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在往前走，直到有人把我拦下来，而别人永远也拦不住我。”被大学开除，被贵族父亲赶出家门，被逐出英格兰，雪莱短短一生几乎处处遭遇社会的拒斥，他选择了反叛与越界，不论付出多少代价。霍姆斯打破雪莱在维多利亚时代树立的“美丽而无力天使”的形象，塑造了一个“更暗沉、更世俗、更冷酷、更有才干的人物”，他因这部传记巨作而一举成名。
在这部传记里，我们见到了真正的雪莱——激进的政治鼓动者、无神论者、自由之爱的信徒，更是坚定不移、天资卓然的诗歌实验者与创新者。他的诗启发了叶芝和金斯堡，“先知”般的政治思想影响了年轻时的恩格斯。霍姆斯追寻雪莱在欧陆留下的每一处足迹，重新审视其所有诗文和书信，批判性重估其生活与思想，揭示其一生所求。雪莱与葛德文、拜伦等同代雄才的友谊在书中得到生动的全景呈现，与玛丽·雪莱等人百转千回的浪漫关系则贯穿他天马行空的私人生活。

理查德·霍姆斯（Richard Holmes），英国知名作家、军事史家，克兰菲尔德大学教授，著有20余本书，其中《好奇年代》（The Age of Wonder）2009年荣获塞缪尔·约翰逊奖、英国伦敦皇家学会科学类书籍奖、美国专业书评家奖协会年度奖，《诗人雪莱》（Foot-steps, Sidetracks, Shelley: The Pursuit）获英国索默塞特·莫汉奖，《柯勒律治的早年追求》（Coleridge: Early Visions）获英国暨爱尔兰惠特·布莱德传记奖，《毁誉参半的柯勒律治》（Coleridge: Darker Reflections）入选美国专业书评家协会1999年评奖名单，《塞缪尔·约翰逊博士与他的第一部传记作品》（Dr.Johnson & Mr.Savage）获英国詹姆斯·布莱克纪念奖。

插图目录
新版序言
引言
第一章 引火者
第二章 牛津岁月（1810-1811）
第三章 威尔士与灵薄狱（1810）
第四章 哈丽雅特·韦斯特布鲁克
第五章 爱尔兰革命者（1812）
第六章 激进的公社
第七章 坦尼尔阿西特事件
第八章 黑暗之夜
第九章 诗歌与妻子：《麦布女王》（1813）
第十章 三人行：游历欧洲大陆（1814）
第十一章 噩梦（肯蒂什镇，1814）
第十二章 溯河而上（主教门,1815）
第十三章 拜伦之夏（瑞士，1816）
第十四章 自杀（伦敦，1816）
第十五章 修剪花园的日子（马洛，1817）
第十六章 柏拉图的信徒（巴尼迪卢卡，1818）
第十七章 与马达罗伯爵共度一晚（威尼斯）
第十八章 那不勒斯之墓（1818）
第十八章 附录
第十九章 罗马之春（1819）
第二十章 黑暗宫殿
第二十一章 温室（里窝那，1819）
第二十二章 西风（佛罗伦萨，1819）
第二十三章 来自美术馆（佛罗伦萨，1820）
第二十四章 改革者（比萨，1820）
第二十五章 比萨之月（1820）
第二十六章 日落托斯卡纳（1821）
第二十七章 聚居地（1821）
第二十八章 拜伦的随（1822）
第二十九章 拉斯佩齐亚海湾
第三十章 尾声
作者致谢
参考书目
新选参考书目
索引

