朋友。只要是《
收获》的事情，哪怕冉有
困难，他们都会不遗余力
地参与。二十世纪九卜年
代初，有一阵，纸张价格
和印刷工费上涨得厉害，
在《收获》最难的日子里
，正是水运宪等一批作家
带头捐款，可以说是患难
朋友。《收获》领受了作
家们的这份深情，婉拒了
他们的捐款。但也正是这
样的鼓励，使得我们一路
心怀暖意，克服了各种暂
时的困难。
六零后、七零后的作
家，须一瓜、路内、小白
、钟求是、张楚、弋舟…
…再到八零后这一代：笛
安、孙频、董夏青青，等
等，也都是我们的基本作
者队伍。
为了庆祝六卜五周年
，今年我们克服种种实际
困难，在有情怀的文化酒
企酒鬼洒的支持下，在微
信视频号上做了一场持续
四小时的“无界文学夜”漫
谈活动，作家们从五零后
一直到八零后，足一次有
温度、有交流、有碰撞、
有共鸣的线上聚会。这也
足《收获》第一次通过竖
屏方式、以视频号为载体
，走向读者与青年。
“无界”，一直是《收
获》的内在精神气质。二
〇二一年，《收获》就办
过一场“无界对话：文学
辽阔的天空”论坛，参与
者有大神级网络作家猫腻
、坐拥粉丝无数的微信公
众号“没药花园”主理人何
袜皮、写了一系列谍战小
说又当了编剧的海飞、推
理作家编剧冯华等，也有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就蜚声
文坛的评论家程德培、作
家金字澄、陈村、小白，
等等。那天担任论坛主持
的是评论家何平。他说：
“如果以参会人的写作背
景来看，某种程度上已经
是辽阔的，因为参会的人
中，拥有资本、市场、读
者、文学类型以及文学游
戏的生产和扩张的各种背
景。”确实，一场包容这
么多不同“部落”“圈层”写
作者的活动很少见。这正
是《收获》，或者说，这
才是《收获》。既然是大
海，当然应该无边无界。
社会和时代在发展，
让文学走出书房，走向广
袤的田野大地，为人们的
生活、为丰富读者的精神
世界做出更多贡献；既兢
兢业业做好文字的守护者
，又不畏小惧敢当义学的
开拓者。这是我的期许，
也是我的追求。
《收获》主编 程永新
二〇二二年十月

一场“轻松而热烈”“自由又温暖”的围“炉”谈话，一次由两百三十万读者见证打破载体局限的“无界文学夜”。
在文学面前、在艺术面前、在美的面前，我们打开自己，因忘记自我而重新找到自我。
“在文学的原野上，每一株草，都能在风中起舞。”

让它不停旋转
二〇二二年很特别，
特别到一个上海的资深文
艺工作者在两个月的居家
生活里不断想着一系列问
题：义学还能对人的生活
起到作用吗？怎样的作用
？私人范畴还是公共空间
？怎样的阅读能更滋养我
们，给我们力量？
我想听听作家们的想
法。最初设计的话题围绕
“青年闲话集”展开，希望
有观点的交流，形成对话
。然而收集来的年轻人的
问题急需解决路径，作家
们的回答完全不具备显而
易见的工具性。纯粹漫谈
呢？会不会太自以为足？
最终，在和播放平台“微
信视频号”一个多月的密
集讨论后，形式被确定下
来：话题将按篇章逐步深
入；作家们分享自身经历
、自己创造力的秘密为主
，不需要过来人的说教、
居高临下的指导；需要共
情，需要用诗意的思考唤
醒倦“卷”的我们，使那个
同光之下的吐上界焕然一
新，即使只有一夜。
接下来是邀请、组合
。我觉得好的、更具有普
遍性的交谈是参与对话的
每个人都能聆听别人真正
在说什么，并给予回应，
而小是重复一些自己已经
说过的东西。一个面向大
众的活动，是不能自说白
话的。存如何搭配更能有
双向交互感上，我花了些
心思，最终呈现出一个基
本放松的、朴素的文学夜
。
那么，为什么命名它“
无界”？
二〇二一一年推出“收
获App”那一日，我对它的
