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30年代初，九一八事变前后，一大批东北籍青年写作者陆续从关外辗转流离到北平、上海等地，他们初登文坛，执笔写下对故土家园的乡愁和对外敌侵略的反抗。鲜明的地方色彩、深重的民族苦难、决绝的抗争与沉痛的呐喊，这些特质形成了“东北作家群”作家在文坛独特的创作风貌，逐渐被大家所接受和认可。

最后一课
驿路上
牛车上
手
马的故事——在满洲
鴜鹭湖的忧郁
爷爷为什么不吃高梁米粥——百哀图之一
没有祖国的孩子
生与死
—个倔强的人

20世纪30年代初，九一
八事变前后，一大批东北籍
青年写作者陆续从关外辗转
流离到北平、上海等地，他
们初登文坛，执笔写下的大
多是对故土家园的乡愁和对
外敌侵略的反抗。从最初李
辉英在《北斗》发表《最后
一课》，湖风书局出版了《
万宝山》，到1935年萧军
的《八月的乡村》和萧红的
《生死场》作为“奴隶丛书”
在上海问世，再到端木蕻良
带着《鴜鹭湖的忧郁》和《
乡愁》，舒群带着《没有祖
国的孩子》和《老兵》，罗
烽和白朗夫妇带着《呼兰河
边》《伊瓦鲁河畔》，骆宾
基带着《边陲线上》等作品
相继走向文坛。鲜明的地方
色彩、深重的民族苦难、决
绝的抗争与沉痛的呐喊，这
些特质慢慢形成了他们在文
坛独特的创作风貌。“东北
作家群”作为一支别具特色
的新生力量，也逐渐被大家
所接受和认可。
本书所选的就是这一创
作群落发表于20世纪三四十
年代的小说。基本的编选原
则是：（一）尽可能选取产
生较大反响且具有一定代表
性的作品；（二）尽可能选
取主题意蕴丰富、艺术性高
、可读性强的作品；（三）
尽可能广泛地选取不同题材
、不同类型、不同风格的作
品。选出来的这十篇小说，
大致可分为四类。
这里有流离者的乡愁。
故土沦丧、漂泊异乡，“东
北作家群”的创作者无论是
在上海，在北平，还是在武
汉，在重庆，抑或在桂林，
在香港，他们颠沛流离，辗
转大半个中国，最割舍不下
的就是被占领的家乡。乡愁
，是我们进入这个创作群落
的关键入口。在本书所选的
作品里，乡愁不是抽象的宏
大的抒情，而是绵长的琐细
的记忆：一块豆腐、一篮甜
瓜、一口水井、一座小桥、
一床花布被面、一根柳条哨
子，嘈杂的打麦场、热闹的
野台子戏，望坡人高声的呼
啸、偷青人甜蜜的憧憬、白
发老人渺茫的企盼、病弱孩
子无助的嘶喊……可以说，
正是这些最日常、最普通的
细节和场景，建构起了“东
北作家群”小说令人备感亲
切又无比忧伤的乡愁主题。
这里有反抗者的呐喊。“
东北作家群”是最早最集中
地书写抗日与民族救亡主题
的创作群体。早在1931年9
月，吉林沦陷后的第十三天
，在上海求学的李辉英就完
成了第一篇表现反抗侵略的
小说《最后一课》。此外，
本书所选的几篇如白朗的《
生与死》、骆宾基的《一个
倔强的人》，都属于这一类
作品。与大部分自觉的有鲜
明立场的抗日小说不同，“
东北作家群”小说里的反抗
者，他们的抗争更多是朴素
的、自发的，是源自家乡沦
陷后生不如死的绝境，是被
逼到绝境后爆发出来的生存
和救亡意识：不能再做逆来
顺受、任人宰割的“亡国奴”
！就是脑袋挂满了整个村子
所有的树梢也要反抗，千刀
万剐也要反抗！这倔强不屈
的呐喊，也表达了一个平和
的民族在外族压迫下觉醒、
奋起抗争的强大意志。
这里有对民生多艰的哀
戚。除了反抗侵略，“东北
作家群”的许多小说，还将
目光聚焦于战争对人们基本
生活状态的破坏，着重讲述
东北普通民众在沦陷时期竭
力挣扎却日益困顿的日常故
事。本书所选的几篇如李辉