这是一部年少之作。完
稿时我二十九岁，雪莱就
在相同的年纪溺亡于拉斯
佩齐亚海湾。本书与书中
的传主一样——那位追求者
和被追求者，都颇有几分
孟浪之举。我认为这部作
品诚当如此。本书尝试以
现代史诗的形式撰写传记
，其中，情节发展的节奏
，人物外表和举止，游历
和诗意冒险的意义是重中
之重。雪莱曾说：“我始终
在往前走，直到有人把我
拦下，而别人永远也拦不
住我。”我仍然认为这是反
映雪莱卓越非凡的一生的
基本事实，他的人生栩栩
如生地延续至今，是每一
代年轻人都会遇到的躁动
不安、苛求完美的存在。
时隔二十年再来回顾这
部作品，我更清晰地看到
自己对研究和写作的对象
的那份偏爱和热情。我在
创作时，愤然拒斥了大部
分批评传统，回到了原始
材料，处处跟随雪莱的脚
步，走遍英国、爱尔兰、
法国和意大利。在我随后
写的一本书《足迹》
（Footsteps)中，我描写了
对本书的强烈执着，宛如
梦幻一般，这不啻试错和
自我教育的过程。我在那
本书中做了一些修正（尤
其是对玛丽·雪莱）。但我
相信无论是这本传记中对
政治和哲学的关注，还是
雪莱精神和思想力量的意
义，他对周围所有人产生
的率性而为和实实在在的
影响，都仍然具有价值。
因此，经过再三考虑，我
希望在这本书里记录我生
命中与雪莱共度的一段真
实的历史。比我更聪慧、
学养更深厚的大有人在，
他们会继续纠正本书中的
疏漏。为此，我在书中加
入了一份包含新近研究成
果的“新选参考书目”，以及
对我作品多方面提出的诸
多批评，我鼓励读者去参
阅这些内容。但我尤其要
鼓励他们去重读雪莱的诗
歌和散文，尤其是一八一
六年之后的作品：在浪漫
派作家中，我从未见过有
像他这样快速地学习、改
变和发展其艺术之人。
传记的开放性是其神秘
吸引力之一。传记从来都
不是确定的：它吸收或扬
弃前人的作品，它经常无
意识地反映所处时代的关
注点和问题，还将某些秘
密留给后人解开。不管传
记作者打算做到怎样的客
观性，在他为已逝之人绘
制历史肖像，在每一次严
肃的尝试中，都会不经意
间掺杂传记作者的生活环
境和气质。这恰恰是传记
主观性的长处而非弱点。
伊波利特·泰纳是欧洲第一
位伟大的传记理论家，他
力图将传记研究界定为“科
学的”文类，就像对人展开
植物学研究一般。传记是
实验性的，只有在这个意
义上它才具有科学性：它
检验的是事实的一个版本
。但一切优秀传记都必须
完成更多的工作，承担更
多的风险，才能恒久地镌
刻在人们的想象中。它最
终必须超越事实和文献资
料，大胆地创新艺术风格
和形式，使之与所在时代
相吻合。
如今，有一点在我看来
显而易见，我在《足迹》
里曾提到过这一点，即这
部传记仿佛是“一个二十世
纪六十年代的英国孩童”所
写。不过当时恰巧是重新
发现雪莱生平的黄金时期
，雪莱的人生是由幻想、
诗性和激进思想组成的特
殊混合物，一触即发。这
非常契合他所处时代的热
切希望和抱负。如果说世
纪末的当下是更阴暗、更
充满变数的时代，雪莱独
特的精神和理想主义也许
会更引人注目，这不啻一
团对抗阴影的熊熊火焰。
这使他变为残酷无情，甚
至荒唐可笑之人，可能也
会产生一种特别的、深切
的共鸣。说到底，他是欧
洲启蒙运动的产物，坚信
能够用语言来改造这个世
界，笃信火焰是构成想象
的元素。
自我写出本书以来，雪
莱研究已发生巨变。维多
利亚时代的影响已经消退
，利维斯博士的阴影业已
消散，雪莱再度受到学生
们的欢迎，其课堂外的吸
引力也仍然很大，谢天谢
地！在美国，学术团队在
唐纳德·H.莱曼的带领下，
利用纽约卡尔·H.普福尔茨
海姆图书馆和牛津大学博
德利图书馆的资源，不断
努力修订和再版雪莱的作
品。K.N.卡梅伦做出了开拓
性的工作之后，雪莱社会
政治背景中的许多方面得
以澄清。新一代的文学批
评家捍卫了雪莱的智识天
赋，他的“怀疑论理想主义”
，以及他诗歌语言中熠熠
生辉的微妙隐喻。他的作
品吸引了解构主义和女性
主义批评家，常使他们产
出耀眼的成果。有一群英
国作家值得注意，他们合
理地提出了不同的意见，
包括威廉·圣克莱尔、保罗·
富特、霍华德·布伦顿、克
莱尔·托马林、安杰拉·莱顿
、蒂莫西·韦布和P.M.道森
，他们探索了许多具有争
议性的新问题。还涌现出
一批关于雪莱的小说、戏
剧和电影。G.金·布兰克编
辑的《新雪莱：二十世纪
晚期的观点》(The New
Shelley: Later Twentieth-
Century Views,St Martin's
Press,New York,1991）是
一份极具价值的学术概览
，书中还列出了上述许多
作品的清单；在我的“新选
参考书目”里，我纳入了一
些从整个领域中精挑细选
出来的书目。
有些内容并未改变。安
德烈·莫洛亚曾出版过引人
入胜的“雪莱传奇”，并引经
据典地冠名为《爱丽儿》
（1925年的首部企鹅版传
记），这部作品在雪莱诞
辰二百周年之际隆重再版
。在本书初版的“引言”部分
，我曾戏谑地提到过这本
书，

雪莱1792年出生于英国苏赛克斯，1822年在意大利托斯卡纳区与世长辞。他是最为世人忽视的伟大的浪漫主义诗人。他短暂的生命中充满了满是激情的风流韵事、不顾后果的短途之旅和在文坛令人瞠目结舌的功勋伟绩。理查德·霍姆斯史诗般的传记为我们提供了雪莱作为男人和一位作家，严肃且具有批评性的重新评估。他所有的散文和诗歌艺术都重新被谨慎审核。文中才华横溢地描述了雪莱的精神世界和离群索居的生活。他骇人的想象中的生活细节图则被慢慢呈现出。在霍姆斯的书中，生动地描绘了雪莱与几位名人的友情，谈及他们革命者的理想和热情，而这些又迂回地与雪莱的浪漫主义相关联，也影响着他的日常生活和诗歌观念。这是一部令人震惊的、使人着迷的传记，毫无疑问是一部有创造力的著作。

