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案例村庄与南街村、华西村的相同之处都是依靠“能人”治村，当这些“能人”退休或不再有精力参与村庄治理时，这些村庄会怎么样？
本书浓墨重彩地勾画了一个基于乡土情结而选择绿色发展的乡村转型图景，丰富了我们对乡土社会多元现代化道路的认知，有助于学人更为深刻地书写中国乡村社会的实践社会学。

刘学，山东章丘人，台湾政治大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发展战略研究院助理研究员；主要研究兴趣为数字治理、社区与可持续发展。在《中国社会科学》《经济社会体制比较》等期刊上发表论文十余篇。主持参与多项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与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

第一章 问题：集体土地如何保护？
一 集体土地制度
二 集体土地的乡土经营
第二章 思路：维系共同体制度
一 共同体与可持续发展
二 解释共同体制度的维系
三 制度调适和共同体制度维系
四 反常案例作为研究设计
第三章 历史背景：沙田角力中的宗族团体（1950年以前）
一 外部环境：沙田角力中的权力格局
二 内部组织：宗族团体的组织与制度
三 小结：沙田上的宗族团体——共同体制度继承的遗产
第四章 重大转折：公社时期“崖溪模式”的形成（1950～1978年）
一 国家秩序的进入和改造：两分两合的遗产和经验
二 “二合”：学大寨学出的“捱口”模式
三 公社迷思：集体经济的村队模式与效率
四 小结：沙田效应——共同体制度的形成
第五章 制度回应：市场经济中的集体生计制度（1978～2000年）
一 “一村两制”：以市场服务社会
二 商海撤退：环境生态的价值
三 招商围垦：驾驭市场的尝试
四 交易方式的调整：规避风险
五 商品时代的道德
六 小结：波兰尼命题——社会驾驭市场
第六章 近期挑战：城市化中的土地争议（2000年至今）
一 分：积累与分配的权衡
二 守：守护村庄可持续经营梦
三 发展的路线之争：同床异梦的村民
四 小结：囚徒困境——模糊产权中的集体组织
第七章 组织原则：共同体制度维系的策略
一 共同体的组织和治理
二 共同体的社会合作与关系
三 维系共同体的话语
四 小结：共同体的组织原则与策略艺术
第八章 结论：可持续发展与共同体维系
一 宗族团体与可持续发展
二 制度调适和共同体维系
三 贡献与局限

