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竟的杰作》图文并茂地勾勒出一部令人心碎的“另类文学史”。书中选取了文学史上一系列未能完成的遗憾之作，深入地探讨每一部命运不济的作品背后的故事。从维吉尔的史诗作品《埃涅阿斯纪》，到卡尔·马克思的喜剧小说《斯科皮恩和菲力克斯》，再到马尔克斯离世前仍未放弃的《我们八月见》，从作家的创作瓶颈到编辑的吹毛求疵，从命运坎坷到英年早逝，每一部未竟之作都有着独特而迷人的故事，充满趣味又发人深思。

沙丁，作者、译者、文学编辑，著有长篇小说《戴红项圈的驯鹿》《催眠者》，参与翻译《巴黎评论·短篇小说课堂》。

序言
第1章 1750年以前
《埃涅阿斯纪》
《玫瑰传奇》
《坎特伯雷故事集》
《赫洛与勒安得耳》
《仙后》
《卡丹纽》
第2章 1750年至1849年
《忽必烈汗》
《玛丽亚：女人的受罪》
《亨利希·冯·奥夫特丁根》
《桑迪顿》
《海伯利安》
《唐璜》
《吕西安·娄万》
《斯科皮恩和菲力克斯》
《恶魔的世界》
《灯塔》
第3章 1850年至1899年
《隐士》
《迪塞克斯》
《人间喜剧》
《死魂灵》
《十字架之岛》
《穷人与贵妇》
《艾德温·德鲁德之谜》
《布瓦尔和佩库歇》
《往事》
《加斯通·德·拉图尔》
《赫米斯顿的韦尔》
《该隐的遗产》
《让·桑德伊》
第4章 1900年至1949年
《神秘的陌生人》
《过去的韶光》
《尼克·亚当斯故事集》
《城堡》
《空椅子》
《泽诺的意识：续篇》
《作曲家福乌滕的作品与生活》
《末代大亨的情缘》
《没有个性的人》
《法兰西组曲》
《相似的山》
《螃蟹与蝴蝶》
《失乐园》
《白帆》
第5章 1950年至1975年
《柳树》
《幕后通缉令》
《第一个人》
《水母王子》
《普拉斯日记》
《漫长的告别》
《精灵宝钻》
《死亡方式》
第6章 1976年以后
《奥罗奇之夜》
《鸡尾酒侍》
《黑市街上的屋子》
《劳拉的原型》
《应许的祈祷》
《喷泉之城》
《行家之影》
《如果上帝仍在》
《我们八月见》
更多值得期待的未竟之作
图书封面设计师
撰稿人
译名对照与索引
图片来源

《恐惧和憎恶：1972
年的总统竞选之路》
（Fear and Loathing on
the Campaign Trail ’72，
1973）一书讲述的是
1972年美国民主党内竞选
总统的故事。它的作者—
—“荒诞新闻”（Gonzo
Journalism，也常译为“刚
左新闻”）代表人物亨特·
S. 汤普森，曾在此书中与
一位媒体同行探讨过维吉
尔创作的作品《埃涅阿斯
纪》——那岌岌可危的命
运：
内布拉斯加州选举日
的早晨，我与莱登在奥马
哈的希尔顿酒店大厅内交
谈。这段对话后来被莱登
用一句“你知道吗，维吉
尔要把《埃涅阿斯纪》付
之一炬”草草结束。我直
愣愣地盯着他，尝试在脑
海中搜索“维吉尔”这个名
字，想知道莱登是否说的
是麦戈文1的先遣助选人
员——某个素未谋面的、
为斯科特疯狂造势的家伙
，又或者……“你这个混蛋
，”我说，“等华莱士来了
，他和维吉尔会在大街上
踢烂你的屁股。”
这个文学史上的著名
时刻，昭示着文学艺术的
生存困境。《埃涅阿斯纪
》所受到的威胁来自作者
——他不允许非完美的作
品存在。当然，维吉尔的
遗愿并未实现（见本书第
12页）。时光流转飞逝，