英的《驿路上》、端木蕻良
的《鸶鹭湖的忧郁》《爷爷
为什么不吃高粱米粥》，写
的都是这样的故事。这些作
品，有意淡化外在的冲突和
叙事的紧张感，没有写血腥
的屠戮、严酷的镇压，也没
有跌宕起伏的情节，生活底
色里的苦楚和辛酸，就通过
一间开不下去的茶棚、两个
“偷青人”窘迫无助的眼神、
一碗快吃不上的“高粱米粥”
克制地表达出来。无数的悲
剧，点到即止，却写尽了普
通人在乱世艰难活下去的哀
戚。
这里也有对愚夫愚妇的
反思。自鲁迅的乡土小说开
始，接受现代思想的新知识
分子，在书写故乡时，一条
重要的路径就是启蒙——通
过表现故乡和故乡人的蒙昧
、落后，以达到启发反省及
“改良这人生”的文学目的。
“东北作家群”的部分作品，
延续了“五四”启蒙的写作传
统。比如萧军的《马的故事
》，这篇小说写了一个爱马
如命的人——杨德，他不关
心远方的世界有什么、是什
么样的，也不关心近处的省
城、县城以及村里别人的生
活怎么样，哪怕是日本兵已
经占领了县城，他的眼里还
是只有自己的那匹马和几亩
地。直到听说日本人什么东
西都抢，会赶他的马“去踏
地雷”，他才真正陷入恐慌
，从此惴惴不安。这类作品
痛切反思了中国乡村经过几
千年自然经济的发展，封闭
保守和自足自利的小农意识
已经固化到极点，甚至在亡
国的阴影下仍然浑浑噩噩、
不觉醒、不自救的状态。
其实，大多数情况下，
这些主题在“东北作家群”的
作品里是交叉融合的，这几
个方面是他们创作的共同特
质。笔者勉为其难分开来谈
，只是为了方便读者朋友能
从不同角度更深人地了解这
个文学群落的创作风貌。总
体而言，“东北作家群”的创
作极为丰富，且影响深远。
直到现在，我们从迟子建等
当代作家的作品中还能清晰
地辨别出源于20世纪30年
代的文脉生生不息。可以说
，这是一个有渊源、有传承
、有鲜明特色的创作群落，
他们的作品历经近百年的时
间淘洗

百年经典，可堪回味；百年文学，历久弥新。读百年小说，看百年中国！
九一八事变前后，一批东北籍作家陆续从关外辗转流离到北平、上海等地继续创作，作品大多抒写对故土家园的乡愁和对日寇侵略的抗争。鲜明的地方色彩、深重的民族苦难、决绝的抗争与沉痛的呐喊，让他们的作品呈现独特的风格。本书精选了他们的代表作，其中包括萧红的《手》《牛车上》、萧军《马的故事》、舒群《没有祖国的孩子》、骆宾基《一个倔强的人》等优秀中短篇小说作品。

“哪里去，静真？”
“到街上去，就回来。”
怕母亲发觉我的逃避，到底还是让她看见了，可是我是不能听她的话的，我一定还要到学堂里去。我把书包夹在衣内肩膀下，天佑我，她没有看破这把戏，我走出家门了，我逃出她的监视。
几天来因为日本兵占据全城，抢劫，奸淫，焚毁，常常把这些坏消息在日本兵严密监视下传人我们的耳朵内，为了避去日本兵的侮辱，人们都躲在家内，街上再找不出昔日的热闹情形了。母亲不让我出门，就为的怕日本兵，她说像我这样小的女孩子，更有危险的，但我不听她的话。我们的家住在白旗堆子胡同，离学校很近，我可以一鼓气就跑得到，这事情近几日我天天这样做。最伤心的是些同学们，尤其是住在外县的同学们，都先后逃到家里去了，现在在学校内上课的人只是几个距离学校近些的人。一到校门，看到那如死去般的“吉林省立女子中学校”的牌子，不由我立时感到一种难言的悲哀。学校院子里的冷落情形，格外显得出一番凄冷景象。平日里，同学们院前院后厮闹，嬉笑，或是唱歌，现在都没有了，无处追寻了。我为了张先生的话感动得太厉害了，变成了她的话的奴隶。她说：“孩子们，你们这样小就做亡国奴，多么可怜。为什么会受到这样的耻辱呢，——中国人太不要强了。