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部长篇小说，讲述了禅宗开山鼻祖达摩的传奇人生，再现一千五百多年前禅宗文化在中原播种生根、初祖诞生的过程。小说将历史传说与史书记载，进行再次想象与虚构，通过一苇渡江、面壁九年、断臂立雪、只履西归等故事，文学化地“复活”了禅宗始祖达摩。同时，作者通过达摩这位来自古印度的佛教人物，对中国传统经典文化——从河图洛书到《周易》《道德经》，从孔子、庄子到老子，进行了全新思索、梳理、阐释并致敬。

张宇，著名作家。1952年生于河南洛宁。曾任河南省作家协会主席，现为河南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河南省文学院名誉院长。主要作品有《张宇文集》7卷本，长篇小说《疼痛与抚摸》、《软弱》、《足球门》、《检察长》、《晒太阳》等，中篇小说《活鬼》、《乡村情感》、《没有孤独》等，长篇散文《对不起，南极》，书法集《信球》。曾获国内多种文学奖项，并有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法、日及西班牙、越南等多国文字。

引言 文化的存在形式
第一章 菩提多罗
一 信仰的种子
二 小乘的翅膀
三 大乘的天空
第二章 印度的烦恼
一 感知的密码
二 故乡的空与色
三 东土的呼唤
第三章 猜测的真相
一 神仙的粥棚
二 金陵的有和无
三 卖当洛阳
四 “河图洛书”的姥姥
五 形而上的礼帽
第四章 中国的菩提
一 《周易》过眼
二 皇帝的礼物
三 三玄出坐忘
四 达摩的呼吸
五 丹田的证明
六 嵩山的雪
第五章 空相寺神话
一 周朝的石头
二 只履西归
后记 虚构的空间
附录 部分参考书目和资料

张宇以他出色的小说家的功底与结构能力，以他对历史与中国文化宏阔且纵深的认识能力，使作品达到了历史与文学的融合统一。而且，他深入浅出、平白家常的叙事，可使当代读者一气呵成地读下去，可谓真僧只说家常话。读者将与作者书写的达摩一起，在一呼一吸之间进入接通万物之境，平和，辽阔，深邃，虔敬，迷人。这是值得每一个中国人细读的一本书。

