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步》是苏州作家葛芳的一部长篇小说，包括《山月照》《垂钓声音》《归去来》等五卷。小说以同玄镇为背景，讲述了萧岚、司文育、林平山等人对评弹、昆剧、古琴等江南吴地文化的传承、执着、保护，对美好爱情的渴望与追求，以及家庭生活中的日常琐事，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人们的生活理念和道德信仰。本部作品文笔细腻，情感真挚，将人们的迷失和出走，觉醒与归来，自我的再造与实现徐徐勾勒出来，引发读者进一步的思考。

葛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作协五届、六届签约作家，曾获江苏省第四届紫金山文学奖和第五届冰心散文奖。出版散文集《空庭》《隐约江南》《南极之南·远方之远》、小说集《纸飞机》《六如偈》《白色之城》等8部。小说、散文多次被选刊转载。现居苏州。

卷一 六如偈
卷二 云步
卷三 山月照
卷四 垂钓声音
卷五 归去来

以小说的方式为文化
赋形立传
面对葛芳的长篇小说
《云步》，我们首先需
要思考的，就是它的文
体归属问题。一方面已
经承认它是长篇小说，
另一方面却又要专门来
讨论文体归属问题，这
个现象本身就说明《云
步》肯定不是一部通常
意义上的长篇小说。我
注意到，早在2018年，
葛芳就出版过一部名为
《六如偈》（中国书籍
出版社）的小说集，其
中不仅收入了《六如偈
》这部中篇小说，而且
还把它移用来做了书名
。另外，《云步》中的
卷一《六如偈》、卷二
《云步》、卷三《山月
照》、卷四《垂钓声音
》、卷五《归去来》这
五个部分，在组构为长
篇小说之前，也都曾经
以中短篇小说的形式分
别发表于《花城》《上
海文学》《天涯》《芙
蓉》《钟山》等文学杂
志。从以上两个方面的
情况来判断，极有可能
的一种情况是，在写作
之初，葛芳或许并没有
创作一部大体量长篇小
说的艺术自觉。一种合
乎艺术逻辑，也合乎创
作实际的判断，恐怕就
是，在完成了以上五个
部分，并且也已经以中
短篇小说的形式分别发
表之后，葛芳方才突然
意识到这五个部分其实
完全可以整合成为一部
结构相对松散的长篇小
说。既如此，《云步》
究竟能不能被看作是一
部长篇小说，自然也就
成为一个无法回避的问
题。对于这个根本性的
问题，根据自己多年来
的阅读经验，我所给出
的是一个肯定性的答案
。一方面，我们必须承
认，《云步》肯定不是
一部合乎艺术常规的长
篇小说，既缺乏贯穿文
本始终的整一（更不用
说跌宕起伏或者曲折离
奇）的故事情节，也没
有一个始终处于文本核
心地位的主人公形象，
所以总体的艺术结构就
必然是枝蔓而松散的。
与此同时，我们又应该
看到，虽然卷五的故事
游离了同玄镇这个特定
的地域，但五个部分出
现的人物形象还彼此互
有交叉勾连。卷一《六
如偈》中活跃的人物形
象，主要有评弹艺人司
文育、桂月、萧岚、书
店老板陈家洛、商人徐
总、擅长于装神弄鬼的
汪道士，以及司文育那
个不成气候的浪荡儿子
司斌等。卷二《云步》
的核心人物虽然变成了
昆剧演员林平山，还有
他那个名叫程心佑的妻
子，但与卷一交叉的人
物，也有司文育、萧岚
、以及那个浪荡子司斌
。卷三《山月照》虽然
增加了陈良运、何君华
、潘总等人物形象，但
居于中心位置的，毫无
疑问是前两部分都曾经
出现过的萧岚。卷四《
垂钓声音》中的故事虽
然围绕甄岭与鸣芝这一
对夫妻而展开，但引发
矛盾的焦点人物之一仍
然是已经在同玄镇开了
小店的萧岚。卷五《归
去来》故事地点由同玄
镇转移至太湖里一个名
为迁山岛的小岛，主要
人物是渔民作家芹菱，
相对次要的一个女性人
物就是萧岚。如上所述
，既然五个部分之间存
在着人物形象的彼此交
叉与勾连，那么，尽管
显得比较松散，但一部
长篇小说所要求的总体
意义上的整一性也还是
具备的。
换个角度说，虽然葛
芳的《云步》缺少能够
贯穿始终的主人公形象
，有一点五部分各为其
主人公而战的感觉，但
只要我们不拘泥于传统
意义上要求主人公只能
是小说中的某一个具体
人物形象的狭义理解，
解放或者说打破习惯性
的思维方式，那么，《
云步》中就同样是有主
人公形象存在的。这个
主人公不是别的，正是
那种看似抽象无比实则
触目处皆是的“文化”。
其他且不说，单细细地
端详揣摩一下五个部分
的标题，就能够强烈感
觉到其中所蕴含的那种
文化意味。且让我们来
一一加以分解。首先是“
六如偈”。六如偈是一个
来自于佛教经典《金刚
经》中的广为人知的说
法，即“一切有为法，如
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其大概
的意思就是说，人生在
世，一定要想方设法摆
脱欲望旋涡的困扰，这
样才可能不再苦恼无边
，才有望真正通达大道
。只有把一切都看明白
，才能够做到既可以拿
起，也可以放下。然后
是“云步”。所谓“云小说
《云步》，我持有的是
一种认同与肯定姿态。
总而言之，在认真地
读过葛芳的长篇小说《
云步》之后，的确感到
有话要说。于是也就有
了以上这些或许根本就
搔不到痒处的拙劣文字
。不揣简陋地写在这里
，愿以此与葛芳，与广
大读者共勉，是为序。

