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老师、学生，机关、芝麻官、小公务员，家庭，夫妻，琐事……这是一本关注底层小人物生存和生活状态的小说集，是对草根知识分子在沉重的社会现实中挣扎和呻吟的细致的描摹和深刻的揭示。清新的格调，巧妙的情节，灵动的细节，轻松冷静甚至偶尔玩世不恭的叙述，让小知识分子在凝重现实里的逆来顺受、呐喊、抗争、善良、真诚……呼之欲出，令人捧腹却又心酸，掩卷深思。

俞礼云，男，安徽天长人，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大学学历。中国作协鲁迅文学院第七期作家班学员，安徽作家协会会员，滁州市作家协会理事，天长市作协秘书长。现在天长市教育体育局工作。1983年起在《青春》《清明》《飞天》《解放军文艺》《萌芽》《安徽文学》等发表短篇小说等作品100多万字．部分作品被《小说月报》等转载、获奖、入选各种文学选集或被评论，其短篇小说集《浪漫生活》获滁州市政府首届文艺奖二等奖。

矩阵的秩
二号站牌
宿舍的哕唆诗
花的密语
月色如水
夏天的愤怒
谈话
回头是岸
教育诗
老师
老郎片断
规定
说的不是老宣
选调进城
流水淙淙
潮起远方
哲学家马元
说不清明天的风
书法大师
同窗共读
毕业留念
真相追踪
今晚有约会
围墙谣
淬炼
初一(1)班学生志
美丽的刀
小城事
规矩
浪漫生活
杨林事件
姑娘今晚回家
一言难尽
深蓝的天空
后记

许多年前，俞礼云内心
里对文学肯定有过承诺。
就像忠于一桩签署了契
约的老式婚姻，俞礼云死心
塌地地追随文学，三十年一
如既往。
这是一种忠诚，也是一
种信仰。信仰是宗教情怀，
精神由此高贵。
“态度决定一切”。俞礼
云有了九死不悔的文学态度
，才有了《毕业留念》这部
品质纯正的小说集；与此同
时，俞礼云对人生的理解，
对社会的思考，对人性的探
索，由他笔下的一个个活蹦
乱跳的人物和盘托出。
俞礼云小说清高，不给
达官贵人、富商巨贾留下页
码，小说中没有什么大官。
清一色的小人物，跟“引车
卖浆者之流”是难兄难弟。
其实，文学中的人物不以官
职财富论高低，只以角色功
能分大小。《毕业留念》中
底层乡村教师和小知识分子
扎堆唱主角，生活中的弱势
群体，摇身一变，成了小说
中的大人物。
大在何处？大在小人物
像一面镜子，折射出人性的
受伤与挣扎，折射出时代的
病象和疼痛。小人物挑起了
大社会的担子。
俞礼云笔下的小人物与
他乡村中学的教书经历有关
，小说中的人物是他的同事
、朋友、兄弟，甚至就是他
自己。俞礼云的乡村学校系
列，信手拈来，随心所欲，
驾轻就熟的叙事，强力精准
的细节，读着小说，如同几
个朋友在无拘无束地喝酒聊
天。
文艺心理学中推崇作家
与人物之间“零距离”，即“
本位性”体验，当作家与小
说中人物的思想、情感融为
一体时，小说一定是流畅的
，是真实的，是有感染力的
。小说成败固然与语言、构
思、立意相关，而最关键的
命门在于，对小说中人物把
握的准确到位。
这是俞礼云《毕业留念
》留给我们的一个阅读启示
。
俞礼云笔下的小人物，
捍卫不了自尊，忍受不了贫
穷，抗拒不了捉弄，把握不
了命运，那些成群结队的乡
村教师，十年寒窗，为的是
逃离乡村，而背景缺失的他
们师范毕业后又被绑回了乡
村，他们除了户口和劳动方
式被改变，物质层面和政治
层面上，还是和父辈们一样
，他们在乡村学校里演绎着
与父辈们几乎同样的命运：
贫穷、挣扎、无助、无奈，
被欺凌，受伤害。如《老郎
片段》《说的不是老宣》《
夏天的愤怒》《月色如水》
《流水淙淙》等。
这样的拆解显然是必要
的，也是有意义的。
《老师》为了准备公开
课，不能回乡下帮老婆插秧
，乡村学生主动去帮着干农
活，却遭遇举报，惹来县局
信访室调查。老9币准备公
