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是让-伊夫·塔迪耶创作的一部作家传记，他从普鲁斯特的家世、求学、交游、阅读等方面入手，重建了普鲁斯特的“思想谱系”，反映了普鲁斯特的生平种种。本书着重于普鲁斯特的一生与其最著名作品《追忆似水年华》的联系，发掘了《追忆似水年华》中主题、形象、人物的现实来源，既展示了普鲁斯特的文学起点，包括朋友、家庭、爱情等，也复现了从草稿逐步演变成书籍的创作过程，揭示了小说中的各个主题是如何形成、现实中的人物又是如何进入小说。可以说，这部传记既是“马塞尔·普鲁斯特的心灵史、成长史，也是《追忆似水年华》的生成史、创作史”。

让-伊夫·塔迪耶（Jean-Yves Tadié，1936—），毕业于法国巴黎高师，文学博士，索邦大学（巴黎四大）名誉教授，英国学术院通讯院士，法国当代著名的文学批评家，2011年获得法国艺术与文学勋章。他曾在多所大学（雅温得、亚历山大、牛津）任教，是法国伽利玛出版社“袖珍本古典丛书”和“袖珍本戏剧丛书”的负责人。他为伽利玛出版社七星文库主持出版的作品全集（普鲁斯特、萨洛特、马尔罗）很受欢迎，其中1987年出版的《追忆似水年华》获得法兰西学院奖。他的研究领域主要涉及文学体裁美学，尤其是小说，对普鲁斯特的研究独树一帜。他的研究成果既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又有普及教育的意义，主要著作有：《二十世纪的文学批评》《二十世纪的小说》《普鲁斯斯特与小说》《普鲁斯特评传》《从普鲁斯特到大仲马》《未知的湖：普鲁斯特与弗洛伊德之间的秘密》等。

中文版序言
前言
I 家世
奥特伊 3§ 伊利耶 11§ 韦伊一家 19§ 让娜·普鲁斯特 31§ 阿德里安·普鲁斯特
II 童年
头发卷 62§ 睡前的亲吻 63§ 在香榭丽舍 66§ 自慰 72§ 游泳池-地狱 75§ 哮喘首次发作 76§ 童年的阅读
III 中学时代
中等生 85§ 修辞班 99§ 施特劳斯夫人 113§ 哲学班 118§ 杂志
IV 长假（1889-1891）
奥斯坦德·费纳利一家 135§ 阿尔芒·德·卡雅维夫人 139§ 普鲁斯特与法朗士 141§ 服兵役 143§ 加斯东与让娜 151§ 外祖母逝世 154§ 退伍 156§ 政治科学自由学院 160§ 《月刊》
V 从《会饮》到《白色评论》
王尔德 186§ 玛蒂尔德公主 188§ 柏格森 191§ 《会饮》杂志 194§ 友情 205§ 一幅肖像画 208§ 1892年暑假 213§ 勒南 218§ 柏拉图式的爱情 219§ 其他朋友 222§ 威利·希思 226§ 玛德莱娜·勒迈尔 229§ 结识罗贝尔·德·孟德斯鸠 233§ 音乐
VI 《欢乐与时日》的写作
圣莫里茨 249§ 1893年开学季 259§ 如何做到不选择职业 261§ 《白色评论》上的其他习作 264§ 波澜起伏的友情 267§ 莱昂·德拉弗斯 268§ 凡尔赛之秋 276§ 雷韦永城堡 279§ 雷纳尔多·哈恩 284§ 特鲁维尔，月光与巴尔达萨尔 289§ 《一个少女的忏悔》 294§ 1894年开学季 297§ 哲学学士学位 301§ 阿尔丰斯·都德 307§ 福雷 310§ 巴黎社交生活 312§ 画家肖像 314§ 挂名图书馆员
VII 让·桑特伊的欢乐