千年之后，同样希望“摧
毁自己不完美的作品”的
作家弗朗茨·卡夫卡也未
能如愿（见本书第142页
）。不过，文学所面临的
困境不单只源于作者的完
美主义情结。许多作品或
夭折，或未被记录，有的
已经遗失，有的则只剩残
余的片段，甚至彻底失去
踪迹。这些天才之作让人
魂牵梦绕，再也无法读到
它们的巨大遗憾反而进一
步加深了大众的阅读渴求
。“不存在”和“不完整”的
特质使它们独树一帜，时
刻散发出诱人的气息，这
是那些已经完结的、保存
完整的作品所不具备的魅
力。
书籍如同艺术成品，
形制完好且令人心安，从
一定程度上来说确实如此
。它们是由复杂心智搭配
成熟技艺，慢慢雕琢、锻
造而成的终极产物，从诞
生那刻起就暗含了某种权
威的隐喻，需要获得人们
的信赖（甚至信仰）。然
而，现实与理想存在差距
。作者的创作初衷和出版
物之间往往夹杂着妥协、
退让、改编和修订，这些
步骤并不都能得到作者的
认同。市场需求会影响（
或者也可以说是干扰）创
作的过程，出版物会力求
在作者和受众之间找到平
衡，以折中的方式出现。
不同版本共存的现象
也从侧面反映出一部完结
的作品被精心制作的过程
。通常情况下，各个版本
之间的差异性细节积累得
越多，由此揭示出的真相
就越清晰：出版“完整的
终极之作”只是梦幻泡影
，无法真正实现。对部分
读者而言，这一真相令人
绝望；但也有人对此怀有
颇具哲理性的认知，法国
诗人保罗·瓦雷里就曾表
示：“艺术作品或许会被
抛弃，但永远不会彻底完
结。”在永恒变幻的宇宙
中，作品的“完整性”和“固
定性”是难以想象的——
尤其是对“文学”这样一种
持续传播和进化的艺术形
式而言。所有被放弃、被
修订的故事版本，都可以
被视作一整套“遗失的作
品”。
要讨论“多版本共存”的
文学现象，就不得不提到
大名鼎鼎的黄金案例——
“亨利·詹姆斯的作品”（见
本书第132页）。詹姆斯
的大部分作品最早都是通
过杂志发表的。故事在印
制成书之前，詹姆斯作为
公认的文学匠人，经常大
幅修改原来发表过的故事
。此外，他也常常在作品
重印之际的空隙见缝插针
地进行修改，比如20世纪
初，他曾大刀阔斧地修订
（其实算得上是重写）了
许多他希望以“纽约版本”
永久留存的作品。因此严
格说来，真正想读懂詹姆
斯的读者，必须同时读过
他两到三个版本的小说才
行。这些不同版本的作品
虽然共享同一个书名，但
在内容上却有很大的差异
，基本上可以算是不同的
故事了。
另一个触发人们关于“
文本稳定性”的探讨的是
T. S. 艾略特的诗歌《荒
原》（1922）。艾略特曾
向著名诗人埃兹拉·庞德
展示《荒原》的早期版本
，后者建议他将诗歌进行
大幅删减。例如，在《火
诫》中，艾略特让“房产
中介的小店员”延迟出场
的理由仅仅是“让他在与
打字员发生性关系后，有
时间尿尿和吐唾沫”。庞
德读后向艾略特暗示：“
这里写得也太荒唐了！”
所有附带庞德批注和修改
痕迹的版本都被完整保存
了下来，因此，人们可以
清楚地看到作者当年避开
了哪些“崎岖的道路”。对
文学创作全过程感兴趣的
读者，往往会被《荒原》
那趣味横生的手稿所吸引
。然而，诸多版本并存的
现象也暗藏隐患，五花八
门的临时版本和替代版本
会不断与艾略特精心挑选
的最终版作品一起，争夺
大众的注意力。
同时，《荒原》还强
调了创作之旅中的另一个
有趣层面：庞德提出的种