虚构的空间
动意写这本小书，在三
十多年前的夏天。那时候
我刚刚调到省里当专业作
家，也就三十多岁，正是
心浮气躁的年纪。算青年
作家。适逢郑州市评选历
史上十大著名历史人物，
在省内选聘几位专家评委
来评议，有我一个。我有
点受宠若惊。因为另外几
位评委是来自河南大学、
郑州大学和省社科院的著
名教授和资深研究员，就
我一个作家。这算打酱油
的？而且评委们普遍都很
年长，就我一个年轻人。
混在他们中间，就像跳来
跳去的一个顽童，相当不
谐调。住进嵩山宾馆以后
，我就想大概因为郑州市
的个别领导同志和我相熟
，算私人朋友，让我来玩
儿的吧。于是在饭桌上我
就连忙让座倒酒，害怕人
家嫌弃，就装傻，自卑得
像一个服务生。
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进
入工作程序以后，老专家
老教授们对我也很客气和
尊重，让我慢慢心安起来
。我们最初的任务先是个
人提名，然后再进行讨论
和评议，最后选出十个候
选人，上交市委、市政府
的领导审定。郑州历史上
的名人实在是太多了，从
黄帝到杜甫，等等，范围
很广。由于每个人的提名
还需要说出扎实的理由，
就如同提出论点还要说出
论据一样。我当时准备提
名两个人，一个是达摩，
一个是郭守敬。开会发言
时，由于年轻，我当然自
觉挨到最后。没有想到的
是，我的提名让大家感到
了意外。几乎没有人呼应
我，大家都面无表情等着
让我说出充分的理由。那
时候我就像一个小学生面
对一群老师。我心里开始
小兴奋，一个青年作家混
在一群老专家老教授中间
，对于历史文化基本上又
是个外行，多少有点搅局
和捣乱的意味。
我开始认真说出我的理
由。达摩在河南境内的嵩
山上生活了将近十年，由
此创建了中国佛教的禅宗
文化，从此禅宗文化开始
广泛而深入影响到国内及
国外。如今禅宗祖庭嵩山
少林寺早已名扬全世界，
这就是达摩在历史上的文
化贡献。达摩虽然出生在
印度，来自印度，却是在
郑州完成了他的文化贡献
。他也早就应该是我们郑
州人。古时候如果也发绿
卡，早就发给了他。如果
评选达摩为郑州的文化历
史名人，很自然地就展示
了我们郑州人的文化胸怀
，也是郑州将来成长为国
际化大都市的一个文化姿
态。元代人郭守敬在郑州
的登封建造了中国最古老
的天文台，经过历时几年
的认真测量和大量的计算
，终于创造出了《授时历
》。这在全人类历史文化
上开了先河，为我们人类
能够开始掌握时间、合理
运用时间建立了科学的模
式，对于中国的历史文化
甚至世界历史文化的贡献
都是巨大的。郭守敬本来
就是中国人，虽然出生在
河北省的邢台，但他是在
郑州的登封完成了《授时
历》，有现在仍然存在的
观星台为证。他更应该是
我们郑州的历史文化名人
。
迟迟没有人呼应我。别
人发言以后通常是大家积
极而热烈的讨论，我发言
以后是大家长长的沉默。
我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怯
怯地看着大家。来自社科
院的老专家栾星好像为了
安慰我，对我笑笑说，你
就应该这么说，青年作家
嘛，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来自河南大学的朱教授也
说，到底是年轻人，思想
很敏锐。别的人也只是对
我笑笑，不再说话。显然
我提出的候选人和说的话
不合时宜，大家的态度也
只是对我的一种宽容。这
让我有一点难堪，至今印
象深刻。
意外的是，会议结束来
到饭桌上，大家倒开始热
烈鼓励我，纷纷夸奖我的
发言有意思。栾星老师甚
至私下小声对我说，你让
我刮目相看，看起来你并
没有浪得虚名。朱教授也
慢吞吞地说，你也没有说
错啥，不过其实我们只是
来评议评议，最后评上谁
那是上边领导的事情。于
是，我敏锐发现了学术界
也有江湖，只是更加讲究
分寸感。
最后评议结果出来了，
我提名的两个人果然都没
有入选。我丝毫不意外，
已经平静接受了。那是在
改革开放之初，我的提名
就不可能评上。但是，会
议的主持人还是把我的提
名和理由汇报上去了。有
一次和市里个别领导——
算私人朋友——聚会，也
就是私下吃饭，他和我碰
杯时冷不丁地说，你可真
敢想敢说，马上又说，你
就应该这么提名，这才是
你。我连忙说，对不起，
我是不是有点搅局？他回
我，你不来搅局你来干什
么？下次有活动还请你来
，就请你来搅局。
我有点头大。这时候我
才意识到省城的江湖大，
水也更深。
从那以后，达摩和郭守
敬就种在我心里了。我就
动意有一天把他们写出来
，也算一个作家的责任心
。却迟迟没有动笔，但一
直养在心里。到了2008年
北京要开奥运会，《北京
晚报》开专栏，请全国各
地的文化名人写自己居住
的历史名城，邀请我来写
郑州，我就写了《郑州的
时间和爱情》。由于是晚
报，有篇幅的约束，不可
能太长，但是我满怀着激
情写出了郭守敬对中国历
史文化的巨大贡献。也由
于篇幅太短，实在是留下
了许多的遗憾。什么时候
想起来，就觉得对不起郭
守敬。也许将来——如果
我还有将来的话——我会
把郭守敬也写成一本书。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
就格外关心起