克罗伊茨纳赫 321§ 圣日耳曼昂莱 322§ 迪耶普 324§ 贝格-梅伊 325§ 哈里森 329§ 风景 331§ 雷韦永城堡 333§ 夏尔丹与伦勃朗 337§ 马勒泽布大道的一次晚餐 339§ 圣桑 341§ 一再推迟的出版 343§ 《嫉妒的终结》 345§ 布尔热的影响 346§ 普鲁斯特之恋 348§ 吕西安·都德 353§ 路易·韦伊去世 359§ 一篇序言 361§ 普鲁斯特与马拉美 366§ 《欢乐与时日》概述 370§ 对《欢乐与时日》的反应 373§ 外祖父去世 376§ 埃德蒙·德·龚古尔去世 378§ 哮喘患者的保健 379§ 决裂 380§ 在勒蒙多尔
VIII 从《让·桑特伊》到德雷福斯事件
1896年秋 387§ 沙皇来访 391§ 枫丹白露 392§ 1896年的作家 398§ 驳斯丹达尔 402§ 《让·桑特伊》的写作 404§ 《让·桑特伊》是怎样一本书 413§ 1896年年末至1897年年初 417§ 1897年夏 424§ 普鲁斯特：巴尔扎克的读者 425§ 1897年秋 434§ 都德逝世 436§ 普鲁斯特如何成为德雷福斯案重审派 438§ 关于德雷福斯事件的小说：普
鲁斯特与法朗士 442§ 罗贝尔·德·弗莱尔 447§ 1898年夏 450§ 艺术批评家普鲁斯特：关于伦勃朗与莫罗 453§ 韦伯咖啡馆 457§ 格雷菲勒伯爵夫人，或无用的美 459§ 夏尔·哈斯 465§ 1899年春 469§ 湖畔的悠闲时光
IX 《亚眠的圣经》
发现卡莱尔 491§ 阅读爱默生 496§ 罗斯金心目中的艺术家 500§ 但谁是罗斯金？普鲁斯特是如何认识他的？ 507§ 在法国朝圣罗斯金 514§ 威尼斯之行 524§ 如何翻译 528§ 1900年就这样过去了 531§ 第二次威尼斯之行 534§ 《亚眠的圣经》完稿 535§ 在德·诺阿耶夫人周围 538§ 埃德蒙·德·波利尼亚克去世 540§ 安托万·比贝斯科 542§ 贝特朗·德·费纳龙 553§ 比利时、荷兰之行 558§ 1903年 566§ 夏尔·埃弗吕西 571§ 惠斯勒 573§ 沙龙 575§ 罗贝尔结婚 577§ 卡萨-菲尔特 579§ 阿尔布费拉与路易莎·德·莫尔南 582§ 吉什公爵 586§ 加布里埃尔·德·拉罗什富科 590§ 拉齐维乌 592§ 弗朗西斯·德·克鲁瓦塞 594§ 父亲逝世
X 《芝麻与百合》
1900年代如何做翻译 607§ 《芝麻与百合》的开头 611§ 报刊对《亚眠的圣经》的反应 612§ 普鲁斯特与圣西门 613§ 翻译的逐步进展 615§ 其他写作 618§ 日常生活 626§ 交际 632§ 文学方面的工作 634§ 惠斯勒画展 640§ 论阅读 641§ 普鲁斯特夫人逝世 645§ 服丧时期（1905— 1906） 647§ 普鲁斯特与金钱 656§ 夏季，搬家
XI 重振文学事业
生活重归正轨 669§ 庚斯勃罗 670§ 《一个弑母者的亲子之情》 671§ 阅读的日子 676§ 诺阿耶伯爵夫人的《眩目集》 678§ 音乐 681§ 一位外祖母 684§ 1907年在卡堡 686§ 《乘汽车行路印象记》 696§ 回到巴黎 697§ 居斯塔夫·德·博尔达 701§ 走向圣伯夫
XII 《驳圣伯夫》
仿作 707§ 为写作而生 711§ 金融投机与良好的生活习性 713§ 《七十五页手稿》与《驳圣伯夫》 714§ 1908年夏在卡堡 718§ 1908年秋在凡尔赛 721《驳圣伯夫》（1908年年底-1909年） 725§ 《驳圣伯夫》的蜕变（1909-1911） 738§ 卡雅维夫人去世 753§ 1910

《普鲁斯特传》中文版
问世，我深感荣幸。衷心感
谢给予我这份殊荣的北京大
学出版社，感谢熟谙法国语
言文化、对翻译精益求精的
译者李鸿飞先生。
倘若在法国的长篇小说
中选出“四大名著”，可列举
如下四部：克雷蒂安·德·特