理解就是：无界。这也是
我对文学的认识。所有的
文本，都是在让他人的声
音、过去的声音、彼岸的
声音，通过作者束发声。
作者足万物众生的发声筒
。作者首先要让自己“无”
，才能体验他者“有”，才
能让别的人格、别的视角
进入，得到如其所是、如
是我闻的表达。所以作者
不是制造者，是作品占有
了TA。作品自己言说。
作者理应谦卑。
对读者的要求也是一
样的。读者也要学习，在
阅读过程中让作者自山进
出，从而换位思考，观照
自己心中的成见，从而认
识到，这世界上还有其他
的人、事、风光，而不局
限于自己那些观点。这样
的阅读才能拓展我们的生
命。我们固然不能改变生
命的长度，但我们可以在
有界的人生中，体会一次
次有趣的生命、新鲜的经
历，能将上下五千年的感
知折叠进我们普通人的有
生之年里。这样的阅读，
才足对同情一移情的训练
。列，先能同情，继而移
情。同情阶段，你的自我
还很强大，只是侧过身子
，让他者有个位置；移情
则是搁置起自我，把自我
消解到无限小，从而无限
大，大到创造出一个公共
空间，容纳喧哗众声。只
有这个意义上的“无我”，
才是自然的、道德的。（
如果这能成为公民的公共
素质，世界应该可以运转
得更好……）
自从我把文学与无界
放在一起，也总有人问：
文学真的能做到没有边界
？文学真就应该完全打破
边界？这么打比方吧，文
学好比一枚硬币，过去对
它的讨论停留在二维层面
，即围绕它的两面来谈界
。我的理解则是将它立在
生活的平面上，转动它，
让它旋转起来，晃动出无
法界定的弧线。每一次使
它旋转的力，都是自由创
造的力。你使它旋转，就
是你以自己的方式探索自
己的想象力。行动吧，每
一次新的旋转，都会给这
个世界带来新的东西。如
果你像我一样观察过硬币
旋转的姿态，你会发现，
美极了。文学着的文学，
永动着的文学，是美的。
面对这样的美，我们会忘
记周遭，忘记我执，会打
开自己，不再一味关注自
己。碰触这样的美，会让
我们心生温柔，想要去创
造，想要把同样的美好，
带到这个世界。
今天，能让我们有共
识的东两变得越来越少了
，和科学和娱乐相比，文
学足明显无用的，从业者
得建立这种现实感，但再
边缘，也还是要让文学持
续出现，被看见，为此必
须流动，主动与其他事物
连结。就像，风吹过原野
，吹过一些习以为常的一
成不变的事物。这种吹拂
或许不会马上起到作用，
不会有什么读者看完一本
文学作品就心怀天下，走
出门去拥抱所有人类，但
它会随着时间渐渐变化，
创造一种形成缝隙的可能
性，而缝隙，是光进去的
地方，是水进去的地方。
而光和水，都是柔韧的、
勇敢的、一往无前的力量
。
收获APP运营总监 走
走

彭敏
大家好，我是彭敏。“心如原野，文学无界”。这里是由酒鬼酒、《收获》杂志共同发起，“微信视频号”独家呈现的“无界文学夜”直播。我们邀请到了作家余华、阿来、贾樟柯、毕飞宇、苏章、李敬泽、梁晓声、笛安、淡豹、韩少功，以及《收获》杂志主编程永新老师，和大家一起聊聊文学、聊聊生活。
今天，我们“无界文学夜”活动的发生地非常有特色：湘西酒鬼酒厂的酿酒车间。都说无酒不成诗、无酒不成文，相信在这个后工业风的酿酒车间里，我们也会收获一个“醉”动人的文学夜晚。
谈到文学，很多人认为只有阅J力丰富、生命经验丰富的作家，才能写出好的文学；但是，也有人认为文学是形而上的精神产品，和实实在在的生活有一定距离。所以，我们想聊一聊文学和牛活、和人生的关系。这次直播的主题为“心如原野，文学无界”，分为《温暖地活着》《现实的回响》《文学的礼物》《生活的诗意》《命运的脚本》《无界的世界》六个小篇章。嘉宾们将会分为六组，围绕这六个篇章，深入探讨文学的魅力——文学如何把无限的感知折叠进我们的人生。