苏州作家葛芳的一部长篇小说。
作品文笔细腻，情感真挚，将人们的迷失和出走，觉醒与归来，自我的再造与实现徐徐勾勒出来，引发读者进一步的思考。
以带有江南一带鲜明东吴地域特色的一些文化器物为突出标志的一种精致的传统文化。

葛芳于平凡世界彰显
人性、描绘人情，将独
特的风俗民情从日常生
活中升腾。其小说不张
扬不眩目，深入人心、
直击灵魂，充分展示了
定力、耐力和创造力。
沿着《云步》，步入葛
芳精心构造的隽永、深
情的精神空间，在那里
，我们一定会有所收获
。
——范小青

卷一 六如偈
1
司文育喝了一碗张师傅烧的肠肺汤后，浑身来了精神，嗓子不禁亮开来。摆足势头，正想开唱的时候，对面的格子窗开了，司文育看见陈家洛缩头缩脑往外探了两眼，他赶紧将身子往后一闪，藏在墙后。
一会儿，陈家洛身后走出一个女人，司文育眼尖，一下子就认出是他徒弟桂月。
她怎么会在那里？大白天的，晌午，俩人能做什么呢？司文育暗自发笑：陈家洛的云川旧书店角角落落全是灰，说不定还会爬出一两条蛀虫，白白嫩嫩，吓得桂月惊跳起来。一个书蠹头，连挑个地方也不会，四十多岁还是老童子一个，委实枉活了——
“我有点渴。”桂月在发嗲。虽然隔了一个戏台，司文育还是能偷听到他们的言语。
“我泡壶碧螺春，喝完茶，我们去——”后面的声音很微弱，也有可能被陈家洛吃进了肚里，俩人在吃吃地笑，司文育听了倒像有一百只虱子在内衣里乱窜。
他自己在抓心挠肝，对面二人却正正经经落座，喝茶，谈笑，不觉店里来了客人。
司文育的评弹书院白天并无多少人迹，要等到太阳偏西，才陆陆续续客人不断，有时他会亲自上阵，穿好长衫，戴上眼镜，小三弦一拨，就唱开了。
女徒弟桂月，平时总是急急忙忙从评弹团赶过来，也顾不上给先生小孩做晚饭，便手忙脚乱化妆，拿琵琶上场，唱一些听不厌的名段如《钗头凤》《宝玉夜探》《庵堂认母》。司文育晓得她，她是一半看在铜钿面儿上，一半是真喜欢唱评弹，有时一唱唱到夜里十点，苦的是小孩，没有娘管教督促。
司文育想到自己的儿子司斌，不由得唉声叹气，好好的，非要在手臂上刺青，跟着一帮小混子给镇西的万隆赌场看场子。怪他司文育自己，那个时候评弹团改制，他一看在团里待着没有希望了，便狠狠心辞了职，和一些人到外地走穴，乡镇茶馆嬉笑一片，乡下人只爱听黄段子，司文育插科打诨，十八般武艺都拿上来了。赚了一些钱，回来开书院，才发现小孩的学业荒掉了，不仅这样，性情也变得蛮横、古怪、浪里浪气。司文育劝过他几次，叫他回来在书院倒茶斟水，洒扫一番，这样文文气气过日子，岂不更好？
司斌脖子梗到一边，司文育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他老婆天生乐天派，啥事也不管，天塌下来似乎也能当被盖。
傍晚开唱前，桂月回来了，换了一件藕荷色旗袍，粉施得有点重。她照例和司文育打了个招呼，就去里间做准备。脸上藏着些什么，但好像也宣泄着什么，眼梢里恨恨的——
俩人喝完茶去了哪里——书店门上了锁，日光晃晃的，像只银盘，还下了几滴太阳雨。司文育嫌雨下得不密，雨如果像珠子般连缀滚落下来才好呢!他点了支檀香，思索着俩人去了哪里，好像是陈家洛故意逗着他玩似的，单单吃下个地名，好让他猜去。
也有人好奇，时不时向他询问：“怎么对面云川书店的陈老板还是光棍一条？会不会有暗疾？”
他哂然一笑，也不能说坏了别人：“暗疾没有，倒是有三分寿。”
“寿”是吴方言，痴头怪脑的意思，外地人听不懂，还需要他再解释一番，他来劲了，说：“有一次，陈家洛到我书院听评弹，看见女演员长得漂亮，眼乌珠差点掉在地上。听就听了，他还非要不停往前挤，想看得再仔细些，结果，把我书院的玻璃桌撑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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