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7年2月8日，斧落的瞬间不仅斩断了前苏格兰女王玛丽·斯图亚特的脖子，同时击碎了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绝对王权的假面。本书从信息控制的视角审视1587年苏格兰玛丽女王的死刑运作与事后的政治余波，层层解析伊丽莎白一世统治盛世表象下的多重权力危机:信息渠道的被动、党争制衡的失灵、女性宫廷的政治边缘化，以及男性官僚对女主统治的焦虑和抵制。信息控制下的权力流动将重新诠释近代早期英格兰的君臣秩序与政权转型。

杜宣莹，中国人民大学历史学院讲师与数字人文研究中心研究员，英国约克大学历史学博士，研究领域为英国近代史。

序幕 女王之死
绪论 专制或共治：伊丽莎白一世的女主统治形象
第一章 “叛变”或“正义”：苏格兰玛丽的死刑执行
一 “无知”的伊丽莎白女王
二 变调的威廉·戴维森审判
第二章 信息与权力：都铎晚期中央政务文书的运作
一 流转的政务信息渠道
二 读写轨迹中的政治图景
第三章 “荣耀上帝”：伊丽莎白一世中期党争之辩
一 间谍威廉·帕里之死
二 “党”或“派”？
三 党争性质之辩
四 分裂的英格兰干涉外交
第四章 “生命与灵魂共存”：16世纪晚期英格兰天主教的忠诚转移
一 爱德华·斯塔福德的叛国争议
二 沃尔辛厄姆的巴黎情报系统
三 英格兰天主教流亡者的生存焦虑
四 天主教复兴之路的分歧
五 政教忠诚的切割与政治顺从
第五章 君主的变体：都铎晚期的内廷机制
一 女性内廷的信息网络
二 内廷的亲密政治机制
三 衰落的女性内廷
第六章 宫朝分野：都铎晚期君臣定位的重构
一 牝鸡司晨的焦虑
二 “优柔寡断”的女王
三 女王的反击
四 “神选之臣”与“国”属政权的建构
结语 伊丽莎白一世的彩虹肖像：女王双体落幕两位女王
附录一 伊丽莎白一世宫廷女官
附录二 近代早期英格兰历史档案简介与检索
参考文献
后记