开课是职业的尊严，被调查
则又被剥去了人的尊严。所
以，《夏天的愤怒》中年轻
的语文老师武广，在乡下老
婆卖冰棍遭挤兑后，无奈和
无助中愤怒地砸了自家的冰
柜。《流水淙淙》里的两个
年轻乡村教师贫穷、尴尬、
寒酸，好不容易请一次客，
像打了一次仗，惊心动魄，
狼狈不堪，妻子平红的手指
在紧张和慌乱中被刀削得鲜
血淋漓，他们的日子也是鲜
血淋漓的。乡村教师物质和
精神的双重挤压贯穿始终，
小说中流露出无奈与无助中
的伤感。老郎则不一样，他
从中国人民大学发配到乡村
中学，娶了没工作的农村老
婆，清高孤傲的他课堂上当
众出费校长洋相，老婆水果
摊被学校取缔，食堂临时工
没安排，走投无路的老郎抓
住校长鸡毛蒜皮的“受贿”要
挟校长，甚至跟校长干架，
老婆终虽到了食堂上班，老
郎自己却是调离教师岗位，
改为打铃收发报纸。老郎无
奈中的不择手段，是道德瑕
疵，也是绝望中的反抗。这
样的故事同样出现在老宣身
上，一个优秀的语文教师，
调动不成，消极怠工，只能
改教体育，依然不行，又改
做勤杂工，同样也是一塌糊
涂，老宣用几乎不职业、非
道德的举动实现了自己调动
的目的，而怀有同样诉求走
不同路线的夏老师却有了和
老宣迥然不同的结局，小知
识分子的清高与自尊在现实
面前土崩瓦解。俞礼云没有
回避现实的残酷性，以及人
性的扭曲，他的小说在尖锐
的现实矛盾背后，洞穿了乡
村教师的生活真相，揭示了
底层小知识分子的生存挣扎
与精神的溃败。其同情和悲
悯的写作立场旗帜鲜明。
马克‘吐温曾经断言现实
比小说更加荒谬，意思是小
说家应该把现实的荒谬打回
原形。俞礼云小说在悲悯同
情之外，是揭露、质疑、反
思现实的荒谬与异化。《矩
阵的秩》中马杆是一个知识
分子，有技术自信，无江湖
套路，为了将儿子分到好的
班级，该送的钱没送掉，不
该送的钱送的却是毫无章法
，儿子后来分班如愿，与马
杆折腾了一个夏天毫无关系
。小人物心理脆弱，无来由
地质疑一切，在无助无辜中
被世俗肆意捉弄，现实和命
运在反秩序非逻辑的荒谬中
运营。《宿舍里的哕嗦诗》
中的老聂到作家班进修不是
因为文学，是为了挣资历当
文联主席，这是部长承诺他
的，谁知中途被老沈顶了，
部长把他支开是为老沈当文
联主席扫清障碍的，被耍弄
了的老聂还对部长感激涕零
，意欲全心全意地开始对他
来说毫无前途和出路的小说
创作。《宿舍里的哕嗦诗》
中弥漫着荒诞的趣味和喜剧
色彩，让人忍俊不禁。特立
独行的志坚同学在《回头是
岸》的字里行间，刚直不阿
，我行我素，不

《说的不是老宣》《选调进城》《流水淙淙》《潮起远方》《哲学家马元》《说不清明天的风》《书法大师》《同窗共读》《毕业留念》《真相追踪》《今晚有约会》……这是一本关注底层小人物生存和生活状态的小说集。

2004年，我出版了第一
部短篇小说集《浪漫生活》
，这部小说集后来还获得了
滁州市政府首届文艺奖二等
奖，并在一定范围内，特别
是在教育系统，学校、教师
和学生中获得比较好的认可
度，时任《滁州日报》副总
编、作家，也是老师出身的
王连侠还写过一篇题为《草
根知识分子的呻吟和挣扎》
的评论，精准地解读了《浪
漫生活》小说集中所收录作
品的总体基调和风格，我从
内心里是非常认可王老师的
这一篇评论的。作为作者，
能有一个真正懂你的人是幸
福的。
多年来，我本人的创作
基本上是随心所欲、率性而
为的。有闲有兴，便捉笔写
上几篇，工作事务繁忙起来
，则近乎偏执地沉湎于工作
之中，小说创作自然就被冷
落到一边去了，有时候一丢
就可能是好长时间，甚至一
两年没发表一篇像样东西的
情形也时常发生。但值得庆
幸又骄傲的是，我和我的一
帮文友们却是一天也未曾离
开过文学，日常读书，时常
雅聚，惯常评点文坛，臧否
文字，互荐刚读的好作品，
品评各自创作的得失，几乎
贯穿了我们交往的整个过程
