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清晰、简洁，同时又“深度”地呈现了布兰顿的思想体系。这种深度性不仅表现为成功地将不同的思想面向勾连为一个有机的整体，还表现为在介绍的同时探讨了超越布兰顿的可能性。这些探索不仅展现了作者的学术功力和理论抱负，还指明了我们应该在何种意义上“理解”一位思想家。

周靖（1989一），上海社会科学院哲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复旦大学哲学学院博士后，南京大学。奥斯陆大学联合培养哲学博士，主要从事语言哲学、实用主义哲学、心灵哲学和符号哲学等方向的研究，已在国内权威期刊发表论文多篇，出版译著三部，分别为《匹兹堡问学录一—围绕〈使之清晰》与布兰顿的对谈》（陈亚军访谈，听译），《无镜的自然主义》（休·普莱斯著，独译，即出），《推论主义、规范主义与元语言语汇》（罗伯特·布兰顿著，合译，即出），并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一项。

总序：智能文明时代是哲学问题迸发的时代／成素梅
序／陈亚军
导论：布兰顿其人其思
一、布兰顿哲学的特质
二、布兰顿哲学的地标与本书安排
三、小结
第一章 布兰顿是何种实用主义者
一、对古典实用主义的承袭
二、对古典实用主义的批评和实用主义的分析化
三、布兰顿新实用主义的三个轴向：推论、社会、历史
四、小结
第二章 形式语义学和实质语用学双轨
一、从康德、黑格尔到弗雷格的语义学转向
二、将分析哲学奠基在实用主义的基础上
三、迈向黑格尔式的历史语义学
四、小结
第三章 推论、替换、回指与表征
一、推论
二、替换
三、回指
四、表征
五、小结
第四章 一项黑格尔式的理性主义认知方案
一、哈贝马斯的批评：实践概念的内在张力
二、丹尼特对布兰顿的质疑
三、哲学需要何种自然主义？
四、布兰顿的哲学自然主义方案
五、对哈贝马斯批评的回应
六、小结
第五章 布兰顿对强人工智能的实用主义辩护
一、塞尔式的强人工智能问题场景
二、布兰顿对强人工智能的辩护
三、从布兰顿论证中习得的两项教训
四、小结
第六章 现代性、主体性和伦理生活
一、何种现代性？
二、前现代生活：规范身份决定规范态度
三、现代性的康德自治模型：规范态度建制规范身份
四、后现代性的黑格尔承认模型：规范态度和规范身份相互依存
五、规范生活和伦理生活
六、小结
第七章 布兰顿和匹兹堡学派
一、匹兹堡学派与塞拉斯对所予神话的批判
二、布兰顿对塞拉斯的承袭与背离
三、布兰顿与麦克道威尔
四、小结
第八章 布兰顿及其批评者
一、布兰顿的维特根斯坦与规范性之谜
二、重审语义表征的界限和范围
三、认知哲学与哲学语义学的一般关联
四、布兰顿的黑格尔
五、小结
附录 术语表
参考文献
后记／周靖