洛亚的《朗斯洛》和“圆桌
骑士系列”、拉伯雷的《巨
人传》、德·拉法耶特夫人
的《克莱芙王妃》和马塞尔
·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
华》——假如没有体裁限制
，恐怕还要加上蒙田、帕斯
卡尔甚至夏多布里昂的作品
。
对中国读者来说，普鲁
斯特的小说读起来很困难吗
？我想不会比法国读者读中
国小说更困难。实际上，中
国的四大名著或“第一奇书”
与《追忆似水年华》确有某
些相似之处，它们都是对某
个已逝社会的风习的描绘，
从这个意义上说，盖尔芒特
家族和我们之间的距离，与
《金瓶梅》所写的朝代和我
们的距离同样遥远。总之，
我们读这样的书，既是为了
寻找异代的陌生感，也是为
了认识自己的所在。复活一
个逝去的世界，就是普鲁斯
特和曹雪芹的愿望。《追忆
似水年华》的故事涉及三代
人，比如主人公的外祖父母
、父母和主人公本人，还有
斯万夫妇、希尔贝特、圣卢
小姐。所以，在法国人看来
，这完全可与曹雪芹的《红
楼梦》或老舍的《四世同堂
》等量齐观。
的确，两次世界大战，
加之时间的流逝、经济社会
的变迁，彻底毁掉了盖尔芒
特家族的世界。像斯万那样
凭年金生活并供养情妇的时
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维
尔迪兰夫妇或圣德费尔特夫
人经营的文学、社交、音乐
沙龙，连同交际花们，也都
烟消云散。而我们的兴趣所
在，并非已经完全死去的社
会本身，而是从中承继而来
的社会结构、模式、法则，
它们至今仍在我们所处的社
会、阶层、群体中发挥作用
，我们身边仍有维尔迪兰沙
龙中的“领导”和萨尼埃特式
的出气筒。读者应邀开启一
趟时间之旅，这同时也是一
趟—为什么不呢？——空间
之旅。普鲁斯特本人就是这
样做的，他在自己的时代，
重新发现了圣西门公爵在《
回忆录》中描写的路易十四
时期宫廷园林景观，他特别
钟爱公爵的人物描写与文笔
风格。
普鲁斯特复制了类似的
景观。他还发现，圣西门的
《回忆录》汇集了他尤为津
津乐道的轶闻掌故，而他自
己——指出这一点是我作为
传记作者的任务——也把19
世纪末各大沙龙里流传的奇
闻逸事和机智谈吐汇成一集
。中国文学中也有同样的例
子。
另一个中国读者可能特
别敏感的方面，是普鲁斯特
把性活动置于整个生活的核
心。《追忆似水年华》中的
性描写，在数量上虽远逊于
《金瓶梅》，但分量也很重
，比如奥黛特与斯万在马车
上的暖昧、《索多姆和戈摩
尔》开头夏吕斯与絮比安的
邂逅、叙事者与阿尔贝蒂娜
之间的亲昵，等等。这些场
面之所以重要，原因在于，
正如《索多姆和戈摩尔》是
整部小说和故事的核心，普
鲁斯特认为性是人的核心。
夏吕斯男爵是小说的主要人
物；同样，《红楼梦》中也
有同性恋的描写。中国有一
部《海上花列传》，普鲁斯
特写的就是巴黎交际花拉谢
尔和奥黛特的传记。
不论是中国古典名著还
是《追忆似水年华》，小说
的背后都隐含着哲学。佛陀
、孔子、笛卡尔、康德、柏
格森，名字并不重要，也无
关信仰或信念，重要的是对
世界隐秘意义的诘问。集哲
学、历史和诗于一身，正是
长篇小说体裁的力量所在。
一部佳作，足以向我们揭示
表象之下的某种深层意义。
我们对《追忆》手稿的
收藏和研究，堪比中国学者
对《红楼梦》抄本的搜求。
这两部小说还有一个共同点
：《红楼梦》有多种抄本流
传，《追忆》留下大量不断
重写的手稿，而且它们都处
于未完成状态。中国的几部
小说名著系从民间故事逐步
完善而来，普鲁斯特的小说
也是把记事本、练习簿上所
写的片段拼接连缀而成。区
别在于，普鲁斯特本人不断
地重写自己的手稿。1907