。十多年下来，不知不觉地
又发表了一批新的作品，现
择优编辑成集，也算是让零
散在天南地北的孩子们集中
起来开个小会，总结前段的
得失，以启新的未来。
未来，当然还会有新的
作品。
自学习创作以来，和小
说纠缠多年，一直特别苛求
三个要素：语言、细节和通
篇表现出的灵慧。作家曹乃
谦说：“细节、语言搞好了
，才能把读者灌醉，细节是
下酒菜，语言是好酒，缺一
不可。”吾深以为然。
读别人的小说，非常期
待有睿智的语言、闪烁着灵
气的细节和通篇的才华闪闪
；自己写小说，这三个要素
没预设好，一般是不动笔的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有时
，撩起自己强烈创作冲动的
，很可能就是一两个自己十
分得意的细节、三两句让自
己激动得乱走的语言和难以
抑制的想写的感觉。无论阅
读别人，还是自己习作，很
多年过去，作品的故事、情
节、人物什么的可能完全忘
记，但经典的语言、绝妙的
细节和文中闪烁着聪慧之光
的气脉断断是不会忘记的。
文友们聚在一起回眸经典，
更多的是咀嚼回味悠长的语
言、屡品不厌的细节和灵气
四溢的才华。
当然，一件作品，让人
拍案的细节、张弛自如的语
言、不着痕迹的起承转合、
巧夺天工的谋篇布局之类只
是形式而已，有血有肉的思
想才能真正让作品丰满并挺
立。作家阎连科说：“思想
是射向目标的箭和缠箭而绕
的风。”也就是说，思想有
显性的“箭”的表达，更重要
的是还有被显性的“箭”裹挟
着的、隐性的“风”的内涵，
一件作品，只有有了显性的
表达和隐性的丰富内涵，才
能变得既锐利又丰厚，才能
有无穷的魅力和无限的张力
。但思想的表达，离不开合
适的载体、恰当的形式和“
羚羊挂角，无迹可求”的呈
现方式，其中，呈现方式之
于作品的艺术品位非常重要
，也是最难把握的，不能是
生硬地表述，更不能直白地
道出，我一直以为，让人难
忘的语言、细节和活灵活现
的人物形象使作品的思想和
哲理润物无声地浸润到读者
的内心深处才能深深地撼动
读者。如果你能在我的习作
中对上述我一直以来的追求
有一点点的体味，作为作者
，我会很欣慰。
感谢许兄春樵主席在那
么繁忙的情况下拨冗为我的
这本小书作序！这不仅是三
十余载他于我亦兄亦师亦友
之历久弥深的感情，更是以
他为代表的安徽省作家协会
多年来对基层作者们一以贯
之的实实在在的关心、支持
和帮助；感谢这么多年来帮
助我成长的各级文联、作协
的领导们、诸多文友们和省
内外的报纸杂志，特别是那
些充满文学情怀，始终“捧
着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
”的编辑老师们，很多像季
宇、高玉超、胡家柱等老师
编发过我多篇稿件，到今天
甚至连一面也没见过！唯有
各位老师付出了千淘万漉的
辛劳，经过报纸杂志一道又
一道过关一样的披拣、过滤
，才能让我们这些基层的业
余作者们的作品从堆积如山
的自然来稿中脱颖而出，并
历经多年，依然还能站得住
脚；更有了他们一如既往的
关注、帮助和鞭策，这么多
年，我们这些身处最基层的
作者在文学上的追求、创新
才从未停止。
谢谢大家！
作者
2020年1月29日干天长

／矩阵的秩／
最终将马杆脑壳上逼出密密一层细汗来的，是儿子芽尖。