16世纪，英格兰实行个
人君主制，这绝不意味着个
人的垄断性专制统治。相较
于近代君王，都铎王朝的国
王和女王拥有更强势的权力
，涵盖宣战媾和、裁决（有
时恩赦）叛徒、接受或拒绝
议会决定的律法等方面，自
16世纪30年代宗教改革开
始，有权决定他们的臣民信
奉基督教时使用典籍的官方
版本。君主甚至提供巨额的
赞助，由此，他们成为艺术
、诗歌、仪式庆典等颂扬文
化中的焦点。伊丽莎白一世
也被如此精雕细琢，以至于
这种颂扬文化被称为“膜拜
仪式”。然而，都铎政权也
是一种寡头政治：统治权绝
非由神圣君主独自垄断，这
是一种从王室宫廷以及威斯
敏斯特、白厅等宫殿延伸出
的，深入英格兰与威尔士城
镇和乡村的集合体。资深宫
臣及枢密院、重要国家官员
如御前大臣（Lord
Chancellor）和财政大臣
（Lord Treasurer）、王室
宠臣（尤其如伊丽莎白一世
时期的莱斯特伯爵和埃塞克
斯伯爵），乃至于使政府统
治在各地得以真正落实的地
方郡尉、贵族和士绅﹐均参
与了君主制政府。
主持这种复杂政治和赞
助的正是王室大臣，他们在
都铎统治的大多数时间里分
享了王室权力。例如亨利八
世时期的枢机主教托马斯·
沃尔西（Thomas Wolsey）
和托马斯·克伦威尔
（Thomas Cromwell），以
及伊丽莎白一世时期的伯利
勋爵威廉·塞西尔（William
Cecil）和弗朗西斯·沃尔辛
厄姆爵士（Francis
Walsingham）。塞西尔与
沃尔辛厄姆先后担任相同的
职务，即女王的国务大臣（
Principal Secretary），而
沃尔辛厄姆还承担额外的职
责，执掌号称是英格兰的首
个情报系统。尽管他鲜少与
伊丽莎白女王维持良好的关
系，但基于对英格兰国家安
全的戒慎恐惧，他更加忠诚
地服务女王。沃尔辛厄姆对
情报搜集的执着，使其在伊
丽莎白宫廷的派系政治中拥
有一定优势。这种信息优势
也使他总领先女王一步，迫
使后者试图通过女性内廷确
保自身信息渠道的畅通。由
此引发的君主与臣僚之间，
以及女性与男性之间的权力
谈判，是本书的研究主题。
弗朗西斯·沃尔辛厄姆确
信自苏格兰流亡进入英格兰
的天主教徒玛丽·斯图亚特
（Mary Stuart），是意图
利用她在英格兰的庇护来策
划反抗伊丽莎白一世的叛逆
者。或许，他的假设正确无
误。尽管如此，他仍不得不
利用诡计，引诱玛丽参与安
东尼·巴宾顿（Anthony
Babington）领导的一群英
格兰天主教士绅的谋反行动
。沃尔辛厄姆和伊丽莎白女
王经常在政策上发生冲突，
尤其是涉及英格兰是否应支
持新教尼德兰对抗天主教西
班牙，或者更应关注于改善
英格兰军事及海军防御的迫
切性需求。然而，没有任何
问题比关于苏格兰女王玛丽
的争议更具腐蚀性。沃尔辛
厄姆坚持认为他的王室主人
应当制裁“毒蛇”般的玛丽，
伊丽莎白女王则对苏格兰女
王玛丽抱以更多的同情、怜
悯，无论是出于对家族血缘
的忠诚，还是出于对处决同
为君主者的反感抵触。即使
如此，她仍让玛丽远离英格
兰宫廷的严密监控，终于导
致伊丽莎白政治史上最不寻
常的事件之一：沃尔辛厄姆
与少数枢密大臣召开了一次
秘密会议，决定在伊丽莎白
女王不知情的情况下，递送
玛丽·斯图亚特的死刑执行
状。当伊丽莎白女王获悉玛
丽被处决的消息时，她的震
怒部分基于对一位王室亲族
之死的哀痛，但同时似乎也
是在承认她已然被她的枢密
大臣算计了。
玛丽·斯图亚特之死究竟
是彻底解决了一场特殊的政
治危机，还是反映了在位君
主与她的大臣之间权力平衡
的更根本性转变?这本书审
视了伊丽莎白一世的统治是
不是王朝政治的终结以及随
之而来的新国家政治文化的
开端这一问题。弗朗西斯·
沃尔辛厄姆始终带着神秘的
面纱，符合我们对英格兰国
内外间谍网络主持者的形象
期待。但是，关于沃尔辛厄
姆和他的情报网络，一个更
特殊的原因影响着我们的所
知与未知。或许，在他
1590年4月逝世后数小时内
，这位首席国务大臣的文件
立即被他的盟友或敌人所没
收。在知识意味着权力的时
代，沃尔辛厄姆的情报员名
单与阴谋证据是一项极其宝
贵的政治资产。这本书的研
究重建了沃尔辛厄姆的秘书
处，特别是他办公室的信息
流动，以及使其得以运行无
碍的行政流程。现今保存在
伦敦大英图书馆的沃尔辛厄
姆“档案清册”或目录，表明
他的书房收藏了大量的手稿
和地图，这些文献存放在一
些箱子中。这个庞大的文书
收藏遂成为他的主要武器。
如今，杜宣莹博士重新解读
了沃尔辛厄姆的权力档案与
他逝世后的事件，追溯幸存
的与已散佚的档案，从而丰
富了我们对英格兰都铎王朝
最有权力也最神秘的政治家
之一的了解。
研究16世纪的手稿充满
挑战。记录散布在诸多迥异
的档案中，且经常是破碎的
，或者被水、火、老鼠损毁
。阅读这些档案需要具备理
解都铎时期英语（有时为拉
丁文）的知识，同时需拥有
古文书学技能，否则无法判
读手写体，这是一种不经特
殊训练就无法获得的研究能
力。目前，多数的英国国家
档案已经可以在线查询和浏
览，但这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