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词典人生》是曾获阿富汗国家高级勋章、“2014中华文化人物”称号的车洪才的个人自传,讲述了一位“小人物”不平凡的奋斗史。1959年,23岁的车洪才被选派到阿富汗学习普什图语,后又接受了国家交付的编纂《普什图语汉语词典》的任务。然而,职场生涯的起起落落还有惨遭损毁的十万张卡片,都让这项浩大的编纂工程数次停摆。2012年,车洪才将他和同事共同编纂的200多万字《普什图语汉语词典》书稿交付商务印书馆,完成了国家三十年前交付的任务。字典出版后,引起各大媒体关注,这个关于认真与坚守的匠心故事才逐渐浮出水面。
1959年,23岁的车洪才被外交部从北京外国语大学选派到阿富汗学习普什图语,归国后接受了商务印书馆编纂《普什图语汉语词典》的任务。然而,人生际遇的起起落落,让这项浩大的编纂工程数次停摆。5.2万个词条,大约15万张卡片,200多万字,车洪才终于在2012年完成了词典的初稿。2012年4月,当76岁的车洪才走进商务印书馆交付成果时,已无人记得这项战略任务。2014年《普什图语汉语词典》正式出版,距离车洪才接手这个任务,已经过去了整整36年。
1.我的童年
岁月如流,人生苦短,像做梦一样,我已经年过八十了!孩提时代仿佛就在昨天。
我1936年10月出生在靠近北纬47。的黑龙江省海伦市。小时候,海伦是个很小的县城,没有城墙,环城有一圈很宽很深的城壕。县城分四个街区,中心是十字街,那是最繁华的地段,主要商店都从那里向东西大街排开。我们家住在东北街,全县唯一一家电影院兼戏院就在那里。我家在电影院西北侧,跟电影院旁边的大空场隔一条大车道。天暖的时候,土路上,一过马车就灰土飞扬;遇雨天,车道沟积水,路变得泥泞不堪,无处下脚,过街后两脚都得粘满泥。好在县城纬度高,冬长夏短,10月不到就开始霜冻,直到次年5月大地才有点绿色。冬天非常冷,最冷时可达零下40℃。一冬天大车道上的冰雪都不化。这就是我的老家。
老家住的人,往上追溯几代,大部分是从山东、河北闯关东逃荒过来的。我小时候,母亲一代的老人还经常忆起当初“棒打兔子瓢舀鱼”的北大荒原始生态。这片黑土地异常肥沃,放火烧荒,不需施肥,撒上种子就长庄稼,生产基本是粗放经营,普通人家的生活也是因陋就简,加上天气寒冷,人们常喝点酒,使人的性格豪放粗犷带点野性,说话口音也是硬邦邦的,但是,整个民风是待人诚恳,讲义气,敢作敢为。我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从小心直口快,爱管闲事,有时有点性急。这种潜在的性格影响,在我后来的生活中也常常有所表现。
1945年“八一五”,日本投降,我的老家“光复”,由东北民主联军接管,建立了民主政府。那年我九岁,入了南横二小学,开始读书识字,日子过得无忧无虑。
小学的前几年,我放学回来,放下书包就跑到我们家前边的大空场找小伙伴玩。冰天雪地里我们经常玩得满头大汗。我上五年级时,喜欢蹬“冰鞋”。所谓冰鞋,就是把手指粗的铁条对握成比鞋窄的U型,再把弯头卷起半寸高,一只脚可以顶住踩上去,用另一只脚蹬地,在冰雪地上滑行,有时速度会很快。大人把那叫“冰出溜”,有卖的。一个冬天大车道的冰雪都不化,我上学有时就在大道的边上蹬冰鞋,比走路快多了,但得小心马车。我在老家生活15年,记忆最深的是冰天雪地,凛冽寒风。我虽然幼年常常得病,后来身体也比较弱,不具备东北大汉的体貌,但是天寒地冻在我内心多少埋下一些不畏艰难的素性。
小时候,跟我一起玩的朋友有不少比我大。离我们家不远有个邻居,是我们全县有名的中医。他们家的孩子叫李天民,经常带我到他们家玩。他父母、爷爷奶奶都对我很好。他父亲是名医,在家坐堂看病,开了处方之后,病人把药方拿到柜台,由他爷爷照方抓药。我小学六年级时,他爷爷带着我熟悉药柜,抽屉很深,拉开以后,里边分六个隔,分别装着不同的药,抽屉外边按顺序贴着药名标签。过了一段时间,我背下不少常用药名,而且记住了药箱的位置。爷爷还教我认戥子,开始帮他抓药。案子上摊开一大张包药用的纸,爷爷抓第一味药做个记号,我抓第二味药,一堆一堆按顺序倒在纸上,爷爷熟练,手一抓,分量就差不多,我找到药还拿戥子量来量去,爷爷抓了三四味药,我也就能抓一味药,都抓完了,爷爷拿着药方,一味一味核对。准确无误了,把药混起来打包。我放学没事,有时间就去帮忙。李天民有时也一块抓。次数多了,常用药比如甘草、防风、川芎、羚羊、白芍、黄芪、薄荷、桂皮等药匣子的位置都记熟了,戥子也认熟了。爷爷那时六十多岁,中上等身材,唇上连下巴留着一把胡子,面目慈祥,说话不紧不慢,没事时就跟我们聊聊天。他有几次指着墙上挂的字画,耐心地给我和李天民讲,哪幅字是谁写的,写的是什么体,字如其人,某某的为人如何如何。还给我们讲王羲之爱鹅的故事等。他很喜欢我,有一天,当我面,跟李天民他爸说:“这个孩子靠勺(踏实可靠),将来能干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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