年所写、2021年重新发现
并出版的《七十五页手稿》
，原本就是为了更大规模地
扩充小说而准备的。我写的
这部传记，对上述创作过程
给予了特别关注，这位作家
凭一已之力再现了民间文学
漫长的成书过程：从自己讲
故事开始，逐步形成文字，
再进行补充、扩展，最终组
织成类似《水浒传》的长篇
巨制。普鲁斯特的巨著划分
为七大卷，这与某些中国名
著也有相似之处。
既然如此，传记作者何
为？传记作者面临的问题、
所受的诱惑在于，他要讲“
讲故事的人”的故事。我们
一直疑惑《红楼梦》的真正
作者是谁，他是通过发掘自
己的生活而讲述众多人物生
活的作家，那么我们要如何
讲述他的生平呢？我们想深
入了解曹雪芹的生平而不可
得，面对普鲁斯特，我们则
幸福得多，所以尽管有一些
疑问悬而未决，我们仍希望
这是一部内容连贯且完整的
传记。
我们既展示了普鲁斯特
的文学起点，包括环境、人
物、家庭、朋友、爱情等要
素，也重建了文字草稿扩充
演变的过程，从而努力揭示
从生活和社会出发开始写作
直至小说面世这一转化蜕变
的真正

作者对“作家传记”的写作有独到的见解，主张“作家的传记就应该是作品的传记”，本书就是这一主张的具体实践。作者从普鲁斯特的家世、求学、交游、阅读等方面入手，依据大量资料和研究成果，重建了普鲁斯特的“思想谱系”；从他年轻时的创作当中，发掘后来进入《追忆似水年华》的诸个主题、形象、人物的现实来源，力图反映所能知道的普鲁斯特生平。本书既展示了普鲁斯特的文学起点，包括环境、人物、朋友、家庭、爱情等要素，也阐释了从草稿逐步演变成书籍的创作过程。如果用一句话概括，此书正是“马塞尔·普鲁斯特的心灵史、成长史，小说《追忆似水年华》的生成史、创作史”。

这是一部写给《追忆似
水年华》读者的传记。
作者让-伊夫·塔迪耶是普
鲁斯特研究大家和文学史家
，在传记写作上尤另具手眼
。他在普鲁斯特研究上倾注
了多年心血，1971年出版
专著《普鲁斯特和小说》，
主编《阅读普鲁斯特》一书
。1973年至1988年间主编
《普鲁斯特学刊》的“普鲁
斯特研究”专辑一至四卷。
他主编的“七星文库”新版四
卷本《追忆似水年华》
（1987-1989年），在重新
编定小说正文之外，辑印了
创作过程中产生的大量草稿
，并详加解说与注释。在上
述工作的基础上，作者着手
普鲁斯特传记的创作，他明
确提出：“一部真正的作家
传记……，就应该是其作品
的传记。”这正是本书的突
出特色。作者从传主的家世
、求学、阅读、交游入手，
从他的课堂习作、报刊文章
、翻译注疏、往来书信中，
从他接触和喜爱的文学、美
术和音乐作品中，爬梳整理
他的思想谱系；作者力图向
读者说明，小说中的各个主
题如何逐步形成，现实中的
人物如何进入构思中的小说
，普鲁斯特羸弱敏感的身心
、波澜起伏的爱情友情等“
渺小”之处，又如何成就了
小说的伟大。作者从总计七
千多页的笔记、手稿、打印
稿、印刷校样中，梳理重建
了《追忆似水年华》的创作
历程。所以说，这部传记既
是小说家普鲁斯特的心灵史
、成长史，也是巨著《追忆
似水年华》的生成史、创作
史。
本书既然是“作品”的传
记，必然与《追忆似水年华
》有很强的互文性。为方便
读者，书中涉及的著作名、
人名、地名的译法，尽量向
译林出版社李恒基等十五人
译本（第一版，1989-1991
年）靠拢，毕竟这个译本行
销多年，且是迄今为止唯一
一部完整的中译本。凡涉及
小说引文，均在注释中标引
这个中文版的卷数和页码，
以及我服膺的周克希先生译
本的对应卷数和页码。小说
引文按我自己的行文习惯有
所改动，没有完全照抄上述
译本。作者追求“言必有据”
，所以书中有大量注释，以
指示资料出处，交代相关背