陈亚军（浙江大学哲学
学院教授）
周靖的《推论、社会和
历史——布兰顿哲学导论》
一书问世了。如果我没弄错
的话，这应该是国内学界关
于布兰顿哲学的第一部学术
专著。书的篇幅并不太大，
但内容却很丰富。
布兰顿研究已经是学界
的一个热点，各种成果层出
不穷。与已有的研究成果相
比，周靖的这本书给我留下
了这样几个很深的印象：
第一是视域。它不仅涵盖了
布兰顿哲学的核心内容，而
且还涉及了人们很少讨论的
布兰顿思想在伦理学、人工
智能等话题上的效应。这些
都是布兰顿研究的盲区，对
其展开深入探讨，无疑拓展
了布兰顿哲学的研究范围。
第二是比较。他将布兰顿置
于与同时代其他哲学家，如
哈贝马斯、麦克道威尔、塞
尔、丹尼特等人对话的语境
中，考察他们之间的关联与
互动，从而为更好地理解布
兰顿的相关思想提供了有益
的参照。第三是全面。布兰
顿的书艰涩难读，再加上动
辄七八百页的篇幅，没有相
当的毅力，是不敢轻易尝试
的。周靖知难而上，不仅抓
住了布兰顿在《使之清晰》
《言行之际》中阐述的推论
语义学、实用主义等核心内
容，同时还阐释了布兰顿最
新巨著《信任的精神》中的
黑格尔解读，殊为不易。
在当代英美哲学家中，
布兰顿显得十分独特。他的
哲学既有宏大体系，又有细
致论证，用他自己的话说，
他的目标是将他的两位导师
罗蒂的问题和刘易斯的方法
结合起来。这是一个很有抱
负的工作，但也给布兰顿研
究者带来了不小的困难。既
要深入细节，又要照看全局
，一步也不能放松。周靖知
难而上，通过刻苦的努力，
完成了这部布兰顿哲学导论
，推进了国内学术界相关话
题的研究，可喜可贺。
由于体系的庞大繁杂，
如何梳理布兰顿的哲学理路
，便是见仁见智的事情。在
此，我愿将自己的理解呈示
如下，一来希望对读者有所
帮助；二来也为周靖的大作
做个注脚。
一
与大多数实用主义者或
分析哲学家不同，布兰顿不
是经验主义者，而是理性主
义者。也就是说，和古希腊
哲学以来的理性主义者一样
，布兰顿想解决的首要问题
是： 是什么把人和动物区
别开来？人的说话与动物的
发音有何不同，人的动作和
动物的举止有何不同？他的
回答是： 人的说话和行动
是有意义的，也就是说，是
有概念内容的，是在理性空
间完成的；而动物的发声和
举止只是在自然空间完成，
属于本能范畴，并没有概念
内容或意义。当我们受到环
境的刺激时，我们的反应是
通过恰当运用概念形成具有
概念内容的知觉报告，当我
们做出改变环境的行动时，
我们是在响应运用概念对环
境做出的判断。因此，人与
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能运
用概念形成判断并采取行动
，人与动物的最大不同就在
于，人的活动本质上是运用
概念的实践。布兰顿称之为
“话语实践”（discursive
practice）。
“运用概念的”便意味着
它是规范的、遵守规则的。
这和笛卡儿开创的哲学传统
很不相同，而与康德靠得更
近。笛卡儿追求的是确定性
，康德追求的是必然性。在
笛卡儿那里，拥有概念来自
人的自然特性，而在康德那
里，拥有概念来自人的规范
特性。在笛卡儿那里，概念
受制于我，而在康德这里，
则是我受制于概念，运用概
念的能力即是掌握一套规则
的能力。与流行的看法相异
，布兰顿认为，康德在哲学
史上最重要的贡献不是他的
“哥白尼式的革命”而是他的
规范转向：“康德理论的核
心观念，也就是他的整个哲
学所围绕的轴心，是他的这
样一个深刻洞见： 将判断
和意向行为与只是自然创造
物的反应区分开来的，不是
有没有笛卡儿式（Cartesian
）的心灵要素的事实问题，
而毋宁是说，判断和行动是
我们在一种独特意义上对之
负责的事情，它们表达了我
们的承诺。这些都是规范的
观念。”运用概念的活动不
再是心灵内部的事情，而是
公共空间中遵守规范的事情
。
那么，什么是规范？规
范的本性是什么？在这个问
题上，布兰顿既不赞成康德
的理性先验主义主张，也拒
绝接受经验主义的自然主义
立场。“根据……康德的观
点，规范即是行为规则。”
遵守规范便是遵守明确的规
则。“按照这种说明，行为
服从于规范评价——就它们
受到具有命题内容的清晰的
法令、禁令及许可的制约而
言。这些都可以被理解为规
则，或原则、法律、命令、
契约以及常规。”布兰顿称
这种主张为“规则主
义”（regulism）。他指出
，维特根斯坦和塞拉斯的论
证已经表明，诉诸规则的规
则主义会导致无穷倒退，因
而是一条走不通的死路。维
特根斯坦告诉我们，遵守规
则实际上是遵守对于规则的
解释，而一切解释都可以被
解释得符合规则，结果，“
任何解释都仍旧和它解释的
东西一起悬在空中”。塞拉
斯的论证则表明，对象语言
的使用规则必须由元语言给
出，而元语言给出规则的规
则又需要元元语言给出，这
个过程永无止境。因此，我
们无法将规范理解为康德式
的清晰规则。
那么是否可以像自然主
义者那样，将规范等同于规
律性（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