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齿，成年之后才会长出，也叫立事牙。
正常状态下，它的存在不会引起任何关注，一旦有异常，便是要命的痛苦。
它似乎在提醒我们，痛过、苦过、经历过，才算成年。
而成年人的世界是怎么样的？
当斩哥在大雨倾盆的后巷里，一步步走向王桃颤抖的枪口；
当鲁金堂横抱起濒死的明丽，在月光下露出野兽般的森森獠牙；
当李坡在潮湿的街道上，带着遍布全身的光晕奋力奔跑；
当江亚、杨小竹坐在黑暗的教室里，滕晓的身影在他们中间若隐若现；
当地面上两个紧紧相拥着的烧焦的人形痕迹，宛若化作灰烬的影子……
人性善恶的边界在哪里？
那些蚀骨之痛还像智齿一样毫无价值吗？

雷米，知名作家，中国刑事警察学院法学副教授，专业技术一级警督。精通犯罪心理学和刑侦学，被誉为“中国心理犯罪小说第一人”。其代表作品“心理罪”系列小说先后被译成多种文字，在欧美、东南亚等地出版，中文繁体版在中国香港和台湾地区上市。“心理罪”系列电影累计票房达5亿元人民币。另著有长篇小说《殉罪者》《人鱼》，短篇小说《智齿》《影子的灰烬》《王宝栓的海浪》《三角关系》《光荣街的秘密》《成为汪允平》等。其中，根据《智齿》改编的同名电影入围2021年柏林电影节特别展映单元；2021年新作《人鱼》甫一上市即跃居各大销售平台图书畅销榜榜首。

焦阳
智齿
影子的灰烬
成为汪允平
光荣街的秘密
酒窝
王宝栓的《海浪》
三角关系

自序疼痛的价值
有一次参加活动，主办
方介绍我说，雷米老师，著
作等身。我心说，那几本书
，竖起来也不够啊。不过加
上呈现在你面前的这本中短
篇小说集《智齿》，应该够
了。
作为一个业余写作者，
我没有从小小说、短篇小说
、中篇小说再过渡到长篇小
说的写作，处女作即长篇小
说《心理罪：第七个读者》
。这让我颇有些沾沾自喜。
反正我也没受过专业的文字
训I练，索性先从长篇小说
写起。然而，总有些想法，
难以通过一个很长的故事去
表达。而且，在接受一些杂
志约稿的时候，总有些蠢蠢
欲动，打算用中短篇小说来
挑战一下自己。于是，就有
了写作生涯中的《焦阳》《
智齿》《影子的灰烬》《成
为汪允平》《酒窝》《三角
关系》等作品。
起初，我以为短篇小说
的写作是小菜一碟。然而，
落笔之后，我才发现之前积
累的所谓写作经验完全派不
上用场。在动辄几十万字的
长篇小说中，留给作者闪转
腾挪的空间足够充分。但是
，在较短的篇幅内要完成情
节铺陈、人物塑造及情感倾
注，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长篇小说像一株枝繁叶茂
、根须交错的参天大树，而
中短篇小说则像一座精致的
山水盆景。小归小，仍然要
见山是山，见水是水。它要
求作者在短时间内集中注意
力，调动起全部的热情和创
造力来一次爆发。如果把长
篇小说形容为一部娓娓道来
的电视剧，那么中短篇小说
就是一部爆点密集的电影。
如此看来，不如就将中
短篇小说当作写给自己看的
一出戏吧。
所以，在写作的时候，
我会把自己的眼睛当作一架
摄像机，设计光影、调度场
景。
我看见李坡在潮湿的街
道上，带着遍布全身的光晕
奋力奔跑：
我看见江亚、杨小竹坐
在黑暗的教室里，在他们中
间，滕晓的身影若隐若现：
我看见地面上两个紧紧
相拥着的烧焦的人形痕迹，
宛若化作灰烬的影子：
我看见斩哥在大雨倾盆
的后巷里，一步步走向王桃
颤抖的枪口：
我看见鲁金堂横抱起濒
死的明丽，在月光下露出野
兽般的森森獠牙。
这些作品被我当作一出
好戏，幸运的是，它们中的
大多数也已经或者即将以电
影的形式出现在你面前。根
据《成为汪允平》《三角关
系》《影子的灰烬》改编的
电影《萌芽》正在制作中；
根据《智齿》改编的同名电
影入围第71届柏林国际电影
节的特别展映单元，并在
2021年度香港电影评论学
会大奖中斩获最佳电影奖和
最佳女演员奖。在第40届香
港电影金像奖的评选中，《
智齿》又以14项提名成为最
大热门影片。
这部中短篇小说集是我
对16年写作生涯的一次回顾
，其中包括已经发表过的若
干短篇小说，还有从未面世
的最新中篇小说《焦阳》。
之所以将这部小说集命名为
《智齿》，并不仅仅因为它
是目前所有根据我的作品改
编的电影中成绩最好的一部
，更重要的是，我希望用这
部小说集纪念去年刚刚逝世
的岳父。
他是一位可敬可亲的老
人。作为一名工程师，他对
我的创作并不十分了解。然
而，在2021年初，得知电
影《智齿》入围第71届柏林
国际电影节的时候，岳父依
然非常兴奋。其实，他并不
知道这个奖项及其代表的意
义。但是，他眼中带光，一
遍遍向我询问的样子始终历
历在目。
我将小说的名字命名为
《智齿》，其实是想描写一
种毫无价值的疼痛。毫无疑
问，岳父的离开给我和家人
们带来了无尽的痛苦。然而
，我常常想，既然疼痛无可
避免，那么，它的发生一定
带有某种意义。也许，我们
可以从疼痛中汲取力量，学
会爱与珍惜，让伤口最终愈
合成疤。在我们的身上、心
中留下一块坚固的地方，提
醒我们不可忘记、不要忘记
。倘若如此，我们所经历的
所有疼痛，就不是毫无价值
的。