那我们首先请两位老师跟人家打个招呼吧。
余华
大家好，我是余华。“微信视频号”的朋友们，你们好，我也是“微信视频号”的忠实观众之一。跟你们一样，你们在看我的时候，我也在看你们。
程永新
“微信视频号”的观众们，大家好，我是稃永新。视频号我也经常看。对，就这样。
彭敏
是不是和余华老师一起看的？（笑）欢迎两位老师。我们这一篇章的主题，就叫“温暖地活着”，请老师和大家聊一聊如何温暖地活着，如何捕捉生活里的那道光、那一道幸福的闪电。学养深厚的文坛大家及青年嘉宾将会继续和大家一起探究文学对我们的生活有哪些细致的影响，我们的人生剧本可以从文学中得到哪些启示以及指引，文学又可以带我们去到什么样的广阔世界。
第一篇章《温暖地活着》，其实是一个比较实在的话题。我想先问一下两位老师，怎么才算是温暖地活着？活出滋味需要什么样的勇气或者智慧？
先请余华老师。
余华
先请程永新，他是《活着》的编辑。
程永新
温暖地活着，余华就是温暖地活着，他不温暖就写不出《活着》。（笑）《活着》里面写到人的命运，也写到苦难，余华把这个《活着》……其实我第一次看这个作品很惊讶，因为在这之前他绝对是一个左突右冲的文学形式丰义的实践者。我一直追踪余华的小说，记得那时候的《鲜血梅花》《古典爱情》，好像发表在了《北京文学》上。
余华
《鲜血梅花》是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另一篇应该是《十八岁出门远行》？
程永新
《十八岁出门远行》是发表在《北京文学》上的。我那个时候看《活着》的时候，提前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我准备他再写一个非常怪的东西给我。因为做了准备，所以有点紧张，不小心感冒了。结果他叫我看的是《活着》。看完了以后，他说要看看我的反应，当时我其实有点晕，因为做的准备和看到的东西完全不一样。它是一个非常坚实的现实主义的作品，可以这么说。但是又跟我们以前看到的现实主义作品不太一样，不一样在哪里？它的意义在哪里？所以我陷入了沉思。（笑）
当时余华说他要写三部，后面《许三观卖血记》《兄弟》可能都和他最早萌发的想法有关系。我和出版这本书的出版商也认识，我看他当时也没做什么推广，这个书的销量就蹭蹭蹭地与日俱增。有一次余华带我去央视，问《收获》要不要打广告，我一看里面有很多人，包括崔永元，他的桌子上就放了两本书，一本是《活着》，一本是《许三观卖血记》。而它的影响力一直持续到今天。我女儿现在是十五六岁，她老师也给他们介绍《活着》。我问她看完《活着》什么反应，她说太好看了，就是有点苦。（笑）我说有点苦，你就要珍惜现在的牛活，珍惜你受宠的生活。我先说这一点。余华
程永新勾起了我们对青春岁月的同忆。因为程永新编了我的第一个稿子，也是我在《收获》发表的第一篇稿子，《四月三日事件》。程水新编完那个小说以后，对别人说，我发现一个很好的新作者，是浙江农村的。我听了以后有点不高兴，（笑）我是县城的，他居然把我说成是农村的。在上海眼中，北京都是农村，更不要说县城。（笑）《活着》是我和《收获》、和程永新故事最多的故事。当时写完后，我足把稿子送到上海的，程永新就让格非——格非那时候还在华师大——给在招待所里弄一个房间。我记得当时是一个叫张床的房问，然后我把手稿交给程永新。我事先警告格非，我说程永新没看完之前你别来敲门，就逼着程永新在房间看完。那个时候程永新根本不想看，想下军棋——那个时候我们在华师大下军棋，四国大战的军棋——但我逼着他看完。今天程永新才跟我说，他当时对此有一个反应过程。
P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