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对重要的通俗文学流派“鸳鸯蝴蝶派”予以特别关注，试图抛弃翻案的思路，关注鸳蝴文化的传承方式及其所承担的功能。各自呈现了鸳蝴派发展的某一个瞬间，并尽可能对应近现代文学史的几个关键节点——晚清科举废除和报人群体的形成、民初写情小说的理论建设与创作实践、“五四”围绕文学期刊展开的新旧之争、1930年代鸳蝴文学的新变、抗战背景下雅俗文学的合流等。

柯希璐，福建泉州人，1979年生，2012年获北京师范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学位，现为北京物资学院外语学院教师。

导论 鸳鸯蝴蝶派研究的一种路径
第一节 鸳鸯蝴蝶何以成派
第二节 立场与概念
第三节 论题与方法
上编
第一章 “士”传统的终结与鸳鸯蝴蝶派的生成——以包天笑为中心
引论
第一节 “跛者不忘其履”——科举制下的日常生活
第二节 到上海去
第三节 从《钏影楼回忆录》看鸳蝴文人的身份意识
第二章 “纸上山歌永世勿会停”——民初至“五四”歌谣运动考
第一节 五四新文化人对歌谣的“发现”
第二节 《余兴》上的歌谣
第三章 “革新《小说月报》的前后”——1920年代初文坛的“旧”与“新”
引论
第一节 《小说月报》的销量，《小说世界》的价钱
第二节 “新”与“旧”的两次交锋
第三节 胡适与《晶报》的一段公案
第四节 沈雁冰失意《小说月报》
下编
第四章 《玉梨魂》：史诗时代的大众抒情文本
引论
第一节 晚清新小说的写情焦虑
第二节 才子佳人类型的变奏：《玉梨魂》与《玉娇梨》之比较
第三节 指向民间的文人抒情
第四节 文体的“雅”与“俗”
第五章 《啼笑因缘》：从文人创作到民间资源
第一节 “啼笑官司”种种：《啼笑因缘》的传播
第二节 北派章回的南下与鸳蝴文学的优化
第三节 书场与无线电广播中的《啼笑因缘》
附表 1941年2月21日上海九大书场演出书目
第六章 《秋海棠》与1940年代话剧的“民族形式”
引论
第一节 寻找“国剧”
第二节 “道地中国味”：话剧“民族形式”之一例
第三节 “诗与俗的化合”：爱美剧与文明戏的中间地带
主要参考文献