种建议，让这部诗歌作品
具备了“合著”的特质，而
这无疑冲击了人们所坚信
的“艺术家必须孤军奋战”
的固有印象。纵然“孤独
成就艺术”的说辞极富浪
漫主义色彩，但在现实中
，以合作的方式诞生的艺
术作品的数量同样可观。
即便是莎士比亚——个人
主义创作的“核心地标性
人物”——也免不了要在
写《卡丹纽》（见本书第
28页）时，参考其他

这是一部深入研究文学中那些隐秘历史时刻的专著，图文丰富，引人入胜。
本书向读者揭示了写作过程中可能会遭遇的阻碍与意外，并鼓励人们去发掘与思索这些“杰作”为何最终没能完成的原因。
知名设计师设计的图书封面、作家本人的照片，以及相关史料图片，都会令文学爱好者发现，这是一本专业性与趣味性并存的佳作。

这是一部深入研究文
学中那些隐秘历史时刻的
专著，图文丰富，引人入
胜。书中所谈及的作家几
乎都称得上是“文学巨匠”
。他们创作的这些鲜为人
知的作品虽然可能最终没
有出现在书店的书架上，
但它们都有着独特与迷人
之处，应该被更多人读到
。
——“纽约图书杂志”网
站
我们总是对作家的个
人生活充满兴趣，却对文
学作品那神秘的生成过程
知之甚少。本书向读者揭
示了写作过程中可能会遭
遇的阻碍与意外，并鼓励
人们去发掘与思索这些“
杰作”为何最终没能完成
的原因。对于任何热心的
读者来说，这都是一次极
有价值的求知之旅。
——斯图尔特·汉纳巴
斯（Stuart Hannabuss）
，《参考文献评论》
也许只是看到这本书
的书名，那些热爱文学、
喜欢窥探作家创作过程的
读者就已经激动不已了。
知名设计师设计的图书封
面、作家本人的照片，以
及相关史料图片，都会令
文学爱好者发现，这是一
本专业性与趣味性并存的
佳作。
——琳达·怀特（Linda
White），《图书馆杂志
》

《埃涅阿斯纪》
维吉尔的《埃涅阿斯纪》是一部用拉丁语创作的史诗，讲述了被希腊人摧毁都城后，特洛伊人漫游般地环地中海逃逸，以及他们为罗马的昌盛奠定的最终基础。在这部由近万行诗句组成的作品中，大部分诗句采用了完整的六音步。这种创作手法对于黄金时代的罗马诗歌而言，其重要性就像五步抑扬格对于莎士比亚和他的同代诗人那样。然而，作品中有五十七个被删节的诗句。对此．一个历来被广为接受的说法是：维吉尔曾打算回过头去完成这部作品．无奈提前降临的死亡阻止了他前进的脚步。
对于上述的假设。我们要感谢两位罗马文法学家。其中一位是塞尔维乌斯，他声称维吉尔在向奥古斯都皇帝背诵部分作品的同时，也悄悄完成了一些简短的即兴诗歌创作；另一位是多纳图斯，他曾写道，公元前19年，维吉尔动身前往希腊，开启了他的诗歌之旅，并计划在那里投入三年时间打磨作品，不料却在途中发起烧来。弥留之际的维吉尔在布林迪西留下遗嘱，欲焚毁《埃涅阿斯纪》中所有不完美的手稿，然而这个遗愿却因皇帝的命令而未能实现。
因此，关于维吉尔未完成史诗编写的说法代代相传，人们还说，若维吉尔还活着，他不仅会完成那些短句诗歌的创作，而且可能会将它们扩展成“史诗明喻”（epicsimiles），甚至是更长的“枝节／离题”（digressions）。然而，塞尔维乌斯和多纳图斯都生活在维吉尔之后四百多年的时代，而且我们没有任何外部佐证来支持他们所描述的事件真实发生过。错误还是遗漏2