《智齿》的作者雷米作品涵盖犯罪心理学、法学、刑侦、犯罪现场勘查、法医鉴定等领域，不仅再现了国内外真实案例，而且具有大胆离奇的想象力，这也使得《雷米》以“惊心动魄的情节设计、烧脑的案情分析”吸引了大批读者。

陈卓
窗户外的城市宛若一幅图画。远方的楼房，近处的绿树，笔直的街道和沉默伫立的路灯。然而，这幅画并不是静止不动的。偶尔会有闪耀着灯光的汽车闯入画面中，短暂地撕开幕布后，一切又归于沉寂。
陈卓看着这幅画的背景从漆黑一片，再到深蓝、浅蓝，直至一丝亮白色出现在天边。那些景致渐渐露出清晰的轮廓，越来越大的声响开始充斥在画框中——画面正在慢慢变得鲜活起来。
他静静地站在窗前，一如几小时前的姿态。这似乎让他也成了这幅画的一部分。而且，他自己也期待如此。画中人，画中景，画地为牢。
他从嘴边取下即将燃尽的烟头，塞进窗台上的一个矿泉水瓶里。浸泡了几十个烟头的水瓶里呈现出令人作呕的深棕色。
一个护士穿过烟雾缭绕的走廊，看见背对着她的陈卓，正要开口发难，突然意识到他是旁边ICU病房里的女人的丈夫，识趣地走开了。
随着天色转亮，住院部里也开始热闹起来。然而，大多数人不会去关注那个在窗口如木雕泥塑般伫立的背影。各人有各人的烦恼。在这个地方，人间悲喜，习以为常。
大概是因为站得太久的原因，当陈卓察觉到有人拍他肩膀的时候，转身变成了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龇牙咧嘴——身后的两个老人被吓了一跳。
面目狰狞的陈卓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爸，妈。”
岳父搓着手，一幅欲言又止的为难模样。岳母则小心翼翼地从手提袋里拿出一个饭盒。
“大卓啊，还没吃东西吧？妈给你带了饺子。”
陈卓犹豫了一下，接过还有些烫手的饭盒，放在了窗台上。
岳父趴在ICU病房的门口，透过狭窄的玻璃窗向里面观望着。不用看，陈卓就知道她依旧带着满身的管子，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
“盼盼怎么样了？”
“还那样。”陈卓淡淡地答道，“医生说，病情有变化，会立刻通知我的。”
“等她醒来的，”岳父忽然变成一幅恼怒的模样，“看我不打断她的腿！”
“她醒过来就好了。”陈卓苦笑一下，从衣袋里拿出一部屏幕碎裂的手机，“好多事情，我也想知道。”
岳父似乎余怒未消，又把矛头指向岳母：“你看看你养的好女儿，做出这么丢人的事情！”
岳母却没有反驳，只是看看那部手机，面露恐惧的神色。
“大卓，”她拉拉陈卓的衣袖，语气近乎哀求，“妈跟你聊几句，行不？”
“妈，杨盼醒来之前，咱们还是什么都别聊了。”陈卓轻轻地拉开她的手，“她要是醒不过来，咱们就更没必要聊了。”
岳母的表情更加尴尬，张了张嘴，正要继续劝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到一个留着短发的年轻女人正快步走过来。
“陈先生，”她径直走到陈卓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聊几句吧。”
出人意料地，陈卓点点头：“好。” 来到消防通道里。两个人各自倚靠着一面墙，彼此对视着。陈卓搔搔头发，先打破了沉默：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睡不着。”女人反问道，“你能睡着吗？”
陈卓不回答，又从衣袋里拿出烟盒。
女人盯着他的动作，忽然开口说道：“给我一支。”
陈卓有些诧异：“你抽烟？”
女人伸出手，一脸挑衅的神情。
陈卓无奈，只好抽出一支香烟递过去，又替她点燃。
女人动作生疏地吸着，不时撇撇嘴，仿佛在自言自语：“学坏没那么难，对吧？”
陈卓沉默了几秒钟：“你要跟我聊什么？”
女人垂下眼睛：“我找人打开王野原的手机了。”
陈卓怔怔地看着她，手中的香烟不由得颤抖起来。
女人却轻蔑地笑笑：“他和杨盼的通话记录、短信记录、微信聊天记录被删得一干二净。”
“也就是说，”陈卓定定神，“你也没找到任何证据？”
“哈！还找他妈什么证据啊？”女人似乎觉得陈卓的话非常可笑，“大货车撞上王野原的车的时候，他们俩的裤子还没来得及穿上呢。”
陈卓不动声色：“那你还破解王野原的手机干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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