“一村两制”与绿色发展
有一年，我陪时任中国
社会科学院副院长的朱佳木
老师去南昌参加中国社会学
会学术年会，一路说了很多
社会学重建的往事。在论及
改革开放与社会学研究的热
点问题时，他提及于光远先
生曾建议做一些市场化背景
下的集体经营性农庄研究。
朱佳木老师举例说，广东的
崖溪村就在孙中山先生出生
的翠亨村附近，其经营方式
与南街村和华西村大为不同
，但相同之处都是依靠“能
人”治村。他问我，你们社
会学有没有研究过这些“能
人”退休或不再有精力参与
村庄治理时，这些村庄会怎
么样？
在谈及这类话题时，我
一直笑称之为“朱佳木之问”
。
我长期关注这个时代话
题，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缘
一探其中的究竟。
有幸的是，我的同事——
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发展战
略研究院的刘学老师，正好
将崖溪村作为其田野深耕之
地。她完成的这本书，应该
能够部分回答“朱佳木之问”
。事实上，作为翠亨村邻居
的崖溪村，因为其处于珠三
角的特殊位置，也因为其对
计划经济时期生产队集体所
有制体制的改造性保留，还
因为其居于珠三角的强市场
环境，吸引了学人与游客的
广泛关注。听广州的同事说
，到过翠亨村的游客，大多
会造访崖溪村，据说最近几
年的访客数量已接近翠亨村
。正因如此，崖溪村与崖溪
村研究已成为游人与学者的
“熟食”。
但刘学老师有其独特的
视角。
改革开放以来，历经四
十多年的发展，中国的村庄
都在市场大潮中做出了自己
的历史性选择。村庄的发展
模式不同，学人的视角不同
，基于村庄研究所形成的文
本、叙事方式和事件重心也
会不同。
村庄自身的实践，在村
庄所处社会经济环境的结构
性存在中能否形成与时俱进
的适应性机制，是村庄能否
在原有轨道上继续前进的先
决条件。中国的市场化改革
修改了传统村庄的基本生存
逻辑。城市正以巨大的吸引
力完成其对农村的非农化和
城镇化改造。村庄的业态、
村庄面临的城市吸力以及村
庄的精英结构等不断形塑着
城乡关系的多元样态。决定
村庄发展取向的第一代、第
二代或者第三代“能人”及其
权力结构一定会受到利益团
体与利益生成机制的挑战。
但在路径依赖性发展模式中
，原初的结构化关系肯定会
在再结构化中保留原初的那
个硬核。
在传统社会，村庄大多
以单姓家族或少数几个大姓
家族而形成熟人社会。无论
搞市场经济，还是市场经济
与集体经济相结合而组成“
超级村庄”，都会以血缘纽
带或者以姻缘纽带为架构支
撑“能人”形成精英治理格局
，并以历史形成的、非常清
晰的村庄区分乡土与群己关
系。“社”建构土地边界，“
稷”建构民生基础，“会”建
构结构网络，这是乡土社会
的深层结构，人们身处其中
自然熟悉，对运行规则也能
够潜移默化出行为的“随心
所欲不逾矩”。但外人观察
到的却是表层结构，看到的
是组织化的外壳。一旦乡土
社会的运行逻辑发生改变，
原有精英的强力治理结构基
础就会解体或被修改。社会
学的经典文献已论证了精英
循环和精英再生产的规律。
崖溪村有谭、杨、陆、
肖四大家族，这四大家族人
口大约占全村总人口的90％
。村里的土地神和家族宗祠
，在传统与现代的交汇处，
仍然显示着血亲的力量。崖
溪村的第一代“能人”姓“陆”
，后来的接班人姓“谭”，再
后来谁会接班并不重要，重
要的是绝大多数年轻人已经
进城。原有的生产队模式—
—那种村民参加劳动记工分
、粮食高价卖给生产队，生
产队再低价卖给具有村民身
份的人的再分配模式，已不
占主要地位。
实际上，把现在的崖溪
村叫作珠三角唯一存在的“
人民公社”已不能概括其全
貌。在时代的裹挟中，崖溪
村在不断变化。在市场经济
与计划经济、在股份制与村
民权、在土地出租与土地自
耕的结合中，最初的制度设
计不得不随时代而进步，年
轻人的诉求——在村民的新
老更替中，以生命周期效应
最终决定其利益配置方式，
这使崖溪村更为明显地体现
出“一村两制”的特征——集
体经济和市场经济共存。
第一代“能人”的治村样
貌在2008年发生的那场群
体性事件后已发生重大变化
。由滩涂改造的土地也在民
主投票的游戏规则中成功出
租，其中的一部分租金反哺
了有生产队特征的“三农”，
不太赚钱的农业与能够赚钱
的非农在争论中逐渐形成新
的平衡。珠江口泥沙源源不
断地淤积形成滩涂，滩涂源
源不断地扩大土地，土地面
积的扩大与增值又源源不断
地形成绿色良田，再加上海
边的红树林以及以此为生的
鸟类，丰富的资源和便捷的
区位优势形成其他村庄无法
复制的独特发展道路。其原
生态房屋建筑、一望无垠的
绿色良田、浩瀚的大海为城
里人绘制了天然的鱼米之乡
图景，从而激发出市场化的
旅游业和餐饮业。因为其特
殊的背景，崖溪村于2020
年成功入选第六届“全国文
明村镇”。在珠三角地区，
崖溪村不是非常富裕的村庄
，却是绝对绿色的村庄。那
些留在村庄的、没有进城的
村民，会在集体经济中获得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