景。因为援引的资料中，除
通行的《追忆似水年华》正
文之外，绝大多数——包括
普鲁斯特的通信集、青少年
时期作品、译著，同代人的
实录或后人的研究论著——
都没有中译本，所以关于资
料来源的注释基本保持原貌
；背景信息则尽量译出，对
正文进行补充。书中资料丰
富，征引浩繁，甚至有些段
落径由引文连缀而成，往往
给理解和翻译造成很大困难
，迫使译者核对引文，还原
语境。在此过程中，也发现
了原著中的一些讹误和前后
失照之处，在有确切书证的
情况下，译者对此类讹误做
了订正，未一一说明。此外
，补充了少量必要的译者注
。书末根据原书索引编制了
译名对照及索引表。
本书的翻译屡拾屡弃，
总共经历了十多年的时间。
2003年前后曾试译三万余
字，因为“看着不像”而搁置
一边。2012年与周克希先
生通信请教翻译问题时，偶
然言及此事，蒙周先生垂问
，壮着胆子把部分试译稿电
邮给周先生过目。颇感意外
的是，周先生对译稿基本给
予肯定，并说此书很有价值
，鼓励我继续译下去，还就
如何改进翻译质量、把握译
本文体予以具体指导。此后
几年中，与周先生时有电邮
往还，先生多次垂询译事的
进展。完全可以说，没有周
先生的亲切关怀、悉心指导
和热情鼓励，我是没有勇气
翻译这部传记的；感激之情
，无以言表！
出版家徐忠良先生和北
京大学出版社张凤珠女士、
马辛民先生等领导，看重本
书的学术价值，热心洽购版
权并慨允出版事宜；作为业
余译者，吾何幸哉！
北京王眉、翁雯婧、方
哲君女士，上海王小琳先生
、贺寅女士，都在不同方面
为此书翻译出版给予很多帮
助，在此一并表示衷心感谢
。
此书的绝大部分译事，
是在妻子郑晨迎数年如一日
的催促声中，利用业余时间
铢积锱累地进行的。她不辞
辛苦地帮我复制了很多资料
，承担了不少本应由我承担
的家务事，更断了我偷懒和
拖延的后路；拙译能最终完
成，也有她很大的功劳。
本书1996年出版，作者
在“前言”中说，写作这本传
记，也是想把自己的研究心
得分享给全世界——“包括
美洲、日本和中国”——喜
爱普鲁斯特的读者。的确，
本书甫一问世，即受到各国
读书界的重视和欢迎，到目
前至少已有英、日、意、乌
（克兰）、德语等译本。
2000年出版的尤安·卡梅伦
的英译本，在英语世界颇有
影响，也是我做翻译时不可
或缺的参考书，给了我很多
启发和教益。日译本出自普
鲁斯特研究专家吉川一义教
授之手，2001年由筑摩书
房出版，女儿默存利用这个
译本帮我核校了一些翻译难
点。有多种本子可以参照，
这是后起译本的便宜之处；
沾溉之泽，不敢或忘。
这样一部传记的翻译，
本是一个业余译者难以胜任
的工作，其中的疏漏错误、
以“臆”为译之处难以避免，
肯请读者方家批评指正！
李鸿飞
2016年9月记于拉巴特
2018年9月修改于北京
2019年12月再改于巴黎
承蒙塔迪耶先生慨允为
本书中文版赐序，并把准备
纳人20

奥特伊
故事要从两个村镇讲起。这两个村镇，一个属于父亲，一个属于母亲。前一个叫伊利耶，是被人遗忘的法国乡村；后一个叫奥特伊，是乡村里的城市，也是城市里的乡村，在这里生活的不是我们的农民前辈，而是从事自由职业、金融业的城市市民，是后人的文学回忆中布瓦洛、拉辛和拉封丹等人生活的地方。伊利耶是普鲁斯特童年度假之地，这些假日已在《贡布雷》的故事里获得永生；奥特伊虽长期默默无闻，却是他的出生之地，他就是在这里呱呱坠地的。这两个村镇在《让·桑特伊》里各自独立，尔后在《在斯万家那边》中合二为一。普鲁斯特成年之后，从未回到这两个地方。在伊利耶，他的哮喘会复发；而在奥特伊，他的家只存在于他的心里。