有史以来写得最好的雪
莱传记。霍姆斯把重心放
在雪莱的政治观、哲学思
想和社会活动上，将雪莱
的人生故事拽离迷思之域
，使它更具说服力，更有
意义。
——斯蒂芬·斯彭德爵士
霍姆斯的《雪莱传》达
到了传记的极致：他以非
凡的才能描画了一个不安
分的、魅惑的、天才的、
具有破坏性的雪莱。霍姆
斯的写作风格精确、博识
、缜密有力，他“重造”了吸
引如许多人活进雪莱幻想
里的“磁力”。
——娜奥米·布利文，《
纽约客》

第一章引火者
他的卧室窗户朝西，迎着日落方向。窗外是一大片草坪，顺着一片浅滩走下去，就是一大丛树木，榆树上住着秃鼻乌鸦，还有香柏和他祖父带回英国的美国红杉，再往前走是一片较为幽暗之处，掩映着杜鹃花和冷杉。穿过这片树林就是湖。接着能看到果树林和南面的草地，更远处还有个更大的湖，名叫沃纳姆湖，实际上是由一座石桥连接起来的两个湖。他父亲把船泊在这里，还放着渔绳。父亲站在芦苇丛中，举枪射杀长着深绿色羽毛的野鸭和沙锥鸟。沃纳姆湖里有一只巨龟。有时，它夜里从水的深处游出来，在草坪上徐徐爬行。树林里还有另一个怪兽：大蛇。他和保姆谈论过它。保姆说它住在圣伦纳德森林，至少有三百岁了。他的保姆来自霍舍姆，口音里带着温柔的苏塞克斯喉音。有时，他会对妹妹伊丽莎白讲起巨龟和大蛇，吓得她瑟瑟发抖。她只有两岁。[1]
这座房子叫菲尔德庄园。房子里有高高的橡木楼梯，他上床睡觉时，楼梯在烛光中闪闪发亮。菲尔德庄园曾是都铎王朝时期的农场住宅，此时它仍然有一座巨大的厨房，里面铺着石砌的地板，还有许多小小的柜子，柜门是锁着的，还有一座阁楼，阁楼的横梁布满蛛网。新修建的部分体现出乔治王朝时期①的风格，外观庄严而又匀称，窗户高高的，两翼的侧厅围着面朝草坪的中央柱廊。房屋后则是他祖父建的新马厩。
那儿停放着马车，还养着几匹马。马夫假装与他玩牌：“你想让我出王牌吗，比希少爷？”[2]他母亲喜欢骑马。她长得明艳动人，骑马穿过村庄时，所有人都很仰慕她。她时常给穷人布施财物。她说，他必须学会骑马，钓鱼，在树林里打猎。[3]他自己有一匹小马驹。管家卢卡斯帮助他学习各种技能。有时，卢卡斯会借钱给他，让他施舍给穷人。
父亲蒂莫西从议会回来之后，就坐在自己的书房里。父亲个头很高，一头金发，衣着考究。书房的一面墙上挂着一幅基督受难的画，另一面墙上则是一幅意大利版画，画的是维苏威火山喷发。[4]父亲要求家里所有成员和仆人都要去教堂，但他却不喜欢谈论上帝。仆人们都喜欢他，因为他很和善。蒂莫西长着高鼻子和漂亮的弯眉毛。他每天都会派个人去问候祖父的健康情况。祖父比希住在霍舍姆的一个小屋里，位于阿伦河畔。蒂莫西去看他的时候，老比希总是高声对他骂骂咧咧。老比希很有钱，沙发后面塞满了钞票。蒂莫西很怕他。
六岁时，父亲送他去一所走读学校上学，学校是威尔士人爱德华兹开设的，他是沃纳姆教堂的牧师。每天早上，他胳膊下夹着一包书，沿着小路前往爱德华兹牧师的住处，学习拉丁语和希腊语的入门知识。父亲喜欢让他学习拉丁语诗歌段落，吃完茶点之后，他会在客厅背诵这些诗歌，用手臂比画着诗歌的含义。妹妹伊丽莎白和玛丽满怀钦佩之情，默不作声地看着哥哥，让她们惊讶的是，他不仅能记住这么多词，而且还能通过表情和手臂的挥舞来表明自己明白了词意。[5]母亲喜欢让他背诵格雷的《一只心爱的猫在金鱼缸中淹死有感》中故作忧郁的滑稽诗行。在伊丽莎白和玛丽看来，甚至对小他七岁的小海伦来说，他蕴藏着无穷的智慧，心中装满了神秘的知识，俨然一位魔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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