那些官员，他们只知享福，向来不顾到民众利益的。他们只知卖国，把我们一般民众献给外人残害，他们都是靠不住的，最好还是要我们低级民众，大家联合起来，我们的苦痛相同，我们的目的相同，我们的工作才能紧张而有力呢。可怜的孩子们，你们看，日文课添上了，日文先生不是教过你们了么？你们没有做到完全的中国公民资格了，你们仅只受到短时的中国教育。你们到底爱护中国不？……”张先生的话说到后来把自己说哭了，我们六七个人也哭了。在哭泣中，我们一齐喊着：“爱护中华民国到底！”可是，我有些怀疑中国的官吏，为什么不像外国人那样为国为民做事呢？在地理课上我知道了中国土地与人民比日本强得多多的呢，为什么放这些日本兵进城内？
这样想着我已经走到学校里了，我又想到张先生说的话：
“你们要来上学的，能有机会学一天中国文就尽一天力，将来或许永没有机会了，你们不要害怕，不要逃，不要躲在家里，逃到什么地方也难免受到同样的侮辱，躲在家里日本兵会找上来的，还是把胆子放大些。我们多见到一分钟的面，我就多使你知道些帝国主义下日本人的凶恶……”张先生真伟大，她是始终没有离开校内的。
然而她也只有说说罢了，学校里的功课，也逐渐改换，添了日文，国民改成公民，国文废除，史地是早早就改掉了，而且近来还常常抢入几个日本兵，贼眼迷迷各处察看，所以近来她不能尽情向我们说她所要说的话，说话时，不时用眼睛望着窗外。
“真！”
我抬头看，是慕遐，她的两眼哭肿了，轻声向我说：“张先生走了，听说日本兵要捉她，现在正在城里搜捉。” “真的么？”我哭了。
“我们回家罢。”她要求我。
我看学校里更冷落了，像一座坟场，除了我们两个人外，再也见不到一个同学的。我再向她问：
“那么，她们呢？”我不哭了。
“你说她们么？她们都走了，张先生走后，都走了。还有，日本有通令来，下午学校实行封闭呢。”
我知道这回是确实亡国了，亡到底了，学校再开门时，恐怕见不到可爱的中国文字了。我是何等的悲哟！
“不！”我气愤急了，“我不走！”
“你要送死！”
“送死。”
“赢了！”没说完话把我拖出门外。到门外，刚走不几步，从纸房胡同走出两个日本兵，向我们两个拼死力呆看，我愤极了，忽然想到肩膀下的书包里有一篇骂日本兵的作文呢，不好，他们要搜我不是坏了么？我悄悄一摸，那东西早已不知在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丢掉了。
他们没有搜，走开了。
在印花税办事院墙上，贴着一大张布告。“又是要我们做什么的？”慕遐说着，我们一同走上去看。
布告写着这样的字：
大日本军司令官布告
此次中日之冲突事件非日本军之无道实出于东北军宪之挑战完全以自卫手段究其事变之祸根为不顾国际正义之军宪者流一意专横压迫我民众横征暴敛之苛政有进无退侵害日本之正当权利惟其私人之私利私弊及己权之日事张大？蔑视东北三千万之民众及中日国交违反天意不顾民意而与日本军为敌者，乃东北军阀一流故斯对于彼等断然排斥以保证正义人道救民苦而厚民生并增进民众之福利，众其信赖日本军之保护农工商贾各安其业勉励所事以努力确立东北永远繁荣之基础所厚望焉。
大日本军司令官本庄繁
“岂有此理！”我两个愤愤地伸起手给撕坏了。
“就这样容易就亡国了？”我一面向前走一面说。
“那你说该怎样呢？……”
“站下！”
我们听到这一声喊叫，回头一看，跑来一个警察，呼呼喘喘地停在我面前，“不能走，不能走，跟我到公安局去。”他向我们说。
“什么事情？”我问他。
“你们撕布告了，是不是？”
我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