如果想体验一下马塞尔·普鲁斯特的奥特伊，我们现在仍然可以漫步在布瓦洛村、布兰维利耶村、蒙莫朗西别墅和依维特街°。这些位于城市中的花园、独栋住宅、府邸，既简朴又舒适，既可独处又能排遣孤独，更给人一种身处乡村的感觉。一切都不是真的，但也一样都不假。布洛涅不是真正的森林，但不失为一片树林，还有它的湖，它的岛，它的“岛上小屋”——叙事者和阿尔贝蒂娜常来这里，遥想着布列塔尼和德·斯代马里亚夫人。
在这个镇子的泉水街96号，马塞尔·普鲁斯特的外叔公路易·韦伊置下了一份1500平方米的地产。他是从主演过《茶花女》的女演员欧仁妮·多什手里买下的，所以房子有些旧了，还弥漫着半上流社会的交际花、女演员以及路易外叔公喜欢的“粉黛”们的气息。两幢不大的厢房夹着入口处的栅栏门，花园里有一个水塘和一片橘园。正房是一幢四层楼房，占地110平方米，据地籍记载，房子是用石块砌成的。普鲁斯特一家住在栅栏门旁边的一幢厢房里（四个房间加一间阁楼）。对于这个住处，普鲁斯特1919年为他在奥特伊的邻居雅克-埃米尔·布朗什的著作作序时写道，“要多没品位就多没品位”。不过必须注意，普鲁斯特一贯贬低自己身边的事物，而对他人的东西赞赏有加，假使不是出于谦逊，至少是出于贵族的礼貌。他自己也曾提到这个住处给他的巨大快乐：他喜欢自己的房间，里面挂着蓝缎大窗帘，摆着梳妆台和带镜子的五斗橱；还有正房底层，那儿的小客厅“幽僻生凉”，储物间里冷藏着乡下饮料苹果酒，晦暗的餐厅里水晶制成的餐刀架闪着亮光。房中的家具被他的一位表妹描述为“阴森恶俗，傻大黑粗”，实际上是路易一菲利普和拿破仑三世时代流行的桃花心木和黑漆木家具，是路易·韦伊从欧仁妮·多什手里买下的。普鲁斯特在1919年写道，这个童年和青年时代的奥特伊，“已经转移到不可见的世界”，“隐蔽在不复存在的绿荫里”。但奥特伊依然存在，“化为记忆的”只是位于泉水街96号的那所房子。路易·韦伊和他的哥哥相继去世后，房子被他们的继承人让娜·普鲁斯特和乔治·韦伊于1897年卖掉，后来被拆除建了其他房舍，这些新房子在打通莫扎特大街时又被拆除。现在，房子的原址上是一家银行。仿佛银行专门跟普鲁斯特过不去似的，他后来被迫从奥斯曼大道102号迁出（大概就在他写作那篇关于奥特伊的序言时），也是因为那儿的房子被卖给了瓦兰-贝尼耶银行。
普鲁斯特告诉我们，奥特伊众多的花园对他的恩赐只有“干草热”。他外叔公的花园里有一片水塘，据说普鲁斯特曾掉在里面，跟瓦莱里掉进公园里的水塘相仿。在《让·桑特伊》当中，他给水塘的四周加上了山楂树，这是他最早在奥特伊认识的那种乔木，在伊利耶看到灌木山楂是后来的事。美丽动人的山楂树是与春天时令病的发生和痊愈联系在一起的。在小说的一份草稿中，童年的主人公对山楂树说：“春天使我生病。”山楂树答道：“是吗？那么，我们给你治疗吧。你想一想我们是什么时候来到你屋里的？”——“当然记得。就是从那天起，你们成了我的最爱！”泪水使年轻人沉浸在“最深邃的往昔之中”，那就是被埋藏在伊利耶之下的奥特伊。
再远处是《让·桑特伊》中提到的栗树：“更远处是一些高大的栗树，枝条垂得很低，跟小树一样高。这种高大的树木正值生长期，擎起茂密的树叶和高耸的花枝，如高塔一般既雄伟又精巧。”树荫下，一家人围坐在房前的一张“铁桌”周围。童年的栗树，普鲁斯特先后在《欢乐与时日》和《在斯万家那边》当中提及，被放在巴黎的街道、广场和布洛涅树林里，春绿秋黄，是这两个季节的标志。夏天的树激不起普鲁斯特的兴趣，在他心目中，丁香与栗树是分不开的，丁香花无形而又持久的芬芳挥之不去，因此他专门跑到凡尔赛去看丁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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