暑假才开始，老婆小茶就开始“搞事”，本是后街女孩一样妖娆的身子突然间像长满了刺，对马杆横挑鼻子竖挑眼，从早到晚絮絮叨叨，喋喋不休，颠来倒去就一个中心思想：马杆必须赶快找到关系，让即将升到市实验中学读初中的儿子芽尖分个好班。早晨讲，中午讲，晚上还讲，脱了衣服上了床继续讲，嗡嗡嘤嘤，在这闷热汗湿的夏日里，马杆感觉整天有一颗红头绿身的胖大苍蝇始终盘旋在耳边，打也打不着，赶也赶不走，弄得马杆的心绪比头发还要乱。小茶开始还只是嘴上说说，马杆口讷，讲不过她，只得“麻”了脸，带听不听，有时看她越说越“脱天”，便蓄力予以一击。马杆说：“成绩的好坏不在于分到什么班，而是取决于自身努力，一个裁缝的一堆学生里为什么能出来个好厨师？自己搞出来的嘛。”这样的话无异于火上浇油，让小茶身上后街女孩的泼辣更加沸腾：“你把一条‘螺蛳’混养到泥浆里，它分分秒秒都在拼命努力，你告诉我，它什么时候能长成大鱼？”马杆认为小茶话说得太极端，完全是不来理，是较劲，便不再理她；这就更是涉及态度的大问题了，是一种严重的蔑视，逼得小茶不得不再次升级，盛饭，端菜，洗碗，动作力度明显加大，马杆耳朵里不断传来碗、筷、铲、勺哗哗啦啦的声音，且一言一行里明显带着不上路子的蛮横，让马杆在炎热的夏季里明显感受到女人发犟后的那种不可理喻，而且升级还在不断地加剧，后遗症日益显露，厨房的水池里开始有成堆未洗的锅、碗、杯、盘发着异味，卫生间里的水盆里泡着的衣服一整天无人问津，沙发上、地板上来历不明的杂物搅得人心火不断往外蹿，茶几上一堆紫葡萄皮上趴着一窝苍蝇集体惬意地搓着细腿，不时发出“嗡嗡”的呻吟……而且，随着局势的恶化，小茶似乎已经关闭了和马杆对话的小门，一整天冷冷地对马杆无一点声音和表情，这很让平时在家里一切都依赖小茶的马杆无所适从。特别是到了晚上上床该“做”的时候，小茶也一反以前后街女孩的如饥似渴，而是从黑暗深处有低低的声音冷冷地传过来：“不把芽尖分班的事落实好，你就不要做这个大头梦！”
小茶的这句话等于把前面多日积聚的一切重新聚拢成了一大团压力，并且明确而不可回避地压在了马杆的肩上。
不过，如果认为这样就“拿”住了马杆，那你小茶可就看错人了。这倒刺激了马杆的“倔”！不让马杆“做”可以，让马杆按照你小茶的安排，“哈”下身子去“找关系”，你小茶应该是拨错了如意算盘珠子。
哀莫大于心死。此后，马杆终于觉得不再亏欠小茶了，索性不管不顾地瘫倒在地，背对小茶，睡得比往常任何一个晚上都香甜而踏实，任小茶在一旁的黑暗里无声地抽泣……
最终，把马杆脑壳上逼出密密一层细汗来的是儿子芽尖。
令马杆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他和小茶躺在床上继续进行着谁也不理谁的冷战时刻，暑假里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芽尖罕见地出现在他们的床前，对一横一竖斜蜷在大床上的爸爸和妈妈冷眼扫过一遍之后，便翕动着刚冒出茸毛胡的嘴唇，对着半空里空洞地说：“如果分不到好班不勉强你们，我和他们出去打工你们不会拦着我吧？”便不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同时他的手机铃声很配合地响起美妙的歌声：“套马杆的汉子，威武雄壮……”
和小茶较劲正酣的马杆下意识猛地坐起，脑壳上忽地冒出一层密密的细汗，并且很快地聚结成珠，沿着马杆瘦削的腮滚落下来。
马杆觉得这个夏天热得实在是有点离谱了。
说实话，从马杆来讲，关于芽尖分班的事，他比小茶还要焦虑、着急。在这个家庭，富贵贫穷，生老病死，有什么事能大过芽尖的成长成才？怎样成长成才，得先看成绩！从开始上学那天起，芽尖的成绩一直是整个家庭事务的重中之重，是马杆和小茶生活的中心之中心。对于分班的利害马杆也是想得很细、很深的：这初中分了班，一上就是三年，市实验中学一个年级30个平行班，老师有优劣，学生有好坏，分到好班，为三年以后顺利考上高中打了基础，分到差班，别说考高中，能不能顺利上完初中都难以预料，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不堪设想啊！而要想真正地分到如意的班，空口无凭，必须得有过硬的关系才行。P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