一 信仰的种子
菩提多罗的故乡，位于古印度南部的香至国。其实是一个小小的藩属国。不过，藩属国也是相对独立完整的国家。香至国虽然面积小，并且人少，却气候温润，物产丰富，是一个鲜花遍地的美丽国度。大约在公元五世纪的时候，执掌香至国王权的就是菩提多罗的父亲，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国王。
古时候人们平均寿命不长，五十来岁已经是老人了。国王不知不觉间显出了苍老之相。国王的身体看起来还算健康，内心的忧患意识却已经相当强烈。虽然君临天下，王权在手，但同时又小心谨慎。
这是一个相当清醒和睿智的国王。
那时候菩提多罗还在幼年，他是国王的老来子，经常由母后带在身边，很少和父王单独相处。菩提多罗的大王兄月净多罗和二王兄功德多罗已经长大成人，开始陪伴着国王，学习处理朝政事务，颇有些像研究生跟着导师，锻炼并参与经营一个国家的能力。
这一天，国王和两个王子在殿堂里议论天下大事。讨论了一会儿，国王心思有点走神，一时沉默不语。好一阵，他长吁短叹起来：“生活是美好的，但是毕竟人生苦短啊。”
国王这句不着边际的感叹，让两位王子有点一下子摸不着头脑，但又不敢多言。国王其实是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两位王子，忽然觉得自己年迈老朽，来日不多了，不由内心生出一丝悲凉。
国王还有另一层忧虑。香至国毕竟太小了，面对邻国的时常挑衅，他不能不担心国家的安全。香至国并不算强大，今后如何能够长治久安，继续巩固自己王权的绝对权威？如果自己下世以后，这王权还能够世世代代相传吗？生于忱患，死于安乐。这还是一个高瞻远瞩、颇有智慧的国王。
大王子月净多罗悄悄观察着父王的表情，猜测着他的心思，试探性地说道：“父王这是为何？您身体健康，国家正兴旺发达，百姓正安居乐业，父王哪儿来的忧伤呢？”
二王子功德多罗也赶紧补充说：“自从父王掌管国家以来，百姓无不歌颂父王的功德，父王该欣慰才是呀。”
“是吗？是吗？”父王反问着王子，也好像在反问着自己，“也许是吧。”然后喃喃自语，慢悠悠地说道，“其实你们的父王一直如履薄冰——我是如履薄冰啊！”
大王子月净多罗好像听懂了父王的话，一脸郑重地说：“请父王放心，我们虽然出身贵族，天天过着富贵生活，但一时一刻也不敢忘记我们自己的责任。只是我和弟弟毕竟年轻，还没有能力管理国家。不过，我们会继续聆听父王的教诲，努力上进，争取早一日能够为父王分忧。”
国王沉吟着：“是呀，我也应该知足。我的王子们亲密团结，又不花天酒地，我就应该知足呀。只是人上了年纪，有时候就想得很多，一想到将来，就不免替你们担忧。孩子们，你们的责任重啊……” 二王子功德多罗觉得自己也应该表个态，就接上话头说：“请父王放心，我会以兄长为榜样，处处学习和进取，争取早一日为父王分忧。”
闻听此言，国王这时面露笑容：“好呀，好呀！其实我一直都相信你们。”
阳光普照着皇宫。皇宫内长满高大的榕树，开满灿烂的三角梅鲜花。鲜花点亮着绿树，宫房藏在榕树之下，如同仙境一般。正当国王与二位王子议论天下大事的时候，王后则带着年幼的菩提多罗在大榕树下消遣。有忙有闲，有动有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位王后特别喜欢户外活动，很少在宫房里待，一有闲余，就带着菩提多罗四处转悠。王后出身贵族，饱读诗书，格外喜欢大自然。她为人聪慧善良，并且常常有许多奇思妙想。
“儿子，这是什么？”王后指着从大榕树上悬空吊下的丝丝缕缕的根条说，似自问自答，“是绳子吗？不是，它是气根。它们向下长呀长呀，等到能够接住地面，就往大地里扎根，再把大地的水分和营养输送给大树的枝叶。”
P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