近年来中国现代通俗文
学研究颇为多产，作家作品
的发掘丰富了文学史的细节
，体现了“重写文学史”的实
绩。倘说不足，我以为有一
部分研究落入了“翻案”一途
，将“重写”等同于“翻案”，
将原本宽阔的“重写”空间自
行缩小，其逻辑与话语模式
又常与所翻之案无异。比如
，我们不满于给鸳鸯蝴蝶派
贴上“游戏”与“艳情”的标签
，就往往力证其严肃而写实
；我们一面抗议新文学以启
蒙的姿态宣布鸳蝴文学为非
法，一面却也在搜罗后者曾
经启蒙过的证据，以令其堪
与新文学比肩。如此，我们
仍根本上服膺于一元史观。
如何不让“重写”沦为简单的
翻案，让“多元”不仅仅停留
在大家分享“现代性”的荣耀
，而具有丰富的内容，就需
要在“现代性”这杆标尺之外
，增添新的维度。
本书对重要的通俗文学
流派鸳鸯蝴蝶派予以特别关
注，试图抛弃翻案的思路，
关注鸳蝴文化的传承方式及
其所承担的功能。上世纪五
十年代，美国人类学家罗伯
特·雷德菲尔德（Robert
Redfield）提出“大传
统”（great tradition）和“
小传统”（little tradition）
的概念，用以区分社会文化
传统的两个层次：大传统指
培植于经院、由知识分子建
设并传承的文化传统；小传
统指广布于乡村社会的民间
文化传统。大小传统理论为
文化研究提供了有效的二元
框架，“精英文化—大众文
化”、“雅文化—俗文化”等
二元范畴被广泛运用。但用
此二元框架来描述鸳蝴派的
文化实践仍然是困难的：它
们亲近小传统，却经常流露
出启蒙的姿态；它们有时看
似走出了精英文化的步调，
却又不曾脱离小传统的接受
轨道。
即是在这样一种总体认
识下，本书试图通过个案来
描述鸳蝴文化介于大小传统
之间的独特的发声位置。六
个个案大致依时间顺序展开
，各自呈现了鸳蝴派发展的
某一个瞬间，并尽可能对应
近现代文学史的几个关键节
点——晚清科举废除和报人
群体的形成、民初写情小说
的理论建设与创作实践、“
五四”围绕文学期刊展开的
新旧之争、1930年代鸳蝴
文学的新变、1940年代抗
战背景下雅俗文学的合流等
。上编三章带综论性质，侧
重揭示鸳蝴文人的文化身份
。鸳蝴文化虽带有强烈的游
戏色彩，却不止于游戏。鸳
蝴文人纂县志、办教育、办
白话、为本地代言等种种行
为，均体现了强烈的原籍意
识和下层绅士的角色感。与
精英文化大传统相比，他们
距离民间更近，并天然地混
入小传统的延续、传承中，
将精英价值简化、俗化，容
纳到礼乐教化的框架内，实
现更为温和、有效的启蒙。
下编三章具体围绕三个文本
的传播和接受过程展开，依
照作品各自的情况，又分别
侧重小说、电影、弹词、戏
剧几种形式。本书最后落脚
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雅俗
合流的局面为我们观察鸳蝴
文学提供了很好的视野。四
十年代话剧在在文明戏与爱
美剧之间的来回摇摆，体现
了精英文化追寻“民族形式”
的内在动力。此时横空出世
的《秋海棠》，以其民间故
事的逻辑，准确地呈现了民
族创伤，意外地成为沦陷区
最引人注目的“民族形式”。
李健吾们的探索，体现了精
英文化对鸳蝴文化的主动吸
纳，现代话剧将从爱美剧的
高高在上与文明戏的粗糙简
陋中突围，获得他们梦寐以
求的中国味道。这个过程里
，鸳蝴文化在大小传统之间
发挥的中介作用前所未有地
显现。
以上是本书总体的写作
思路。多年前，我在《中国
现代文学研究丛刊》上发表
了本书第三章的部分文字。
父亲看后说，文章写得很安
全，处处提防着可能的质疑
。此番整理书稿，感到这个
圈外人士的意见还是准确的
，因此删去了许多稳妥却累
赘枝蔓的表述。然而仅仅语
言的调整并不能改变某些立
论的先天不足和内容的单薄
，重读书稿最大的感受就是
，它让我看见自己：对读书
写作的专注、耐心、犹疑、
懒惰、不安，在这本书里全
都清晰可辨。有时读到其中
一句话，会想起当初写出它
时的或得意、或不得已。遗
憾的是，得意之处再读往往
已经无味，不得已处却依旧
权宜。所以，它只能是现在
这个样子。
感谢我在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求学时的导师杨联芬
教授。多年来老师以她正直
纯真的学人品质影响我，对
我的治学态度严格要求，对
我的学术能力却每每宽容，
并总能从我芜杂的叙述中发
现我自己都忽略的闪光点；
感谢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庄
浩然教授、辜也平教授。庄
老师多年似老父般关爱，辜
老师则屡屡鞭策，催我进取
；感谢上海三联书店钱震华
老师对我这个寂寂无名的作
者提供无私、专业的帮助；
感谢我的同学罗小洁，事无
巨细、鼎力相助，没有她，
这本书无法最终完成和出版
。感谢父母家人为我分忧，
让我得享读书写作的宁静。
最后，特别感谢那位圈
外人士，我的父亲柯衍辉先
生。近日翻书，发现了夹在
书里的一页十几年前的剪报
，是他当年剪下推荐我的选
题。这本书希望他能看得到
。
2023年7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