内部证据尚无定论：维吉尔早前的作品《牧歌》（公元前42—前37）和《农事诗》（公元前37一前30）只涵盖了完整的诗句。然而，在《埃涅阿斯纪》中，诗人或许有意使用了半句式的诗句来增强表达效果。例如，作品第三卷第三百四十行：
那叫阿斯卡尼乌斯的男孩后来如何？他是否得以幸存
或是在天堂乐土朝气蓬勃，
多年前他曾生活在特洛伊……
如今的他是否依旧承受着失去父母之痛？
或许那些短句并非灵感枯竭的垂死挣扎，而是为表达丧亲之痛而有意为之的修辞手法。真相无人可知。许多人试图回答这个问题，尤其是在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然而，这个时期的小众作家们以晦涩难懂的语言补写的诗句，充其量只是再创作，而那些更糟糕的，甚至只能被称为无谓的填充。况且，无论这些补充文字的质量如何，它们都不能权威地代表维吉尔本人。因此，《埃涅阿斯纪》是一部秩序非凡的作品：它最终能否完成无人可知．而这种不确定性对读者来说是种挑战，他们必须自己去判断所阅读的内容是否有所缺失。大多数人不会有这种缺失感。然而，百科全书和宏观文学史仍然判定，《埃涅阿斯纪》是“未完成”的作品，这就是为什么这部作品显得格外有特色，而这也触及了本书中将会提及的另一个话题，即“未完成”不等同于“不完整”。
《玫瑰传奇》
中世纪风靡一时的诗歌《玫瑰传奇》恐怕要比其他任何未竟之作都更具延展性。它暗含着源源不绝的创造潜能，极有可能被续写或者重塑。1230年前后，默默无闻的法国作家基洛姆·德·洛利思以这部作品为媒介——诗中的“玫瑰”是个错综复杂的隐喻——带领读者走进年轻男子的美梦，亲眼见证了他对心爱女子的热烈追求。这个女人就是玫瑰。层层墙壁围绕着华美的欢爱之园，基洛姆笔下的“叙述者形象”与“情人形象”在此刻重叠。喷泉池里的玫瑰倒影摇曳生姿，他被爱神之箭射中，沦陷在对她的无限渴望中。然而，玫瑰被许多人格化的角色守护着，一部分代表了她的自我和个性，比如她坚决地抵抗；另一部分则昭示着外部力量，比如旁人的嫉妒和诽谤。在阿米（一位经验丰富的男性朋友）和雷森（她劝主人公知难而退）的轮番劝导下，叙述者终于意识到，自己早已在求爱中败北，玫瑰在嫉妒之城中得到了完美庇护。
基洛姆·德·洛利思在诗歌中以第一人称的叙述者口吻反复承诺，不仅要重述梦境，而且会在作品完结时，提供一个具备结论性和权威性的解读。然而这个承诺始终未能兑现：《玫瑰传奇》在情人（叙事者）求爱而不得的哀歌中戛然而止。
一次颇具争议性的续写
1270年左右，巴黎的一位普通职员让·德·梅恩开始探索这部未完成的作品，并决定从德·洛利思中断的地方开始续写。要知道，德·梅恩续写的部分由近一万八千伞纷繁复杂的连续诗行组成，篇幅宏大到连由德·洛利思完成的四千行诗句组成的原作都显得简略。如果以这种方式续写，作品就将在“保持连贯性”方面遇到挑战。比如，德·梅恩如何去描述别人的梦境呢？他有意识地强化了这种因创作者不同而产生的冲突，为的是凸显作品连贯性破裂的时刻。即使梦境中的叙事从未中断，这矛盾也依旧存在。此外，德·梅恩还在创作中回应了之前德·洛利思关于“会最终解释梦境”的承诺，并且在原作的基础上重塑了诗歌中的玫瑰形象，但这却彻底颠覆了原著的设定。譬如，德·洛利思笔下饱含着欢爱和渴望的花园，在德·梅恩的续写中却以“上帝羔羊的天堂公园”的形象重现。再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