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有声电影时代开始，歌女就深深吸引着中国观众。无论是以戏剧女演员、歌舞女郎、革命女郎还是乡村女郎的身份出现的歌女，都属于中国现代女性，而她们半个多世纪的流行表明了中国电影抒情表达的独特性别特征。作者通过介绍中国电影史上许多最引人注目的女演员，引导读者了解电影史，揭示了国家危机和冷战冲突是如何塑造歌女形象的。作为连接战前上海和战后香港电影文化的桥梁，歌女展现了连接这两个时期和地区的紧密网络，跨越了战争、国家政治和地理的界限。

马彦君（Jean Ma），斯坦福大学艺术与艺术历史学系副教授，斯坦福大学艺术学院丹宁学院主任，斯坦福大学电影及媒体研究区域总监。其研究项目包括“中国电影”“史学与媒体”“性别和性”。

引言
第一章 歌女的诞生
第二章 从上海到香港
第三章 小野猫
第四章 曼波女郎
第五章 卡门、茶花女以及女性的悲剧
结语
注释
参考文献
索引
中国电影引用
译后记

昔日歌女的缥缈之音通
过近年来的中国电影唤起了
人们对过去音乐的回忆。这
些电影以重温历史的形式，
向曾风靡一时的流行音乐和
大众电影致敬。带领观众忆
起或者了解那些曾流传于往
昔的韵律。以香港导演王家
卫的电影《花样年华》为例
，这部电影中的故事发生在
20世纪60年代。剧中一位
出差在外的商人在电台点播
了一首歌献给过生日的妻子
，我们与他的妻子一起欣赏
了这首由中国流行音乐歌后
周璇轻声哼唱的歌曲《花样
的年华》。这首歌曲出自
1947年的香港电影《长相
思》，周璇在其中扮演了一
位自我牺牲的歌女。故事发
生在抗日战争时期的上海，
情节主要围绕周璇饰演的角
色面临的种种困境展开。电
影中，她的丈夫为参加抗战
离开她及他失明的母亲，她
不得已只能到夜总会当歌女
来赚钱养家。《花样的年华
》用惆怅悲叹的语气描述了
当时因政治原因而使很多人
背井离乡的情形，表达了在
外漂泊的人对生命中曾经美
好的怀念：“蓦地里这孤岛
，笼罩着惨雾愁云，惨雾愁
云，可爱的祖国，几时我能
够投进你的怀抱？”王家卫
用这首歌作为战乱年代逃难
者间流行文化的代表，表达
了在香港避难的上海逃难者
对故乡的思念，他的父辈也
曾是其中一员。电影《花样
年华》的插曲《花样的年华
》不仅表达了流亡者对重回
故土的渴望，也表达了剧中
角色对于已逝或无法得到的
爱情的追求，同时，导演也
借这首歌来表达对已逝童年
的怀念。上一代人无法实现
的愿望勾起了我们对过去的
回忆，王家卫用相通的情感
使这个愿望永存于歌女的歌
曲中。从这个方面讲，周璇
的声音可以称为《花样年华
》的“泪点”——欲望与记忆
的消失点，穿透观众的细节
，以及短暂眩晕的缓解。
周璇的声音也出现在另
外一部同时代的电影《色·
戒》中，这部上海怀旧风格
的电影由出生于台湾的美籍
华人导演李安执导，改编自
著名现代小说家张爱玲的同
名中篇小说。故事发生在抗
日战争时期，彼时谍报活动
和政治阴谋大行其道，女主
角大学生王佳芝就是一名地
下抗战的间谍。在《色·戒
》的一处重要场景中，王佳
芝演唱了《天涯歌女》，这
首歌出自1937年的经典左
翼电影《马路天使》，是周
璇最著名的电影之一。周璇
在电影中扮演一名卖唱歌女
，因与茶楼主人签订契约，
被迫在男客人色情的目光中
卖唱。电影认为一切困苦均
由日军侵略造成。《色·戒
》中王佳芝唱歌的场景发生
在一个日本会所里，当时她
正陪易先生吃饭。易先生是
汪伪政权的一个特务头目，
王佳芝假扮其情妇意图暗杀
他。在看到隔壁日本女人招
待恩客时，王佳芝告诉易先
生，“为什么约我到这里？”
“你要我做你的妓女！”易先
生回答她：“我带你到这里
来，我比你懂怎么做娼妓！
”接着王佳芝提出为他唱一
首歌，暗示自己的境遇与隔
壁的日本女人以及《马路天
使》中周璇的角色相似。易
先生的反应有些反常，他居
然感动得哭了。这时，音乐
在场景切换中处于核心位置
，王佳芝和易先生对妓女有
了更深刻的认识，他们的自
由被历史环境和各自的主人
所剥夺。在一部被不断指责
违背国家政治立场的电影中
，这样的歌唱场景，模糊了
捕猎者与牺牲者、汉奸与抗
战间谍、男人与女人之间的
界限（易先生以女性化的手
法把自己描述为替日本人工
作的妓女）。反常地引用歌
女是基于电影所要展现的发
生在战争年代的故事场景，
这一引用也成功地打开了一
条情感抒发渠道。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例
子是蔡明亮导演的电影《洞
》，该片对歌女的引用更能
引起人们的注意。。电影主
要讲述一对无名男女在世纪
之交的台北因公寓之间的墙
被打穿了一个洞而发生的一
系列遭遇。整部影片只有少
量对话，没有音乐伴奏。但
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香港歌
手、演员葛兰的声音却偶尔
打断故事，出现在电影配乐
中，作为高度戏剧化的元素
反衬电影现实场景。杨贵媚
在剧中扮演无名女人，对口
假唱葛兰的歌（电影的插曲
），穿着艳丽的戏服边唱边
跳，有时“洞”两边会有舞蹈
演员或是由扮演无名男人的
演员李康生伴舞。插曲包括
拉丁风格的舞曲，像是卡力
苏、轻快的流行乐曲《打喷
嚏》，以及中文版的美国节
奏布鲁斯歌曲《我要你的爱
》（I Want You to Be My
Baby）。电影最后一个镜
头展现手写的插卡字幕——
“在2000年，感谢还有葛兰
的歌声陪伴我们。——蔡明
亮”。超现实主义氛围，大
胆怀旧以及充满个人情感的
插卡字幕使《洞》这部电影
更具魅力，通过曲折离奇但
却被人熟知的背景展现故事
情节，用肢体表现出即将到
来的千禧年的另一面。与电
影中呈现的低沉惨淡、毫无
个性的当代生活方式不同，
葛兰的音乐中多彩的往事是
情感释放最后的庇护所，是
幻想战胜平庸的凯旋之曲，
是非人化的世界中唯一幸存
的人性（电影中所有人都将
变成蟑螂）。
令人难忘的是，以《花
样年华》为代表的艺术电影
作品使中国电影在21世纪迈
人世界电影领域，影响了好
莱坞、欧洲的电影业，也对
流行体裁和导演主创论的国
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